「马里奥」诞生的这三十年（上）
篝火营地
编者按：三月即将过去，而三月十日实际上是任天堂选定的「马里奥日」，因为马里奥的英文名 Mario 与三月十日的英文 Mar.10 非常相近。马里奥系列游戏已诞生了三十多年，我们将历数这三十年来的大小事件，风风雨雨。上篇将从马里奥的出身与形象由来，讲到任天堂为进入美国市场作出的尝试，以及获得成功后的高速发展状态。
三十年前，日本东京的一个小团队开发了一款全新的动作游戏。他们以过往项目的经验为灵感，最终在 1985 年发行了《超级马里奥兄弟》。马里奥令雅达利时代后废墟般的游戏行业起死回生，更帮助任天堂一跃成为佼佼者，自己也化身为游戏界的形象大使。《超级马里奥兄弟》开创了一场革命，随着时间的推移，马里奥系列逐渐成为了全世界知名度最高的游戏系列之一。
平凡的出身
在上世纪 80 年代早期，电子游戏行业开始大力发展家用机，此时正是关键时期。在 1983 年，北美游戏行业一片萧条，1985 年游戏行业的销售额从三年前的 30 多亿美元下降至 1 亿美元，大批开发商和发行商纷纷倒闭。虽然此时游戏行业陷入低迷，各家举步维艰，但是任天堂却凭借 1983 年发行的红白机打破僵局，并在后来取得了巨大成功。
这并不代表任天堂就没有受到任何冲击。任天堂本想与雅达利合作推出「Nintendo Enhanced Video System」，以此将 FC 红白机引入美国市场。结果雅达利遭受了巨大的财务危机，这个计划不幸告吹，任天堂被迫单枪匹马地进入美国市场。当任天堂试图在美国发行「Nintendo Enhanced Video System」时，玩具商店作为当时主要的电子游戏销售商，几乎一致认为游戏行业已经完蛋，并拒绝采购任何游戏的相关产品。为了解决这个问题，任天堂将游戏机重新命名为「Nintendo Entertainment System」，于是 NES 红白机就此诞生。
多亏任天堂及时又大胆地调整了商业规划，1985 年红白机得以发行于北美市场。但是风险依旧存在，此时的任天堂需要一款优秀的游戏来打破困境。于是便有了《超级马里奥兄弟》，由宫本茂和手塚卓志带队，合力开发出了这款游戏。《超级马里奥兄弟》以 1983 年的街机游戏《马里奥兄弟》为基础，用前所未有的方式革新了玩家的游戏体验。
虽然玩家操控的角色在《马里奥兄弟》的背景中显得很小，但是马里奥要面对的可是一段野心勃勃的大冒险。手塚卓志在 2015 年任天堂的《超级马里奥制造》宣传片中说：「我在某次会议中提议做一款游戏，让一个会变大的主角在好看的画面上四处跑动，这就是《马里奥兄弟》的雏形。我们当时讨论了这个创意是否对市场有吸引力，还提出了一些新想法。」
关卡设计图
其中之一就是当马里奥在场景间移动时，画面要采用横向卷轴式的效果。宫本茂在宣传片中说道：「一般来说，红白机游戏的角色都是在固定的场景中来回移动，只有部分射击游戏会采用横向卷轴的呈现方式。我们希望新游戏让角色能徜徉在陆地、海洋和天空之间。」
开发团队敲定了这个方案之后，基于横向卷轴式平台，开始设计不同的游戏关卡。
「当时，我们没有利用电脑软件去设计关卡。」手塚卓志在宣传片中说道，「我们手绘出每个关卡，然后将这些画纸的内容转换成电脑能够处理的数据格式。比如说，我们在纸上画好一个关卡之后，就把画纸交给程序员，他们将上面的图案转化成数据。第二天我们才能看到关卡的成品。我们必须严谨地完成整个设计过程，程序员花了很多时间手动输入数据，因此我们不能有丝毫懈怠，也没法在程序上多做尝试。」
关卡设计图
因为输入数据的整个过程费时费力，宫本茂表示，如果他们修改过于频繁，程序员经常会破口大骂。考虑到种种限制，提前做好规划成为创作过程中关键的环节。他在宣传片中说道：「我们以前在白板上列出大家希望实现的关卡，然后用便条贴在上面，补充关卡的背景和其他内容，这样就可以创造出基本的规划图。」
虽然这款游戏最终改变了当时游戏行业的设计理念，但是手塚卓志告诉我们，由于之前缺乏经验，他根本无法准确评断大家的工作成果。虽说开发团队对最终的成品深感自豪，但是没有人能想到《超级马里奥兄弟》会引发家用机革命的开端。
