姻缘命定不由人,室庶有别争不休
“一玉口中国一瓦顶成家”,家是国的最小单位。中国古代国家和家庭,在构成上有一定的共通性,它们都以血统来维系。
婚姻,是家庭维系家族血亲的纽带。上至皇族,下至平民百姓,婚姻都是家族中的头等大事。
婚姻制度不是偶然产生的,各个民族、各个国家都有属于自己独特的婚姻制度。透过婚姻关系,我们可以窥见社会政治经济、伦理道德、礼仪法规、历史文化的不同特点。
透过婚姻看历史,也更贴近生活,让尘封的历史更有血有肉。
魏晋南北朝的婚姻制度有着怎样的特点呢?吕思勉先生对这段历史又有怎样的认知呢?
秦汉时期的婚姻观,从统治者到普通百姓,都不是特别注重门第等级。《汉书•外戚传》中记载,西汉后妃二十七人,其中出身低微者有十五人,占一半以上。其中还不乏歌姬、奴婢。
西汉著名音乐家李延年的妹妹李氏,原是平阳公主家的舞姬,由平阳公主推荐给汉武帝,获封夫人,深得汉武帝的宠幸,并为汉武帝生下儿子昌邑哀王刘髆。李夫人死后被追加尊号为孝武皇后。
“环肥燕瘦”的赵飞燕,也出身平民,且家境贫寒,入宫时只是一介宫女。因舞技超凡,深得汉哀帝宠信,被封皇后。
而到了魏晋南北朝时期,随着士族地位的迅速崛起,婚姻选择上,人们注重的是门第、财产、个人才学等方面条件。为了世代垄断爵位,保持贵族血统,贵族们在婚姻上变得十分讲究门当户对。
士庶不婚成了约定俗成的规定。新旧士族间也存在成见相互排斥,互不通婚。门第婚姻成为魏晋南北朝时期的主流。
因为过分强调门第婚姻,婚姻可选择的范围也越来越狭窄、所以古时同姓不婚的禁忌渐渐名存实亡,近亲结婚的现象十分普遍。
公元312年,十六国时期汉赵君主刘聪的皇后呼延氏去世,刘聪打算纳娶太保刘殷的女儿。刘聪的弟弟刘乂苦苦劝谏。因为按祖制,同姓是无法通婚的。
刘聪就此事询问太宰刘延年、大傅刘景。他们都说:“我们常听刘殷自己说他是周朝刘康公的后代,与陛下不是一个族源,娶他女儿有什么妨害?”
刘聪很高兴,便纳娶刘殷的两个女儿刘英和刘娥为贵嫔。刘聪又纳娶刘殷的四个孙女为贵人,地位仅此于贵嫔。于是本不同辈分的六位刘姓女子,同列妃嫔,宠冠六宫。刘聪从此很少再外出。政事都由宦官传达,并由刘娥的姐姐左贵嫔刘英决断。
为娶同姓妃嫔,刘聪僭越礼法,更违背了优生优育原则。这类事情,在当时十分普遍。近亲联姻,结果使后代“肤脆骨柔,不堪行步,体羸气弱,不耐寒暑”。本意是为了维护宗族血脉,实际上却埋下了士族衰微了祸根。
门第婚姻的危害远不止于此。士族互结姻亲,互相扶植,独揽朝中大权。豪门高户拥有无上的荣光和无尽的财富,往往妻妾成群。门第限定了姻缘,不由人选择。
宋武帝刘裕第六子刘义宣,蓄养的嫔媵竟多达千人,还养有数百尼姑、三十男宠。这架势绝不输给皇上。
姑息必然养奸。公元454年,刘义宣与司州刺史鲁爽举兵谋反。因为当初二人鲁莽起事,最终兵败。
士族联姻,门阀势力日益强大。门阀间相互争权夺利,社会动荡不安。
而下层寒士,被排除在门第婚姻之外,只能望门第兴叹。“孤贫不立之士,则有三十不婚。”
与谢灵运并称“颜谢”的颜延之,虽出身琅琊颜氏,但门第较低,到了三十,仍未婚。
门庭低微的士族尚且如此,百姓的婚姻就更堪忧了。父母不忍女儿嫁入寒门吃苦,宁愿把女儿送进豪门作娼妓。
《北齐书•祖珽传》就记载,祖珽家蓄养了不少歌舞伎,都出自平民女子。《隋书•地理志》中提到“齐郡旧曰济南,其俗好教饰子女淫哇之音,能使骨腾肉飞,倾诡人目。俗云齐倡。”这里提到的“齐倡”可以和后世的“扬州瘦马”相媲美了。
门阀制度催生了门第婚姻。为了迎合贵族喜好,百姓宁愿让女儿入豪门为娼妓,更催生了那个时代的腐化和堕落。
豪门妻妾成群,自然也就会衍生出无数的宅斗故事。
西晋开国元勋贾充,本有前妻李氏。李氏因为父亲被株连,流放异地。贾充随即就迎娶了郭氏。晋武帝时大赦天下,李氏被赦免,并特许李氏和郭氏为左右夫人。
贾充的后妻郭氏又极善妒。她有一个儿子名叫黎民。孩子出生一周岁时,贾充从外面回来,碰巧遇见小孩在院中玩耍,走过去在奶妈的手里亲了小孩一下。郭氏远远望见了,误认贾充爱上了奶妈。转头就把奶妈杀了。
孩子因为想念奶妈,又不肯吃别人的奶,最终饿死。一年后郭氏再得一子,但同样的悲剧再次上演。郭氏后来没有再生儿子。
贾府的这左右二夫人为谁能死后与夫君同穴、谁位分更高自然也就争斗不休。从此贾家家宅不宁。
当时的风气,把挟制夫君当成妇德,把能妒善谋为能事。家不家,自然也就国不国了。
从婚制上看,当时财婚盛行。婚嫁时男女双方父母都要准备大量的钱财来替子女完婚。门阀间互相攀比。迎娶一方嫌弃娘家给的嫁妆太少,娘家又鄙夷婆家聘礼不够丰厚。婚姻和市井妇人间的利益之争一般不堪。
各宗族间为争夺利益,勾心斗角,纷争不断。
门阀制度,成就了这个时代,更断送了这个时代。婚制只是这华冠美服上的一点装饰,也足以看出繁华背后的祸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