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亦痛亦舞的化蝶之瞬，只是又不只是变性题材电影

15岁的Lara处于美妙的青春期，柔软的金发，明丽的脸颊，纤瘦的身体，外表上完全是一个光彩照人的迷人少女。但是，Lara的生理性别为男。事实上，"他"正在准备一场"蓄谋已久"的变性手术。

比利时导演卢卡斯.霍德特的《女孩》，在去年5月的戛纳电影节上好评如潮，获得了戛纳影展中“一种关注”单元的最佳表演和金摄影机最佳处女作两项大奖。在去年的平遥国际影展上，《女孩》也获得了最受欢迎影片，作为年轻导演的处女作，可以说是爆冷门地惊艳四方了。

反情节的生活流

跨性别题材的电影并不少见，比如颇受好评的《丹麦女孩》和《普通女孩》，都将变性人所面临的困境和折难戳心地表现出来。

《女孩》与其他作品不同的是，它恰恰是在刻意地反戏剧性和冲突性。电影将变性人从隔离孤立的绝岛境地里解救出来，以自然无痕的方式拼贴进日常生活中。

《女孩》把变性和变性手术作为一个青少年成长的方式和一个家庭的普通事务来对待。

把性别身份认同的错位和社会主流的认可之间的冲突降低到了极致，使得跨性别由一件非同小可震惊四座的奇谈怪论,消解成虽棘手麻烦但依旧可以心平气和妥善处理的人间常事。

影片中，变性以一种和谐温和的面目融入了Lara和Lara家庭的生活里。《女孩》里，剧烈的矛盾刺激和强烈的情绪变化都是很少的，绝大部分都是在讲述Lara几乎千篇一律的生活日常，读书上课，学芭蕾舞，和同学交流玩耍，和家人说话，按时去医院检查打针，每天吃药。

影片使用这种平静生活流的影像，极力让变性本身的特殊性变得普通化。同时，又在平静的缓流底本上，揭示出变性过程中不可避免的疼与痛。

冰与火的芭蕾之歌

在电影中，变性手术和芭蕾舞是Lara生活里最重要的两件事，也是同时带给她痛苦和快乐的事。极致的对立和矛盾成为一枚硬币的两面，欢愉的背后是焦灼的不安和隐匿的疼痛。

一方面，Lara迫不及待地想要接受变性手术成为一个女孩，只有通过手术她才能真正开始自己的人生，但在此之前，她又只能先接受缓慢的雌性激素注射，焦虑无奈地忍受着不知终期的等待和无处不在的隐形耻感。

为了芭蕾，Lara用胶布紧紧封住生殖器，用绷带层层缠绕流血伤痛的足尖。

影片里，Lara的每一次表面轻盈的跳跃都暗蕴着身体撕裂般的巨大痛楚。在拍摄Lara的舞蹈动作时，摄影机也紧紧跟贴着。摇摇晃晃的镜头仿佛模拟着从Lara身体和心里跌落而出的一阵阵痛流和焦灼，传递给观众一种颤动和不安，于此与她的内心世界产生更高的共情度。

芭蕾也成为Lara变性历程的一种隐喻。

为了最终的曼妙与美丽，她需要具备超乎常人的忍耐力和意志力去克服重重关卡。

实际上，尽管如此艰难，Lara也从未动摇过成为一个女芭蕾舞者的梦想，她的决心令人心痛又佩服，就像一首冰与火的芭蕾之歌，在荆棘丛林里向着理想高塔沥血而进。这注定如破茧成蝶一般，在苦楚挣扎之后方可化翅而飞的命运。

蝶变进行时

作为变性人，Lara何其幸运，她的父亲给予她全部的爱和帮助，她的亲友们也支持着她，在医院她具有一支专业的医疗团队，还有一个心理医生时时关切着她的心理健康。

这样的理想环境，相当于一种真空状态，将外部的纷杂声音剔除之后，便能更纯粹地聚焦Lara本体在变性历程里所经受的生理和心理的裂变。

不同于以往跨性别电影大多所采用的由外而内的视点呈现手法，《女孩》是少见的由内而外地摄录下从蛹化蝶这个蜕变过程本身的难堪和煎熬。电影将凝视对象几近完全地放在Lara身上，片中有很多手持镜头，摄影机就像变成空气里的一粒尘埃，细腻微妙地捕捉着Lara每一次皱眉，每一点悸动，每一种悲伤。

Lara在对性别身份进行重置时面对的困境，也有很大一部分来自于Lara本身在成长期时的迷惘和自卑。

Lara15岁，她正是一个心绪不稳的成长期，她唯能确定的是她要成为女孩和她要成为芭蕾舞者。影片里，Lara的面容和身体经常在镜子里出现，她以忧郁的眼光审视着不合她理想的错位身体。

在拉康的镜像理论里，每个人都具有强烈的自我确定的欲望，处于青春期的Lara更甚，性别的错置阻碍甚至阻断了她确认自我的过程，这也是为何她对手术显得过于焦躁的原因。

在这种不知终日的等待里，Lara不自信不自在，她急切地需要改变生理构造来确定自我。就算是影片中的同龄人歧视，其实也从外部更印证她的自卑怯弱和对现时身体的巨大羞耻感。

直至最后她破釜沉舟，以铤而走险的方式加速完成了这场蝶变。影片也用一个达到极点的痛感，给这个隐隐作疼的故事划上句号。

“我不想成为别人的榜样，我只想成为一个女孩。”

有的时候，只是成为自己，都需要竭尽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