慢慢地，开发团队开始从玩家那里收到正面的反馈。「游戏发布后不久，我的确听说不少玩家都很喜欢《超级马里奥兄弟》。」手塚卓志说道，「那个时候互联网还不支持大家互相交流信息，但是我从朋友那里听到了不少反馈。我真的没觉得大家做了什么开创性的事情，当然我很开心能听到这种夸奖。」
当《超级马里奥兄弟》出现在美国商店的货架上，毫无疑问它达成了自己的使命。《超级马里奥兄弟》本来只是游戏机的补充内容，结果它大大推动了 NES 的销量，原本销量不佳的红白机一跃成为 1986 年人手必备的「玩具」，最终为经久不衰的马里奥系列奠定了基础。
马里奥为何如独特？
马里奥已经成了深入人心的经典游戏形象，但是为何他会在众多玩家心目中有如此特殊的地位？长期担任马里奥系列的游戏监制和制作人手塚卓志表示，这是因为在过去的几十年中，任天堂一直令马里奥的游戏体验保持一致：「其实，像马里奥这种游戏角色，他们的地位完全由玩家授予。但是真要给出一个理由的话，我觉得是因为我们非常重视游戏的特色与感受。我们从未改变过马里奥的基本玩法，而是一直在探索如何利用现有的硬件技术提升游戏的体验。这可能就是马里奥这么受欢迎的原因吧。」
「梦工厂」版马里奥
《超级马里奥兄弟》在日本发行一年后就推出了续作，日版的《超级马里奥兄弟 2》复用了一代的大量素材和游戏机制，但是它没有发行美版。任天堂反而在美国发布了另一款游戏《梦工厂悸动恐慌（Doki Doki Panic）》的美区定制版。《梦工厂悸动恐慌》不需要卡带，日本玩家在红白机上插入磁盘即可体验游戏。任天堂将美版的可选角色替换为马里奥、路易基、奇诺比奥以及碧琪公主。
对此，手塚卓志解释道：「《梦工厂悸动恐慌》原本是任天堂与日本「通信嘉年华梦工厂 '87（Yume Kōjō '87）」多媒体技术博览会合作发行的游戏。这款游戏真的很独特，给玩家带来了各种有趣的内容。因为我们不能在日本以外的区域销售《超级马里奥兄弟 2》的原版 FC 磁碟，但是在我看来，把马里奥融合到《梦工厂悸动恐慌》中，为日本以外的玩家重制一款海外版《超级马里奥兄弟 2》，绝对是个好点子。」
虽然美版的《超级马里奥兄弟 2》与日版的内容相差甚远，但是当游戏在 1988 年发行的时候，它还是受到了北美玩家的热烈欢迎。北美地区的红白机眨眼间就销售一空，家长们更是在店门口排起了长队，努力为自己的孩子抢购一台 NES 游戏机。1993 年，任天堂在美国发行了 SFC 平台的合辑游戏《超级马里奥全明星》，其中包括了重制的日版《超级马里奥兄弟 2》和《超级马里奥兄弟 2：失落的关卡》，就此，日版的《超级马里奥兄弟 2》终于进入了北美市场。
虽然美版的《超级马里奥兄弟 2》并非基于一代开发的续作，但是当宫本茂讨论起自己最喜欢的马里奥系列时，他对美版的《超级马里奥兄弟 2》还是持有很高的评价。当他在 2012 年接受 IGN 采访时表示，虽然初代《超级马里奥兄弟》给自己留下了很多回忆，但是他其实更喜欢美版的续作：「作为玩家，我更喜欢美版的《超级马里奥兄弟 2》，在日本我们都称它为《超级马里奥 USA》。它给我带来了完全不同的感觉，在设计时也没有任何限制，最后大家真的做出了很有趣的内容。」
打造马里奥最棒的冒险之旅
在《超级马里奥兄弟 2》登陆北美市场的那一年，日本发行了新游戏《超级马里奥兄弟 3》。后来这款游戏于 1990 年在美国发行，它包含了许多来自初代《超级马里奥兄弟》的经典元素，但是玩法有了很大的提升。超级蘑菇仍旧可以让马里奥身体变大；火焰花可以让他朝敌人发射火球，但是除此之外还增加了不少新道具。超级叶子能让马里奥变身浣熊马里奥，此时的他不但可以用尾巴攻击敌人，还能自由飞行；青蛙马里奥能游得更快；锤子马里奥可以朝敌人扔铁锤，就像那对疯狂的锤子兄弟一样；狸猫马里奥拥有浣熊马里奥的全部技能，但是还多了一个变身无敌雕塑的技能。
《超级马里奥兄弟 3》新增了世界地图，后来的马里奥系列都沿用了这一设计。通过世界地图，玩家可以自由选择冒险的顺序与路线，最终从库巴和新登场的库巴小子手中救出碧琪公主。
