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镜：潘达斯奈基》浅析：缸中之脑，匣中猛兽

《黑镜：潘达斯奈基》（Black Mirror: Bandersnatch）是奈飞（Netflix）接手《黑镜》系列后出品的第一款交互式剧集，情节的走向在一定程度上取决于观众的选择。影片中，观众共面临数十个选择分支、可以看到十多种结局，全部容量加起来超过了五个小时。可以说现在的一集能顶过去的一季。

“交互式剧集”这种形式对于游戏玩家来说想必并不陌生，《夜班》（Late Shift）、《地堡》（The Bunker）、《量子破碎》（Quantum Break）等都是这种类型的游戏。

本文将从片名、剧情、美术、结局等方面解构《黑镜：潘达斯奈基》，最后还会附赠几个彩蛋。文章包含一定程度上的剧透，尚未观看本片的读者请酌情阅读。

关于片名

“潘达斯奈基”（Bandersnatch）是一个自创词，首次出现在英国儿童文学作家刘易斯•卡罗尔（Lewis Carroll）的作品《爱丽丝镜中奇遇》（Through the Looking-Glass）里，后来又出现在他的诗作《狩猎蛇鲨》（The Hunting of the Snark）中。

原著里的潘达斯奈基是一种长颈、利齿的怪兽，移动速度非常快。在多数图画书中，它的形象通常是一只长角的狮子。本片中也有一只形象类似的怪兽，它叫 PAX，是一种会窃取人们命运的怪兽。

在本片中，《潘达斯奈基》是小说家 Jerome F. Davies 创作的一本互动冒险小说，读者可以选择多种路线、抵达不同的结局。如果你看过《鸡皮疙瘩》（Goosebumps）系列小说的话，大概就可以理解这是怎样的一本书了。

总之，小说家在创作这本书的过程中突然精神崩溃，残忍地把妻子杀害后，在屋子里画满了神秘符号。许多年后，一位年仅 19 岁的程序员 Stefan 决定将《潘达斯奈基》制作成电子游戏。整个故事就由此开始。

当然，现实世界里并没有一个叫 Jerome F. Davies 的小说家，也没有《潘达斯奈基》这本互动冒险小说（不排除奈飞会推出同名小说的可能）。

关于剧情

这是一个罹患 PTSD 的敦刻尔克士兵，与从移动迷宫逃脱后改行做游戏的迷宫行者之间的爱情故事……对不起，拿错剧本了。

这是一个程序员在做游戏的过程中压力太大产生幻觉，被 deadline 逼到崩溃的故事……好像也不对。

这是一个打破次元壁后见证“疯狂”的故事……emmmmmm……我只能说，这是一个相当“黑镜”的故事。

故事的一开始，Stefan 带着自己的游戏 demo 到游戏公司 Tuckersoft 进行演示，还遇到了自己的偶像——知名游戏设计师 Colin。老板非常欣赏他的作品，并邀请 Stefan 加入公司。

如果这时候选择加入，老板会决定对游戏进行删减，Colin 也会走过来对 Stefan 说，“你选错路了”。剧情随后直接跳到游戏上市，差评如潮。Stefan 说“我应该再试一次”。

整个剧集重新开始，Stefan 带着 demo 去 Tuckersoft 演示，“再次”遇见了 Colin，Colin 说“我们之前见过”。Stefan 虽然矢口否认，却能叫出 Colin 新游戏的名字、知道游戏的 bug 所在；Colin 也能说出在上一轮选择中 Stefan 告诉他的事情。

当老板再次邀请 Stefan 加入公司的时候，他“不知为何”选择了自己在家独立制作游戏。

整个故事的基调从此就已确定，聪明的观众这时候就已经能察觉出 Colin 知道自己是在电视剧集里，他的很多话看似是对 Stefan 说的，其实是对观众说的。在多周目以后，Colin 甚至会在讲话时直接无奈地看向观众、帮忙跳过剧情。

而 Stefan 就没那么幸运了，他的一切选择都是观众的决定，他的人生里没有自由意志。当他察觉到自己被控制时，不论是向观众寻求帮助还是向 Colin 寻求帮助，都没有让他的处境变好，因为他的命运早已被写好。他在玩家的控制下杀死过自己的父亲、杀死过 Colin、杀死过游戏公司的老板，甚至杀死过“自己”。

