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国大革命爆发:饥荒、骚乱与巴士底狱的沦陷
1788年,一场罕见的寒冬降临在了法国,12月底,塞纳河自巴黎到勒阿弗尔封冻,温度下降至零下18.75度,冰雹与低温席卷了整个法国,从诺曼底到香槟,方圆60里的肥沃地区遭到毁灭性打击,果树和庄稼大批死亡,成片的农田颗粒无收。整个法国,陷入了全国性的大饥荒,面包价格飞涨,变质的黑麦和大麦开始成为主食,甚至有人开始以粘土充饥。
饥荒之下,早已对旧制度不满的法国农民揭竿而起,他们再也不堪忍受旧制度下的不公,一年之内,他们从淳朴的乡下人迅速变为无恶不作的盗匪和暴徒,他们袭击过往商队,劫掠贵族和主教的私产,国王派遣的官员则在“人民万岁”的呼声中被纷纷绞死。
面对全国性的暴乱,路易十六没有采取他祖先的做法予以迅速的镇压,而是主张召开已经关停多年的三级会议,号召全国的第三等级(农民、市民)与贵族、主教一起在巴黎共商国是,共同解决当下的不公和问题。:“如果那一天真的到来,我绝不会向我的子民举起屠刀”。当投机的主教塔列朗听到路易十六的决定后,他明白,局势已经无可挽回,王权必将陨落,而一个充满血腥味的革命年代即将来临。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乱世之下,所有人的性命都价贱如粪土。
饥荒与全国性的骚乱:第三等级开始杀戮特权阶层
在大革命以前,旧制度某种程度上已经名存实亡,无论是国王、贵族还是第三等级,都在挖旧制度的墙角。国王为了现代化,剥夺了贵族的政治权力,将他们变成了自己的廷臣和小丑,这是旧制度瓦解的第一步。
伏尔泰、孟德斯鸠、卢梭的启蒙思想已经动摇了旧制度的根基
随后,伏尔泰、孟德斯鸠与卢梭的思想开始在贵族中蔓延。天赋人权、人人平等、人民主权的理念开始深入人心,而美国独立战争的胜利更是将启蒙思想家的理想变为现实,以拉法耶特伯爵为首的贵族们已经开始对王权的合法性产生了质疑。最后,第三等级也对旧制度产生了质疑,贵族们抛弃职责,却依然享受经济特权,路易十六为了击败英国,弘扬法国的国威,更是加征赋税,一边是富得流油却不用交钱的主教、贵族,一边则是穷困潦倒、缺乏保障的农民。第三等级对于特权者的愤怒,早已积压已久,1788年的饥荒,只是个将他们的不满转化为愤怒和勇气的导火索。
饥荒之下,面包的价格急速飙升,几乎一天一个价,面包店前,农民们大打出手,只为争夺一块变质的黑麦面包。在饥饿带来的极度痛苦下,农民开始摆脱束缚他们的土地,成群结队,沦为盗贼和流寇。在塞纳河畔的布莱耶,方圆4法里的村民聚众抢劫,足足有4000人之多,他们以石头、棍棒为武器,强迫运送粮食的农民和商人以低价变卖粮食,凡是不服从的即刻击杀,这种恐怖让商人对此地避之不及,当地市场空无一人,在此处,不仅农民商人会被抢劫,就连军队都会遭到袭击。
塞纳河畔当时遍地都是饥民
随着饥荒的扩大,农民们开始洗劫修道院,掠夺贵族的庄园,甚至开始公然威胁国王任命的市政官和督办。正如伊波利特所说:此时不是人民服从权威,而是权威服从人民。人民高举着卢梭的《社会契约论》,以人民主权的名义要求官员和议员们屈从于他们的主人,国王的官员们在这种巨大的骚乱面前无能为力,在土伦城,暴民们围住了市政官巴拉斯,并强迫他签署取消所有捐税、什一税;降低面包价格;提高劳动报酬的法令,并扬言如果他不遵守,就将他扔到街上,让民众将他大卸八块。巴拉斯在威胁之下,不得已答应了所有要求,这使得土伦城因为赋税断绝而每天负债2500利弗尔,政府的入不敷出进一步加剧了危机,让局势更加失控。
由于饥饿,法国妇女都参与到了暴动之中
顷刻间,原本受到压迫的第三等级突然就变为了立法者、法官和刽子手,他们以人民的名义审判官员、执行死刑、肆无忌惮,曾经签署征税法令的税务官被纷纷斩首,而保管账册的档案员也被判处绞刑,尊贵的主教被群众缠住厮打,在护卫的拼死保卫下才逃出生天。
