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从英国独立以后,英国如何止损的?
北美殖民地是当时大英帝国最重要的殖民地,但是,就在英国夺下加拿大,北美殖民地达到顶峰以后不久,美国独立战争开始了,英军打了8年以后被迫投降,从此丢了美国。
英国的最大挫败
这对英国的北美殖民来说,就是“辛辛苦苦几十年,一夜回到解放前”。实际上,这场挫败不只是对北美殖民,我加上两个参照,你看得就更清楚了:
第一个是领土扩张,英国从崛起到第一次世界大战,300多年里一直在扩张,它的领土唯一一次大幅度收缩,那就是丢了美国;
第二个是战争维度,英国从16世纪打败西班牙的无敌舰队一直到第二次世界大战,基本上没有失败过,350年里唯一真正失败的战争就是美国独立战争。
但奇怪的是,经过了这一场大挫败,英国崛起和海外扩张进程基本没有受影响,过几年再看的话,好像这场大挫败根本没有发生过。这是为什么呢?这背后的一个重要秘密就是英国对失败的管理。
北美“闹独立”的原因
在讲它管理失败之前,我先简单地说一下,北美殖民地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变故。
北美13个殖民地当时是英国最成功的殖民地,那它们为什么要独立呢?有人会觉得,这还用问吗?那就是英国对殖民地横征暴敛,人民受不了了,起来反抗压迫,这是我们常见的理解。
但我这里想说的是,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我们中国以前处在半殖民地半封建状态,受了很多的欺侮。所以在我们的话语体系里,“殖民”是个绝对的贬义词,殖民地,我们也觉得一定是被奴役,被压榨的。
但北美殖民地还真不是这样的,英国对北美的统治实际上很宽松,殖民地的民众享受的政治权利甚至比英国国内还要多,所以政治上的奴役根本不存在。
看到这里,你可能会问,如果政治上没问题,那么经济上有没有掠夺呢?我可以告诉你,完全没有。这里最明显的一个指标,就是税收。北美13个殖民地每年交给英国多少税?1400英镑。你没有听错,每年总共1400英镑。可以说完全是象征性的。
还有一种说法,说因为英国政府对北美加征税收,这才逼着殖民地人民起义。这种说法很有市场,很多历史书上也是这么写的。但事实是什么呢?英国当时确实是加了税,一共加了6项税,但不到2年就取消了其中5项,剩下的一项茶叶税完全是象征性的,就是要表示英国议会有权对殖民地征税。
所以,北美殖民地的起义完全不是我们想象的那样,不是因为遭到了英国的奴役和压榨。
那么,北美殖民地独立的真正原因是什么?真正的原因,实际上就是英国在政治控制和经济控制方面不匹配。
我刚才说了,英国给了北美殖民地很大的自治权,让北美殖民地有一种强烈的主人翁意识。但在经济上,英国对北美殖民地虽然没有压榨,但有很严格的管控。哪些生意可以做,哪些生意不能做,都由英国政府和议会说了算,战争时期又严禁殖民地和英国的敌人通商,等等。
这样,殖民地的政治自主权和经济自主权之间形成了一种强烈反差,让殖民地的人特别不满。反差太大,肯定要出事,这才是美国独立战争爆发的真正原因。
这里,我介绍一本美国学者写的书,叫《谁丢了美国——英国统治者、美国革命与帝国的命运》,这本书就从英国和美国两个角度,分别考察了美国独立战争的起因和进程,讲得比较详细,有兴趣可以找来看一看。
好,既然刚才说了,美国独立的事实无法改变,更精彩的部分才开始,就是英国对这次失败的应对和管理。
英国的失败和快速止损
面对这样一场前所未有的失败,英国做的最重要的一步是止损。就好比股票投资,这只股票我的损失已经很大,不能再往里投了,割肉出局,损失到此为止,这就是止损。
英国当时在美国已经打了8年仗,劳民伤财,而且最后还输了,英军主力向华盛顿投降。到这个时候,英国相当于愿赌服输,不再考虑往北美派兵,这实际上就实现了战略上的止损。
看到这里,你可能会觉得,英国人真想得开,换个国家可能就不会这么容易就咽下这口气,怎么着也会想办法扳回来。
是的,英国为什么果断认输呢?当然不是因为它特别想得开。英国看得非常清楚,在北美殖民地,人心已经失去了,很难再拿回来,这是原因之一。
更重要的是,英国关注的是一个大格局,而不是死盯住某一个点——英国的海外扩张是全球性的,一旦在北美实现止损,就可以腾出力量,在世界其他地方扩张发展。所以它绝对不会在一个点上耗尽自己的力量。
另外,这种大格局还包括和其他大国的竞争。你知道,美国独立战争英国面对的不光是美国人,还有法国和西班牙。这两个国家之前被英国打得很惨,很多殖民地都被抢走了,有机会一定要报仇。所以在美国独立战争中,它们就抓住机会,出钱出兵帮助打英国人。
这样一来,如果英国继续在北美这个泥潭里打下去,就相当于被这两个老对手不断放血,英国人当然不干。所以,英国的果断认输,战略止损,背后是有这些深层考虑的。
英国的利益格局重建
那么,除了止损以外,英国还做了一件重要的事——那就是重建利益格局。
既然已经承认失败,那你原来的敌人还是不是敌人呢?英国在这个问题上很清楚:美国独立了,但它力量不足,不会威胁自己。所以英国很快地重新构建了一个利益格局,把原来的敌人拉了过来。
英军投降刚刚两年,英国就和美国建立了大使级外交关系。这个建立关系的过程也很有意思。第一个到英国的美国大使,叫约翰·亚当斯,这个人是美国的开国元勋之一。那美国的开国元勋,对英国人来说,就是当年造反闹独立的元凶啊。但是,英国国王乔治三世隆重接待了他,还非常和蔼可亲地对美国大使说,他想成为和独立国家美国交好的第一人。
所以你看,利益格局很快就重建了,英美很快友好。但是,这还没有完,英国还有意识地大力发展和美国的贸易关系。可以说美国独立以后,英国和美国的贸易额反而大大增加。这造成了什么结果呢?那就是美国对英国的经贸依赖,对英国资本的依赖。所以英国失去了美国后,又通过贸易、金融这些方面重新获得了一种间接的,隐性的控制。我告诉你,这种控制力一直持续了将近一百年。这是什么?这就是英国对力量配置的调整,不再用原来的政治力量,而是动用新的贸易和金融力量。
所以你看,这一来二去,明明是一场重大的挫败,但由于英国这种对失败的管理,它实际上的负面影响却大大缩小了。我们说大英帝国的看点不仅仅在于它怎么成功,也在于它怎么管理失败。这种能力延伸到后来,就是对帝国衰落的管理。大英帝国的衰落也是缓慢的、可控的,不像有些大帝国是崩溃式的。
这种对失败的有效管理,对于一个国家,一个企业甚至一个个人来说,都太重要了。英国应对北美独立时的这些做法,果断止损也好,重建利益格局也好,调整力量配置也好,都反映了管理失败时的一般规律,即使在今天也有它的参考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