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道帝业:上个时代的宠儿 也许就是这个时代的弃儿
当商鞅以身为祭,用自身骨血为秦国熔铸出新天地的那刻起,中原大地已然迎来了新的发展契机。张仪的纵横捭阖、魏冉的攻城略地以及范睢的远交近攻,如同一个个秤砣似的,一步步推动着历史的天平向秦国的那一面倾斜。
当变法图强撕开了那无边的黑夜时,中国历史终于走到了至关重要的节点上——大一统的前夜。黎明之前充满了希望,同时也充满了危险,在这个生死攸关的时刻,秦国急需新的掌舵人,带领秦国人民共同迎接黎明的曙光。
公元前256年,秦昭王用生命中的最后一点余力,发兵灭了西周,结束了姬姓长达八百六十七年的“天下共主”局面。
从此,历史进入到秦纪元,秦昭王终于可以安安心心地闭上了双眼,他已然出色地完成了自己的历史使命,至于剩下的就交给子孙后人吧。
公元前250年,在秦国的朝堂上发生了一件大事,一个出身低贱的“一介商贾”居然施施然地站在了秦国朝堂最靠前的位置上,大有睥睨群臣、吞吐天地之概,这个人叫做吕不韦。
从一介商人到秦国相国,从有钱无权到权势熏天,吕不韦用他的一生在演绎着“商道”的最高境界——以商道入帝业。
有人爱钱,有人爱权,那么钱和权到底哪样才是人的最爱?其实,缺什么、爱什么才是大多数人的心性。吕不韦生活在一个“士农工商”等级森严的时代里,过着有钱无权的生活,那么权力和地位自然是他没有的,同时也是他最渴望得到的。
贩贱卖贵,一生能赚几何?立主定国,刹那可拥天下。吕不韦算得上是古往今来商人中最具有野心和格局的一位,也正因此,他将家国天下都当做生意来做。“奇货可居”的独到投资方式不仅证明了吕不韦有野心,更证明了他是一个有气魄、懂时宜的眼光独到、嗅觉敏锐之人。
无论是秦庄襄王的信任有加,还是华阳夫人的一拍即合,这其中的成功并非偶然,而是吕不韦善于使财的结果。
故老相传:有钱能使鬼推磨。但前提是你得会使钱,能将钱当做武器伤敌于无形之中。从这点来说,吕不韦是当之无愧的“绝顶高手”。他正是用钱作为杠杆,来撬动秦国的权力中枢,而由于秦孝文王的“享国不永”,造成了秦国权力中枢的真空,恰恰给了他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就这样,阳翟大贾吕不韦摇身一变为文信侯吕相国,这其中翻天覆地的变化无疑是一个奇迹,而这个奇迹还将持续着,直到下一个奇迹的发生。
公元前247年,年仅13岁的秦王政即位了,此时的吕不韦依旧操持着秦国的中枢权力。他继续贯彻着范睢的“远交近攻”战略,逐步蚕食着东方六国。在秦王政即位初期的几年中,秦国如同一只狂狮,疯狂而残忍地摧残着山东六国,直到秦王政十年的时候,这种疯狂的势头才稍稍减弱。
这并非是秦国心有不忍,而是此时在秦国内部正上演着一幕幕君臣相争的历史大剧,秦王政与吕不韦终于到了一山不容二虎的境地。
吕不韦用商业的方法掌控着政治,这无疑是错误的,也许从一开始吕不韦便已走错,“奇货可居”的成功使他错以为这就是到达权力巅峰的最佳途径,可是他忽略了一个客观事实:时世不同了。
当年的子楚如水中浮萍,而吕不韦是他的救命稻草;如今的嬴政是一代雄主,而他吕不韦却成了拦路虎。该进的时候,吕不韦进了,该退的时候,他却未能从容退却。
“陶朱事业,端木生涯”不惟是一种商道,更是一种处世哲学,可惜吕不韦的商人趋利本性使他丧失了理智。
“君何功于秦,食十万户;君何亲于秦,号曰仲父?”
面对着秦王政的斥责,吕不韦终于明白了,他明白了自己的愚蠢,也明白了自己的人生于此刻起便已完结了。一生不满足于“利”的吕不韦,终究还是败给了自己所追求的“力”,一代伟人最终凄惨落幕。
然而,政治斗争上的失败丝毫不能掩盖他的光芒。在文学上,他留下了足以流芳百世的《吕氏春秋》;在功业上,他还为秦国留下了一个建设性人才——法家李斯。
李斯本是吕不韦的门客,因能言善辩而深得吕不韦赏识。比起吕不韦的“以商道入帝业”,李斯则独有一套“格物致知式”的帝王之术。李斯在担任小吏时,因为观察粮仓中的老鼠,而悟出了一套处世哲学:人就像老鼠一样,有没有出息全在于所处位置的高低。粮仓中的老鼠尚且心宽体胖、毫不惧人,更何况处于高位之人呢?
这就是李斯的独到理论,为了实现这套理论、登上高位,李斯便辞官就学,师从大儒荀子,钻研帝王之术。
在那个“游者主事”的战国时期,随着纵横学的发展,游说者逐渐成了各国权力中枢的当事者。李斯正是看准了这一形势,于是西入秦国、游说秦王,以法家理论加以纵横之说,成功取得了秦王政的信任。
此时看来,吕不韦之所以被秦王政所摒弃,除了他看不清形势外,还因为他没有能力改变形势。吕不韦对秦国的最大功绩便是拥立了秦国历史上最后一位强势人物——秦王嬴政。
而时代发展到这个时候,君主的强势与否,完全可以决定秦国的未来走向。从这点来说,吕不韦功不可没。可值得我们深思的是,吕不韦除了拥立之功外,并没有在军政大事上拿出超越常人的谋略来,这无疑是其本性限制了他的自身发展,而这样的一个“庸碌之人”对于汲汲于开疆拓土、一统天下的秦王政来说,并没有太大利用价值,既然如此,又留你何用呢?
反观李斯则不然,李斯对于秦国的贡献在于不同阶段能够拿出适合当时情况的优质策略。秦王急于统一,而统一最大的阻碍便是敌国的人才,所以李斯提出了“反间计”与“刺杀计”两手狠招。
对于敌国的人才,能用钱收买的就用钱,不能收买的便派刺客去刺杀,杀不掉的便用反间计来离间,从而达到借刀杀人之效。
事实证明,李斯的策略十分成功,刺杀计是战国时期各国常用的伎俩,而反间计却是秦国独有的必杀神器,战国四大名将中的廉颇、李牧全都折在了上面。
李斯以“阴谋之道”辅以帝王之术,将刺客、间谍、辩士等功效结合起来使用,为秦国的一统与秦帝国的建立做出了巨大的贡献,而这种能力正是吕不韦不具有的,所以吕不韦成了这个时代的弃儿。
“秦王扫六合,虎视何雄哉。挥剑决浮云,诸侯尽西来。”公元前221年,纷纷攘攘的数百年春秋战国乱世终于在秦王政的手中完结了。
当秦始皇帝站在巍峨庄严的咸阳宫大殿时,他可会想起当年那个造就了自己的时代“弃儿”?不,他不会,因为时代还在继续发展着,不惟当初的吕不韦成了弃儿,就算是后来的李斯,甚至是他自己以及他背后这个雄视天下的庞大帝国,也终将躲不过时代的考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