1788年的法国,财产权和基本的人身安全都已无法保障,整个国家已经堕落到秩序荡然无存的野蛮状态,如果路易十六能在暴乱之初就予以坚决镇压,事态也许还能避免,但路易十六决心不效仿他残忍的祖先,这几乎注定了旧制度的彻底灭亡。
路易十六召开三级会议,局势彻底失控
在以前,面对饥荒引起的骚乱,路易十四和路易十五总会在第一时间予以坚决镇压,他们利用军队的铁蹄肆意践踏饥民的尸骨,用残忍延续着旧制度和波旁王朝的生命。但是路易十六,作为一个深受启蒙思想影响的仁慈之君,拒绝效仿他的祖先。
暴乱初起时,主教塔列朗曾经联系阿图瓦伯爵,希望他转告国王:“暴乱并不可怕,陛下只要调集军队,把骚乱者的财产作为诱饵以收买他们,军队定能迅速镇压叛乱,局势马上就能恢复。”当阿图瓦伯爵将塔列朗所言告知路易十六时,路易十六大为恼火,他坚定的说:“如果那一天真的到来,我绝不会向我的子民拔剑”。当塔列朗听到国王的答复之后,他意识到王权的陨落已经不可避免,遂抛弃了国王,加入了革命的大潮。
事实上,路易十六不但没有及时镇压暴乱,反而下令召开关停许久的三级会议,希望全国的第三等级代表齐聚巴黎,与国王共商国是,通过协商解决法国的问题。为了鼓励农民代表参加会议,路易十六还下令暂停巴黎的入市税,为期三天。
由于得到了国王的鼓励,法国的农民和市民们欣喜若狂,他们成群结队的赶赴巴黎,短短几天内就塞满了整座城市,但是巴黎的粮食不足以供养他们,这立即引发了暴乱,不断进入城市的农民高喊着:国王万岁、人民万岁,以人民主权的名义大肆抢掠,并屠杀曾经的特权者,英国旅行家阿瑟扬回忆,他看到贵族们的人头被插在枪尖上,无数的店铺和豪宅被洗劫一空,整座巴黎立即陷入了极大的混乱。
路易十六原本只想召集各地区的农民代表,却没想到各地的局势早已失控,进入巴黎的不是什么选举出来的代表,而是全国的饥肠辘辘、虎视眈眈,仇恨旧制度的饥民和盗匪,放他们进来与引狼入室无异。
刚开始,军队还试图阻止暴民们的抢掠,但由于国王的不坚决以及骚乱的扩大,很多士兵也开始倒戈向民众,原因很简单,如果骚乱扩大到所有的平民都参与了暴动,那么这就意味着士兵们的家人大概率也参与了进来,让士兵向他们的亲朋好友开火,可能吗?而在旧制度下,实际上待遇较好的军官往往由贵族担任,平民只能担任士兵,在这种声言人人平等、人民主权的革命之下,他们怎么可能继续为国王效命?因此,在暴乱的后期,连军队都倒向了革命,这意味着国王失去了最后的支柱。
巴士底狱陷落,大革命已不可逆转
“巴士底狱不是被凶猛的武力攻占的,他在受到攻击以前就已经投降了。”当时的一个暴动者艾利如此记到。根据当时留下的记录,巴士底狱的士兵从来就没想过向群众开枪,他们说他们就算忍受一切,也不愿伤及公众。因此,虽然进攻巴士底狱的仅有八九百人,其余都是看热闹的观众,但巴士底狱依然迅速沦陷了。
看着下面黑压压的人群,士兵们彻底丧失了斗志,他们不愿在与人民为敌,他们主动放下了吊桥,让外面的群众得以直接涌入。但是他们没想到的是,冲进来的公众不但没有感激他们的投诚,反而迅速用石头和拳脚暴打他们,所有人都失去了理智,仿佛都发了疯。士兵们被砍掉手腕,活活吊死。在此刻,革命已经演化成了完全失去理智的杀戮,整个巴黎都沉浸在杀戮和违法的狂欢之中。
1789年7月14日晚,拉罗神什福公爵叫醒了路易十六,告诉他巴士底狱被攻占了,“那么这是一场叛乱吗?”路易十六问道。“不,陛下,这是一场革命”。法国大革命,就这样在杀戮和疯狂之中拉开了序幕,现代政治史也从此刻开始诞生,群众政治、街头政治、民粹主义第一次出现在了舞台之上。
仁慈的路易十六注定将为他残暴的祖先承担罪责,许久的压制与人民主权的新思想相碰撞,终于迸发出了人类有史以来罕见的疯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