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雪和拳头所做的一切对他们很有利，但却破坏了生态系统”

许多人为他们的那份工作穷尽一生——工作在人在，工作亡人亡；也有人像Reynad一样，能用三份全职工作填满一天的时间。不仅是Tempo Storm的CEO，他还日常直播，参与竞技比赛，甚至还正在设计自己的游戏。这样一个日理万机的人似乎应该无所欲求了——但实际上，他仍有所艳羡。

我们和这位企业家好好聊了聊有关Tempo Storm和他自己背后的故事。Reynad敞开心扉地畅谈了他对于Tempo Storm的期许、为此一路上曾遇到的——甚至是现今尚存的巨大障碍，以及他在这个不断变化的现代媒体中学到的人生经验。

我们一起回忆下你决定创建Tempo Strom的时刻吧。你还记得你当时的理念吗？

当时我的目标是做出世界上最大的电竞组织。我对此雄心壮志——这是我认为开公司时必须要有的信念。那时电竞行业没什么钱可赚，而很多队伍正递我要约希望我去为他们工作。我只是觉得不如冒个风险自己开个公司。

我在Twitch直播的时候有过一次人气蹿升。自打2012年我就开始直播了，但是在2013年底炉石内测开始后直播间的人气就高了很多，从百余人飞速涨到了一万人。几个月后电竞队伍开始向我邀约，但没一个让我满意的——我有能达到两万同时在线观看人数的直播群体，但这些队伍就给我一个月两千的工资。太假了，还是我自己开Tempo Storm吧。

除了钱不到位以外，你觉得当时其他电竞组织的要约中还缺少什么吗？

我认为当时他们没有对选手有足够的包装。他们只知道队伍成绩和直播，不考虑像是选手的故事之类的事情。当我去TSM和CLG的时候，我听到的都是他们在LCS的所作所为。他们的媒体作风是基于整个队伍的。所以当Tempo Storm最初走入市场的时候，我们有竭力侧重于选手个人的刻画。

当时的队伍都还不错，很多都是至今仍然成功的电竞企业。我不认为Tempo Storm有做很多太不一样的事情，而最大的一点就是我们关注的游戏不同。

那时候，英雄联盟是最重要的那一个，每个赞助商就关心LOL。当时英雄联盟有着最高的观看人气，大概每周末都有三十万的同时在线观看人数，很厉害。2015年左右英雄联盟到达了巅峰。但对我们来说，我们就想安心做炉石，因为很多人和队伍都不把炉石当做真正的电子竞技。

在之前的采访中你提到说Tempo Storm更注重娱乐，而其他电竞队伍更倾向于传统体育式的经营。这也是你一开始就这么设想的吗？

是啊，我希望它更像是个媒体公司，少一些体育队伍的感觉。我觉得对电子竞技来说体育团队的模式是不可取的。观众群太不一样了，这不是他们想要的内容。

传统的运动项目包含了特许经营联赛，有着可以从高中级过度到大学级的体育项目。电子竞技就没有这种联赛，粉丝也不会花钱在周末去体育馆看比赛。他们会去看像总决赛这种级别的，但不太会每周都花钱出门看比赛。

他们喜欢看直播，喜欢在弹幕里玩梗，喜欢在各种社交媒体上和选手互动……观众群很不一样的。我觉得这看上去更像是娱乐产业而不是体育产业。我现在仍然这么认为，而且这适用于大多数电竞项目。

有些公司试图专注于走体育竞技式的道路，比如说守望先锋联赛，不过我不相信那种模式会有用。数字上说不通而且很成问题。很多联赛试图借电竞红火的东风，但粉丝买账的程度远不如期望。

每个公司立业的路上都有起有伏，所以我很有兴趣了解你在创立Tempo Storm时遇到的障碍，但你提及的问题相较于现在都不是什么大事。

最开始的时候，我们团队里的人很少，就三个人。所以一旦某个人不愿意履行合同上的职务，对我来说就和世界末日一样，让我很手足无措。你想，在一个三人团队里，有一个人不好好干活，那就是三分之一的公司成员在划水了。

我现在应对这种情况的能力要好多了。公司已经成长起来了——我们有大概四十个选手，所以一个人出点差错也不是太大的问题了。有什么需要改动的，改就是了。所以说，这种一个人的闹剧是那时候最大的问题了。比如像什么队员关系不和？这种简直是世界末日啊。

现在又有什么障碍呢？

现在电竞行业里的这些钱是最蠢的地方。电子竞技现在呼声很高；这和主流媒体脱不了关系。2016年出现的问题就是，一大堆创业者被吸引到了电子竞技里来。他们对电子竞技的背景或者粉丝一无所知，但他们知道电子竞技很火，而且有钱可以捞。

他们扔了数百万美元到他们自己想出来的蠢主意里。他们创造了这个莫名其妙的生态环境，什么东西都是投资者在砸钱，然后人人都在亏钱。这真的很烦，有些游戏甚至因此没有活下来。