「在开发《超级马里奥兄弟 3》的时候，我们希望能够挑战自我，让游戏体验与前代马里奥游戏完全不同。但是这肯定无法一蹴而就。」手塚卓志告诉我们，「经过长期的试错，我们保留了前代游戏的优点，在此基础上增加了很多新的元素。这种对游戏玩法进行衡量的方式和现在完全不一样。」
《超级马里奥兄弟 3》不仅让任天堂再次大获成功，它还成为红白机历史上销量最佳的非捆绑游戏。任天堂的马里奥系列几乎随处可见，玩家不但可以在 1989 年的电影「小鬼跷家（The Wizard）」中一睹《超级马里奥兄弟 3》的风采，还能坐在家中观看马里奥系列游戏改编的动画片。马里奥的角色形象跳出了电子游戏的屏幕，这位忙于拯救公主的水管工摇身一变，成了家喻户晓的大人物。
马里奥形象的由来
纵观整个娱乐行业，马里奥是最容易一眼就认出来的游戏形象。红白机游戏机的技术有限，无法很好地展示细节，马里奥的早期形象也因此受到了很大的影响。根据任天堂手塚卓志的说法，马里奥系列的设计者宫本茂给马里奥加上了大鼻子和小胡子，让他看起来更与众不同。手塚卓志说：「考虑到早期的电子游戏分辨率较低，画面颜色有很大的局限性，如果我们想设计一个辨识度很高的人物形象，宫本茂认为加些细节特征是最简单的方法。如果他没有提出这样的想法，就没有大家熟知的马里奥了。」
勇敢新世界
在超级任天堂（Super NES）游戏机发行之际，市面上掀起了一阵马里奥狂潮。漫画书，毛绒公仔，T-恤……各种周边层出不穷。而几年前，这些商店还在担心库存的初代红白机游戏有没有销路。红白机取得巨大的成功之后，超级任天堂似乎已经成为美国市场的大赢家。不过任天堂并没有掉以轻心，在超级任天堂发行之初就捆绑了首发游戏 ——《超级马里奥世界》。在很多人心目中，它是马里奥系列里最出色的游戏。
《超级马里奥世界》没有颠覆前代的设定，它继续改进并完善了《超级马里奥兄弟 3》原有的内容。对于前代的大部分道具，《超级马里奥世界》只留下了超级蘑菇、火焰花以及羽毛。本作中，马里奥使用羽毛后，背上会出现斗篷。此时玩家就可以操控马里奥四处飞行，姿态比《超级马里奥兄弟 3》优美多了。马里奥还可以用能量气球（Power Balloon）飞上天空，这个道具可以让他像气球一样膨胀起来，飘到之前无法抵达的地方。
《超级马里奥世界》还给玩家带来了一个新角色 —— 耀西。它是马里奥的坐骑，外形是一只绿色的恐龙，如今这个角色深受玩家喜爱。耀西不仅可以帮马里奥攻击敌人，它还拥有不少新技能。耀西的长舌头可以吞掉库巴手下的杂兵，甚至还能含着不同颜色的龟壳，吸收其中的能量后自己也会变色。除此之外，耀西可以额外帮马里奥抵挡一次攻击。这只绿色的小家伙既像马里奥的帮手，又像个道具。
《超级马里奥世界》沿用了《超级马里奥兄弟 3》的地图系统。但是这次玩家可以保存游戏进度，因此有了更多的时间去探索游戏世界中的秘密。这种机制鼓励玩家去探索每个关卡中隐藏的出口，并解锁新关卡的秘密通道，使前代的玩法变得更有深度。
《超级马里奥世界》也为玩家带来了更流畅的动作，更鲜明的画面和更高质量的音乐。但是宫本茂和手冢卓志为了向玩家展现超级任天堂的性能，在游戏中加入了新的元素。宫本茂在 2010 年说道：「在开发马里奥系列的过程中，我们总强迫症似的认为，如果游戏没有增加任何新元素，前代的玩家就会无比失望。因此，从《超级马里奥兄弟 3》到《超级马里奥世界》这期间，手冢卓志开始尝试添加一些小游戏，比如说轮盘游戏。当时任天堂希望向玩家展示出超级任天堂的优秀性能，加入轮盘游戏再适合不过。」
《超级马里奥世界》的关卡设计也比前代进步不少。宫本茂在 2015 年接受《时代周刊》的采访时透露：「当我们开发《超级马里奥兄弟 3》时，大家将关卡都画在方格纸上。轮到开发《超级马里奥世界》时，我们总算用上了电脑的编辑工具。」
对于宫本茂而言，《超级马里奥世界》在他的心里占据着特殊地位。他在 2010 年接受《今日美国》游戏猎人（Game Hunters）博客的采访时说道：「当然，你会在《超级马里奥世界》里看到《超级马里奥兄弟》中的所有动作。『世界』里也有地图功能，因此玩家必须根据自己所在的位置思考下一步行动。另外，我觉得这款游戏是很多同事的人生节点，他们日后都成为了制作人和游戏监制。」