一边是接受命运、坦然面对“宿命”的 Colin ，一边是努力与命运抗衡、追求“自由意志”的 Stefan。他们如同硬币的两面，共同交织出了一曲命运的挽歌。

关于美术

在 Tuckersoft 的游戏封面上，蓝、绿、黄、红四种颜色组成了一道彩虹图标，本片中角色的各种状态也通过这四种颜色进行展现。

Stefan 的世界充斥着黄色、蓝色和绿色。

家里的窗帘和台灯是黄色的。

车是黄色的。

外套是黄色的。

门、椅子、床头柜、床单、袜子统统都是黄色的。

而他小时候穿着蓝色的衣服、蓝色的裤子、蓝色的鞋，用蓝色的床单。

他从镜子里穿越回过去时穿着蓝色的上衣。

绿色是黄色和蓝色的混合色，Stefan 有一件穿了很久的绿色上衣。

Colin 的世界除了黄色、蓝色和绿色外，还点缀着红色。

他的外套是红色的。

家里也有大片的红色。

Stefan 只有在面对心理医生的时候才穿红色上衣，心理医生的服装则是黑白配色。

在某一个结局里，“Stefan”发现自己正在《黑镜》的拍摄现场，而他因为太投入角色忘了自己原本的身份，制片人不得已只能叫来医生。

这时他穿的是绿色上衣，对面的“心理医生”则身着红色上衣。

在另一个结局里，Stefan 发现自己一直被政府监控着。在监控录像带里，幼年的自己站在一个红色的房间里。

我对这四种颜色的推测是这样的：蓝色代表过去，也代表了角色幼稚的一面；黄色代表现在，也代表了角色自以为的“现实存在”；绿色代表主角处于过去与现实的夹缝里，暗示了角色的纠结和痛苦；红色代表真相和未来，也代表了参悟平行世界的一种能力。

换句话说，当角色穿上黄、蓝、绿色外套的时候，他是迷茫的、纠结的、不理智的；当角色穿上红色外套的时候，他是清醒的、理智的。

所以，已经知道所有结局的 Colin 身上同时具备这四种颜色，而且以红色最为突出，而一直在状况外的 Stefan 身上鲜有红色。

关于结局

按片中的说法，观众看到的各种结局都是 Stefan 在平行世界里的不同人生。各个平行世界会互相交织，从而影响主角的记忆。因此，不管最后游戏是顺利产出还是胎死腹中，是得到了五星好评还是臭名昭著，Stefan 到底杀了谁……都不重要。

对于我们这些观众来说，这只不过是一个游戏，是一次娱乐体验，是一种感官刺激；对于片中的角色来说，这只不过是无法摆脱的宿命。

从更宏观的角度来说，不管是 Stefan 还是观众，我们一开始都以为是自己在做决定。然而，我们最后都发现，自己是更庞大的计划的一部分。

Stefan 受我们控制，他的人生由我们决定；我们受奈飞控制，我们的决定掌握在编剧的手中。这不禁使人思考，在奈飞之外，是否还有更宏大的存在？而我们苦苦追求的“自由意志”是否毫无意义？

当我们的人生正在被别人掌控，我们究竟能够掌控什么？

最关键的是，谁在控制我？我又在控制着谁？

这种剪不断、理还乱的自我指涉让我想起了另一部游戏《画中世界》（Gorogoa），其中的隐喻与《黑镜：潘达斯奈基》有异曲同工之处。

关于彩蛋

当观众看完了所有的结局以后，时间线会回到 Stefan 搭公交车的时候。这一次，他拿出了一盘名叫《潘达斯奈基 Demo》的红色磁带，上面签着 Stefan 的名字。放进随身听后，会播放一串杂音。

通过软件解码后，我们可以得到一个二维码。其内容是 Tuckersoft 官网的地址。

图片来源：twitter @neilenore

里面有公司发行的各种游戏的介绍，最下方会显示“本游戏根据真实事件改编”，点击这句话会跳转到奈飞的《黑镜》系列剧集界面；而点击网页中的招聘启事则会出现 Tuckersoft 的招聘海报，点击海报会跳转到奈飞的招聘页面。

此外，官网还提供了在片中一闪而过的游戏《鼻子跳水》（Nohzdyve）的下载链接，使用 ZX Spectrum 模拟器即可游玩。

写在最后

《黑镜：潘达斯奈基》是奈飞进军游戏业的一次伟大尝试，随着电影和游戏的边界越来越模糊，人们在其中的灰色地带也有更多可发挥的空间。

据称，奈飞在未来还会推出多部互动电影。

希望那样的未来能早日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