Tempo Storm不会踏入英雄联盟或者守望先锋的领域，不只是因为特许经营模式，更是因为钱。我会说这是电子竞技现在最大的障碍。

你认为这是会随着时间自我修复的吗，还是说像暴雪和拳头这种公司应该要做些什么？

（大笑后）我觉得暴雪和拳头是最大的罪魁祸首，是他们造就了现在的格局。但他们做的一切都是对他们最合适的办法。他们所作的对他们都是利好的，但是是破坏生态环境的。他们是不会变的，他们知道他们在做什么——都是存心的。对他们来说也没什么需要改变的理由。改变是不存在的，他们就是在为自己公司好。

我觉得这是会随着时间慢慢修复的，不可持续的发展只会持续一段时间。等投资人的钱包空了——我是说那些创业的人——这些公司自然就被淘汰了。我们已经看到类似的事情发生了，而且我觉得这个势头还会继续。现在电子竞技里的泡沫太多，等到尘埃落定了，真正有固定资产和价值的公司自然会浮上水面。

Tempo Storm就是其中之一咯？

希望是。我不认为我们是世界上最大的公司，但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走可持续的路线，这在电竞行业里是很少见的。每当我们在某处投钱的时候，我们一定能把钱赚回来。Tempo Storm希望可以变得多元化和可持续，并能合理管理开销。我认为这让我们对生态环境的动荡有所免疫，也让我们更灵活自如。

同时，如果有什么公司要进入这个市场，砸个四千万美金做什么莫名其妙的事情，那短期内他会看上去很成功。我只是觉得很多这样的电竞团队会随着时间被淘汰掉。

这些团队有体育团队的模式吗？

不，有些用这个模式的团队实际上做得非常好。是否被淘汰和你的运营模式没有关系，更多是关于事务执行方面的。有在什么事情上过度消费吗？有在什么无法获得回报上的事情上花钱吗？有在雇佣正确的人选，投资正确的游戏吗？

很多公司集资了很多钱在大游戏上，但总的来说大游戏的投资回报反而是最低的。那种市场只能在有限的时间里发展。我只是觉得明年、后年或者再半年，一切都会自我完善的。

那还挺快的。那电子竞技在持续发展上的自我完善会是什么样的呢？

是啊，非常非常快。我个人觉得这会从守望先锋开始。我不会推测说暴雪打算干什么，但我知道选手数量会怎么样，我也知道有些电子竞技里的东西不怎么长久。

到时候会怎么样？我不知道。我知道肯定会有很多人失业；你会看到些就像是HGC上发生的事情，大概像是“嗨我们大概要稍微缩减一下下”之类的告示。这将会是新的趋势。

你也不太会看到小游戏来凑电竞的热闹了。很多小开发商想来搭顺风车，宣称自己在做电竞联盟什么的。我觉得你应该不太会看到这些了。我觉得试图做电竞联盟的传统体育公司也会越来越少。真正赚钱的才会留下，亏钱的人马上就要一哄而散了。

但一旦那些小游戏消失了，会不会有其他小游戏试图进来在电竞行业上尝试一下？

是啊，越来越多的游戏想来分一杯羹。不过你会看到电竞行业自己也在做实验。当一个新的开发商发布了一个游戏，他会说：“嗯，我们试试看用一些营销预算做些有关电竞的东西。”然后他们在第一个游戏上试了，随后他们就会看到实际的投资回报。如果和预期的成效不相符，他们就不会做下一个游戏的电竞联盟了。同一个开发商不会开发一个游戏就做一个联盟。不过你说的对，新的开发商可能还会来试水。

我之前问了你创立Tempo Storm的期许，现在你觉得达到多少了？

现在比我想象中的要好得多！我最开始说要做个媒体公司对吧？开始就只有一些选手，有个品牌，有些竞技项目。大概去年末我们发展成了非常完善的媒体公司。我们有了制作团队，还在好莱坞拥有了工作室，做了不少现场活动和网上的产品。

我们开始和一些大公司和客户合作了。一年前我们开始了游戏开发……这一切都是公司的大动作，使得Tempo Storm更像是迪士尼而不是体育团队。理念上我们是个媒体公司，但不同于做电影，我们的主打产品是游戏。我认为Tempo Storm一直在这个理念模型上贯彻得很好。可以看看等我们发布了游戏之后会怎么样，但对此我很看好。

Reynad众筹的卡牌游戏，The Bazaar

能告诉我个百分比数值来说下你的目标达到了多少吗？

嗯，这个理念非常，非常大。我大概会说是15%-20%的样子，看怎么说了。如果只是说成为一个成功的电竞媒体公司，我们已经完成了。如果说是做到最大最强……我们在路上了，大概走了20%的样子，但这已经包含非常大量的成绩了。就看你怎么界定成功了。

四年前我成立这个公司的时候我没有很明确的目标，没有说类似于“五年后我要怎么样怎么样”的话，我只是想做个成功的媒体公司，这是我们已经达到的目标。

对我来说，最大的目标就是成立宇宙第一的媒体公司。一旦达到了，目标就是保持第一的位置。我们每天都在向这个目标迈进，但这个饼画得很大对吧？这样的公司大概得，嗯，值个三亿美金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