在家用机市场上，任天堂不再一家独大，《超级马里奥世界》的成功对任天堂来说简直就像一根救命稻草。世嘉带着刺猬索尼克系列强势出击，开始抢占任天堂的市场份额，他们在世嘉 MD 的广告中打出了「疾速性能（blasting processing）」的宣传口号，还用上了赛车和老爷车作对比的桥段。世嘉 MD 比上一代 Master System 游戏机更受欢迎。要不是任天堂继红白机之后又一次保住了地位，家用机市场可能就成了世嘉的天下。然而，在超级任天堂游戏机大获成功之后，任天堂不仅巩固了原有的地位，还一跃成为业界的龙头老大。
《超级马里奥世界》通过了市场的验证后，开发团队开始探讨后续的发展方向。鉴于新角色耀西十分火爆，他们决定趁热打铁。任天堂已经在《超级马里奥世界》中见证了玩家对耀西的喜爱，以至于任天堂日后为它专门开发了衍生系列。1995 年发行的《超级马里奥：耀西岛》完全颠覆了前代的设定，马里奥不再是游戏的主角。相反，这次轮到玩家控制耀西照看马里奥宝宝，最后从酷霸王宝宝的手里救出路易基宝宝。
《超级马里奥：耀西岛》不仅是耀西衍生系列的开山之作。根据《超级马里奥世界》之后的作品看来，任天堂一直在进一步探索马里奥系列背后的意义与可能。随着更强大的技术面世，任天堂也步入了新阶段，他们将打造出一个全新的马里奥，自此马里奥系列发生了翻天覆地式的变化。
奇思异想
《超级马里奥兄弟》的初代团队希望马里奥可以在大陆、海洋和天空中四处探索，但是大家对于实现的方式抱有分歧。当时的助理监制手塚卓志提议，让马里奥在云朵间漂浮和发射硬币，但是游戏监制宫本茂以技术需求过于复杂为由，拒绝了这个提议。现在玩家可以在《超级马里奥制造》里重现《超级马里奥兄弟》的体验，例如让马里奥把朱盖木从云里踩下来，再给他来一记火焰花。
高速发展期
N64 游戏机面世于 1996 年，随之而来的是开创性的游戏体验。任天堂不愿再调整原有的横向卷轴机制，他们又推出了另一款革命性的游戏。
那就是《超级马力欧 64》，这款游戏完全改变了整个游戏的核心机制。任天堂取消了传统的 2D 模式，马里奥在《超级马力欧 64》首次化身 3D 形象。马里奥终于摆脱了 2D 世界，如今的他看起来更活灵活现，玩家可以从各个角度与他互动。
当时的许多开发者都为 3D 游戏开发苦苦挣扎，包括任天堂的老对手世嘉，但是任天堂初涉 3D 游戏就大获全胜。游戏为玩家提供了一些简单的任务，不管是控制马里奥在碧琪公主的城堡里四处探索，还是跳过一些简单的障碍，都能让玩家享受到纯粹的乐趣。任天堂充分利用了 N64 的四个 C 键，向玩家第一次展示了易用的视角调整系统，这为很多现代 3D 动作游戏的视角控制奠定了基础。
手冢卓志认为，《超级马力欧 64》出色的设计和玩法都归功于任天堂的设计理念：「我们在这款游戏里做了很多『第一次』的尝试，包括游戏的制作过程。当团队遇到问题时，我们会不断寻求新的解决方案，这个过程给我们带来了很多乐趣。我认为软件开发团队真的提供了很多超棒的想法，比如说如何设计 3D 摇杆的操作功能。在某种程度上，我认为只有任天堂这种软硬件两者兼备的公司，才能开发出《超级马力欧 64》这样的游戏。」
另外，马里奥终于有配音了！Charles Martinet 至今还是马里奥的御用配音演员。与前代作品相比，马里奥有了配音后更具个性。虽然《超级马力欧 64》让玩家接触到马里奥背后的故事，但是手冢卓志提到，任天堂一直在避免将马里奥塑造成个性鲜明的角色：「我们希望马里奥能有一定的自由度。毕竟他会出现在所有游戏中，所以我们尽量避免给他套上一个固定的人设。我也认为，只有玩家能为游戏角色赋予生命。如果角色没人控制，它的个性就算不上完整。」
下篇内容预告：下半部分将详述马里奥的 3D 化，耀西岛的出现与系列游戏的大整合。以及马里奥如何从家用机转向掌机，又如何重拾 2D 的辉煌。敬请期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