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晚清大臣的不堪往事

1889年，在北京城一座宅院内，一群人相聚在书房。大门外两座高大的石狮并排而立，威严肃穆，证明了宅院主人高贵的身份。

只听一老人带着有点深沉的声音说道：

“西班有牙，葡萄有牙，牙而成国，史所未闻，籍所未载，荒诞不经，无过于此！”

翻译过来就是：西班牙和葡萄牙两个国家从牙变成了国，我这么渊博的知识都没看到过这么荒诞的东西，所以这两个国家纯属子虚乌有。

说出这句话的人，不是某个山中的土财主，而是大清帝国的翰林大学士、吏部尚书——徐桐。

几十年后，鲁迅还经常跟友人聊天时经常调侃徐桐：“清末之所谓儒者的结晶，也是代表的大学士徐桐氏出现了。 他不但连算学也斥为洋鬼子的学问；他虽然承认世界上有法兰西和英吉利这些国度，但西班牙和葡萄牙的存在，是决不相信的，他主张这是法国和英国常常来讨利益，连自己也不好意思了，所以随便胡诌出来的国名。”

徐桐的位置相当于现代国家的副总理，属于站在国家权力巅峰的那么几个人。在19世纪之末，晚清国门已经洞开的情况下，一位帝国的高官居然说出这样的一句无头脑的话，不得不说荒谬绝伦。

说到徐桐这人，可能很多人不甚了解，但在晚清，他的资历和权势也仅仅次于李鸿章，深受慈禧的信赖。

他生于1817年，汉正蓝旗人，自幼勤学苦练，四书五经熟记于心，道光三十年，徐桐中进士，随即被任命为庶吉士，授编修，成为翰林院中人。

在这个任上，徐桐一路待到同治初年才入直弘德殿，累迁侍讲学士。之后的二十年里，凭着恭谨好学，博学中庸，在清廷中央一路高升，到光绪二十二年，中日甲午战后，徐桐升为东极殿大学士，加封太子太保。

这个速度肯定是无法和曾国藩、李鸿章这些晚清名臣相比，但胜在踏实，比很多碌碌一生的官员已经超出太多。要知道，李鸿章这些人靠着的都是在乱世军功才得以坐上高位，而徐桐则只是修了几本书就得如此显赫了。

也因为此李鸿章对徐桐一直不大看得起，骂其为“累世蠡虫，林中朽木”。当然徐桐也看不起李鸿章，认为李鸿章动刀动枪，直与武夫无异，而自己才是孔子门生，圣人门徒。不过李鸿章名声一直不好，倒是让徐桐占了不少名声。

说到一个历史人物，往往他在后世的名气，并不跟他在当时所处的位置有关，如于谦只不过当时的一个普通官员，但保卫北京一战，流芳百世。至于当时的什么明英宗、景泰皇帝，现在有多少人记得？

而徐桐同样如此，人们记得他不是因为在当时他的名声显赫，是一代理学宗师，而是在1900年，八国联军破城时，徐桐一家十八口自殉朝廷。八国联军破城时，徐桐一家十八口自殉朝廷，成为那场浩劫之下某种奇怪气节的代表。就好像妖怪吃人时，还讲着阿弥陀佛。

或许徐桐也没想到，自己居然以这样一种方式被后人记住。但可能更令他无法想到的是，自己居然得不到后世人的称赞，反而是被拿出来屡次作为“顽固派”批判。

有人反讽徐桐为“忠君爱国好榜样，名垂千古真宰相。”

连梁启超也骂徐桐为“爱国蠢货”。不知道一贯以忠君爱国为标榜的徐桐，会不会听到这些话气得活了过来。

但看徐桐一辈子做的那些事情，称他为一句“爱国蠢货”是绝对有道理的。

比如对于洋务运动，他恨得咬牙切齿，曾经上书反对修建铁路，说”轮车所过之处，声闻数十里，雷轰电骇，震厉殊常，于地脉不无损伤。”认为火车会“烟伤禾稼，震动寝陵”，会“惊耳骇目，鬼神呵谴”。

百日维新时，徐桐更是冲在前面，带头反对，言“祖宗之法不可变，康梁之辈不可留”。变法失败后，光绪被囚，六君子被杀，徐桐叫来戏班子，唱了三天大戏。到了义和团运动开始，他大力扶持，热情拥护，史书记载“二十六年，义和拳起衅仇外，载漪大喜，导之入都。桐谓：‘中国当自此强矣！’至且亲迓之”。对于义和团的封建迷信，他更是选择全盘相信，还在义和团设立总坛时，亲自写了一付对联送去。

对联为：

创千古未有奇闻，非左非邪，攻异端而正人心，忠孝节廉，只此精诚未泯。

为斯世少留佳话，一惊一喜，仗神威以寒夷胆，农工商贾，于今怨愤能消。

他的行为无疑代表清政府的意见，即要大搞、特搞义和团运动，毕竟一国宰相都出来说话了。

所以说，后来的徐桐全家自杀，都是他咎由自取。其所做之事有半分利国？盲目的去排外，然后自诩为“爱国者”，这种行为同“爱国贼”又有什么不同。

然而，我并不相信作为一国重臣会顽固至此。

徐桐曾写过一本著作《治平宝鉴》，专门写历朝历代母后当朝听政的政治得失，慈禧太后将其做为她的政治参考书。该书在清廷高层内部被广为传抄，甚至在闲暇时与军机大臣轮班召对讨论。可见，其功底很好，文化素养极佳。

难道遍读史书的他就没有发现变通是国家必要的吗？这个道理连京城小贩都懂。

更为可能的是，以徐桐这类为代表的人，只是故意去蒙蔽自己的双眼，当谎言相信的多了，真实也就变得虚妄。

封建皇权之下，大臣的团结对于皇权不是好事。如果全部人都支持革新，那么李鸿章等人就将势大，势必威胁慈禧的权力，如此，何不去支持守旧派呢？能从宦海沉浮中一路升到高位的人，绝对不傻，徐桐需要权力，所以他选择守旧派，况且他本来就讨厌洋务派。

说到底，徐桐是人，而且喜欢权力。他所做的一切荒诞，都成为他走向巅峰的注脚。权力的游戏中，爱国有时候也只是筹码。

这样去理解徐桐或许更为合理，人都是圆的，而不是扁的。徐桐的悲剧也只是时代悲剧下的产物，一切皆有缘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