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岛惊魂：新曙光》Polygon评测：未能正确定位自我

编者按：本文作者认为，《孤岛惊魂：新曙光》虽然沿用《孤岛惊魂 5》熟悉的世界和玩法，但在氛围上却大不相同。《孤岛惊魂：新曙光》一面乐于打造「屠杀游乐场」，一面又痴迷于谱写一本正经救苦救难的剧情，两者互相驳斥，让人疑惑。

《孤岛惊魂：新曙光》已于2 月 15 日发售，登陆 PS4/Xbox One/PC 平台。

「你们是来解决问题 …… 还是制造问题的？」《孤岛惊魂》系列的最新「大魔王」双胞胎米齐（Mickey）和卢（Lou），在《孤岛惊魂：新曙光》的开场中提出了这个问题。不过在玩了几小时后，我怀疑自己两者都不是。我为了逃离一头全身覆满苔藓、血量如城墙般厚的野牛，而把它引入一个全是平民的哨站，幸运的话，那些人就能替我转移野牛的注意力。最重要的是，我不会死在野牛角下。

以往的《孤岛惊魂》作品总是在这种「道德灰色地带」的边缘疯狂试探，但没有任何一作会真的踏入那个地带。然而《孤岛惊魂：新曙光》却直接将其融入了游戏机制，它不给玩家提供解决或制造问题的机会，只乐于打造「屠杀游乐场」。

《孤岛惊魂：新曙光》也因成功创造了这样一个暴力游乐场而显得十分出众。它将「GTA 式」的狂躁自由与「辐射式」的无政府主义相结合，将游戏中的冲突推到了最大值。大量的武器、载具和爆炸物为玩家提供多种搭配选择，用来消灭敌人和重新夺回哨站。我可以扮成一只独角兽，一边四处疯跑一边拿锯片往敌人脸上怼；我也可以借助神力一拳干掉一头熊（后文会再做解释）。

虽然在玩的时候，这些混乱场景都很刺激，可当我退出游戏后，它们却没能给我留下深刻印象。如果非要问我内心有什么波澜的话，大概是当我回想起游戏剧情将我定义为「不毛之地的正义救世主」时，会觉得有点恶心。

无论 NPC 如何称赞我为「仁义之士」，我都很难相信自己占据了道德制高点。《孤岛惊魂》系列一方面痴迷于打造一本正经救苦救难的剧情，另一方面又允许玩家在游戏中大肆破坏，二者相互驳斥。《孤岛惊魂：新曙光》以明亮的霓虹色为基调，在其中加入了超多夸张场面，却削减了叙事节奏，弱化了善恶之间的明显界线，这些做法更加使人难以忽视这种不和谐。如果育碧只是专注于塑造一个反乌托邦的混乱世界，这款游戏的剧情可能会更有说服力。可看着每个被收复的哨站躺满了各式尸体，我却只顾扛着自己的大火箭炮四处轰炸，身边跟着一只被驯服的名叫 Horatio 的野猪，这种道德论调显得非常空洞。

《孤岛惊魂：新曙光》是《孤岛惊魂 5》的衍生续作。《孤岛惊魂 5》的剧情结束于一场核爆，蒙大拿州希望郡的美丽风景被毁灭殆尽。游戏中的 BOSS，自视为救世主的专制「圣父」约瑟夫·席德躲过了这场末世灾劫。他的疯言疯语似乎准确预测了这次末世。由于周边地区的许多居民都受他蛊惑，因此他们的装备都异常精良，严阵以待这次末世的到来。灾后他们走出地堡，开始重建文明。因为席德带着剩余人手北上建立新的伊甸之门教派，所以居民们的重建工作进展更加顺利。

《孤岛惊魂：新曙光》的剧情设定在距核爆 17 年后。好不容易重建的希望郡又受到了新势力的威胁：那群无法无天的拦路强盗大张旗鼓地宣告自己的到来，所过之处留下杂乱涂鸦。作为救援小队的最后幸存者之一，我需要用典型的《孤岛惊魂》手法，以一己之力去夺回所有那些被反派占领的哨站。

育碧在这一作中大量使用了《孤岛惊魂 5》的旧地图（毕竟花了好几年才创造出如此巨大的蒙大拿州样本，只用一次也太浪费了）。当旧地图加上了粉扑扑的「滤镜」，以及过度生长、遮天蔽日的植被后，许多地点都已经不易辨认了，变得既绚丽又诡异。正如《孤岛惊魂 5》那样，在开场动画后，整个大地图都会向玩家开放。不过本作添加了 RPG 设定，在手无寸铁或装备级别不足的情况下，玩家对抗不了更高等级的敌人，因此也不会直接冲进最危险的区域。

《孤岛惊魂：新曙光》给了玩家一条大致的任务线，从地图的最下角开始随着主线往上走。不过路上的随机事件让每个人都能拥有自己独特的冒险经历。若不是偶遇奴隶贩子或独行狼獾，我都很难停下来歇口气。有一次，我和拦路强盗的人正在交火，突然被一只烦躁的灰熊打断了。拦路强盗的人往旁边的屋顶逃窜时，灰熊还追在他们后头跑。

育碧在本作中增加了一些新的 RPG 元素，比如用大量的弹簧、齿轮和乙醇来制作武器和升级基地等。新的「远征模式」也将玩家送去一些比较有特色的区域（比如破旧游乐场或坠毁的空间站残骸）进行单次随机任务（注：每次玩的物资和目标都会随机生成）。但是在大部分时候，《孤岛惊魂：新曙光》仍是熟悉的配方和熟悉的味道。

不过这次有个问题比较突出。由于过度强调主角乐于享受这个不毛之地的混乱局面，使得玩家的「英雄」设定有点站不住脚。虽然拦路强盗的首领，即上文提到的姐妹俩也是「虐待狂」（比如会给孩子一颗即将爆炸的手榴弹，或对别人实施「满清十大酷刑」），但仔细想想，这个团伙的动机与玩家的动机，在本质上并无多大区别：他们也是为了求生存，为了争资源，也会杀死任何挡道者。

这种伪君子的行为在游戏中从未得到正视，并在「圣父」席德重新加入后变得愈加讽刺。席德在一张纸上写下了圣经式的隐喻，预见我这个角色的到来，并将之视为「神迹再临」；我是唯一「拥有纯净灵魂」的人，因而有资格食用他（可能受过核辐射）的「魔法树」结出的果实。吃下这颗果实，可隐身，可超高速奔跑，甚至可以一拳干倒一头熊。

那对双胞胎关于「问题解决者」与「问题制造者」的指导原则（似乎也是她们性格形成的唯一成因），也渗透进《孤岛惊魂：新曙光》的核心内容中。他们不断招募新成员（自愿或非自愿），每个成员对匪帮起着不同的作用。同样的，我招募的几个幸存者也是如此：他们会成为「奶妈」、「输出」或「指引」，以多种方式增强我的实力。但游戏不允许我招募那些在蒙大拿州无家可归的村民。他们都在挣扎求生，却完全不被当人看，其存在的意义仅仅只有两种：要么是潜在的物资来源，要么是我与敌人交火之后的「副产物」。

游戏中增加的 RPG 元素让我好奇，既然希望郡在不断升级，那匪帮是否也在同步变强？面对血量变厚的敌人，除了打出更多子弹或多扔一颗手雷，我还能有更多选择吗？

我的对手已经牛逼到能 24 小时在无线电里吹嘘自己，暗示他们的组织势力已经跨过了蒙大拿州边界，甚至建立了一套监狱系统。可游戏玩来玩去还是那一套：去匪帮卧底，你追我赶的亡命逃脱以及「倒地就输」的拳赛，没多大新意。

他们纵然是劣迹斑斑不可饶恕的杀人犯，但主角自己其实也在通过瞄准射杀找乐子，不管这种行为会产生什么后果，大家都是在追求快感罢了。育碧营造了一种鼓励末世后行迹混乱的大环境。既然玩家和匪帮们都是游荡于灾后世界的人，所作所为本质上都是对这个末世的控诉，那为何不建立合作呢？

而且，和该系列的其他作品一样，《孤岛惊魂：新曙光》的任务模式也相当局限。大部分达成任务的方案，无非就是让敌人损兵折将，或引导攻击性动物为你「开路」。虽然我从未想过要在《孤岛惊魂》里扮演一个完美圣人，可当我为了追求力量而变得与反派一样大肆破坏时，任何赋予我行为的道德说辞都会不攻自破。对于一个固守程式化套路的系列来说，既然唯一提供给玩家的选择只有「毁灭」，那么在游戏中添加 RPG 元素只能徒增懊恼。

如果把《孤岛惊魂：新曙光》定义成一款无政府主义沙盒游戏，它的优点是非常突出的。它浮夸的屠戮场面令人满足，随机的偶遇会产生许多滑稽的对抗局面，其独特的色彩斑斓的后末世设计也令人沉迷其中。但它丢掉了这种优势，让我感到很可惜。如果育碧能够接受其原本无脑「突突突」的设定，而不是用道德官话将其粉饰，它毫无悬念会成为类似《疯狂的麦克斯》那样的爽快作品。反派和主角其实都不是什么善茬，但大家都可以享受他们病态又暴力的乐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