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风游戏在中国好做吗？

上周，有个朋友给我发了个他们自家的产品，让我看下。游戏的名字叫《妖怪正传》，我一看是国风画面+中国妖怪，条件反射有点不看好。因为我回想了一下过去遇到的产品，印象中主打这两个卖点的游戏，很少有大成功的。

在聊这个游戏之前，我先分析一下为什么会这样，这里大致有两个原因。

第一，中国妖怪文化虽然是我们自己的文化，但没有像日本那样早早就进入流行的ACG圈子。导致大众除了西游记里熟脸的几个，对很多中国妖怪的熟悉程度经常还不如外来妖怪。

同时，这类游戏又具有迷惑性，容易让开发者觉得，这是中国的传统文化，是我们中国人自己的，大家理应欢迎，理应接受度更高，但其实大家的接受度想象中没那么高。

有些游戏的妖怪，来自来连大众书名都不知道的古籍，《山海经》和《搜神记》这种都已经都算网红古籍了，像什么《夷坚志》《列异传》《冥祥记》《幽明录》……对普通人便相当陌生。另外妖怪名也一个赛一个生僻，鵺和貔貅这种已经属于常见条目，还有什么橐蜚、兕、窫窳、蠪侄、狴犴……你念一个试试？

窫（yà）窳（yǔ）

所以很多人进入那些主打中国古代妖怪代的游戏里，带入感没那么强，反而会感到一些陌生感。所谓的传统文化优势，并没有那么好体现。

第二个是，做这类游戏容易偏科。在游戏设计和PR推广上，太注重文化内容，都要恨不得给你科普山海经搜神记了，而在游戏玩法等层面，比较薄弱。比如几年前有几股山海经游戏热潮，有人做了个十分山海经的游戏，玩法内核是个跑酷游戏。《Pokemon Go》火的时候，还出现了一个山海经主题的AR游戏，无非就是Pokemon Go的玩法套个山海经的皮。

像这种产品，都太强调本身的文化色彩，已经本末倒置了。哪怕是前两年的《阴阳师》，它之所以火，也不是因为“中国人喜欢妖怪文化”，而是产品本身设计得好（玩法机制是来自《魔灵召唤》，有个非常好的底子），反过来带动了相关文化的繁荣。说到这里再举个关系不大的例子，最近腾讯有个圣斗士的手游反响不错。圣斗士IP的手游原本是个重灾区，之前也上过正版游戏，都是很典型的IP换皮游戏。这次怎么就雄起了？因为它也抄魔灵！（哈哈没想到吧）。一个游戏IP和文化题材能给它带来现成的用户池，但永远是游戏玩法和内容决定了它的天花板有多高。

这两年一直陆陆续续有一些国风游戏冒头，我感觉其中有一个原因是，除了情怀，大家可能觉得这块还是蓝海。有点像之前的战棋游戏，时不时就有一款，因为当时没有一款战棋游戏能在国内火起来，机会始终给人留着（但现在《梦幻模拟战》起来了，情况又大不一样）。而国风游戏也没火起来，所以依然有潜在的爆点。

国风游戏本身的出发点没错，但在设计和PR上太依赖中国文化这个卖点，本质上相当于另一种IP依赖症，国风游戏难出佳作，就相当于IP游戏难出佳作一样，是一种不健康的状态。而好的国风游戏，应该比较均衡，在玩法内容和文化风格上，都能做到有一定的挖掘空间。

说回《妖怪正传》，虽然水墨画风+中国妖怪是它的卖点，找我的朋友还说他们邀请了上美的老艺术家一起来制作，“老艺术家很费心，中国日本两头跑”。但鉴于上面的原因，这不是我关心的重点，我更在意这层文化皮之下的游戏机制做得如何。

结果让我比较意外，游戏在机制上确实有些不一样的想法，还挺非主流的，在探索、战斗与养成方面，都给我留下了比较深的印象。

先说探索，《妖怪正传》没有采用碎片式关卡+剧情穿插的方式来推进流程，而是让剧情和探索系统互相独立。剧情你升到对应的等级就能解锁去看，相当于解锁了一段半Gal半漫画的小剧场。‘

而探索部分，则被做成了一个相对完整的大关卡，跟剧情基本没啥关系。开发方似乎籍此避免了手游关卡太过碎片化带来的问题，于是提供了手游上很少见的探索感——探索场景是没有地图的，视野距离也有限，需要自己记走过的路。每个探索场景有一个探索完成进度，要想达成100%并不容易（地图内有远超当前玩家实力的怪物），你也可以进来收集够所需的资源就找到出口离开。

探索模式

整个游戏的探索部分，做出了JRPG里迷宫的感觉。而因为关卡规模变大，重复度减小，也方便制作组去优化一些环境细节，比如场景里的音效是我玩过的手游里名列前茅的。水墨画风勾勒下的荒野村镇、小桥流水，都相当生动。虽然画面风格并非我关注的重点，但也不得不说，玩起来还是很养眼的。

战斗是另一个让我意外的部分。初看起来，《妖怪正传》的战斗像个简化的战棋，因为游戏的“自动战斗”功能开启得特别早，我一开始并没有怎么研究战斗系统。后来手动战斗了几次才发现……游戏的战斗应该是在一定程度上参考了《召唤图板》，比较标志性的是5 x 5的地图格子，以及队友连携系统，然后在这个基础上做了一些改动。

在“浅战棋”模式下，这套系统意外地好用，首先它简化了操作，你只需要控制移动，角色会自动攻击在范围内的敌人，而如果你攻击的这个敌人也在队友攻击范围内的话，队友也会一起攻击。

那么问题来了，为了提高伤害输出，你必须要考虑队友连携。每个队友的攻击方式和范围各异，有的必须隔空一格才能打到人，有的只能打相邻的对角线，大部分队友，都只能打到很有限的几个不相邻的格子，于是每个人的相对位置就变得无比重要。加上你可以直接和队友互换位置且不消耗回合数，换位后有可能立刻形成连携攻击，这使得游戏里的高难度战斗更像下棋，给了不同于“火纹”类战棋游戏的快感。

需要注意的是，角色并非依次行动，而是每个回合你都能自由让任何角色行动一次（每回合只能行动一个角色）。所以理论上，你可以连续数回合只让某个角色行动，让其它队友保持在合适的位置上连携即可，虽说5 x 5的战场区域不大，但由此产生的战术空间并不小。

至于游戏里的养成系统，同样有些出乎意料——居然是开放式的，你可以吃不同的素材，来定向强化生命、攻击或者爆击等属性。手游把数值系统做到这个自由度还是相当少见的。

游戏里给我印象不错的主要是这几个部分。比较影响体验的是，在探索过程中一旦切出去干别的，过一会切回来很容易发现从探索场景里掉回到主界面了。因为探索地图比较大，掉出来的副作用要大于那些碎片化关卡的手游，这方面是需要优化的地方。

外围的商业化运营比较偏主流，这块没什么可讲的。我个人希望它的商业化设计能不那么传统，这样更有利于培养自来水。因为对于风格鲜明的游戏来说，口碑营销的回报更大。

说到最后，做个总结吧。

这几年国内玩家有种“反武侠”的情结，因为之前的武侠垃圾游戏太多，明明是很有代表性的中国文化，结果很多人看了武侠就倒胃口。他们倒的是武侠吗，其实也不是，只是因为太多垃圾游戏打着“中国自己的XXX”的旗号，让人条件反射的心生抵触。现在出了个《太吾绘卷》，突然武侠又成香饽饽了。说明人们反的不是武侠，爱的也不是武侠，文化历来都只是一个虚的概念，需要好内容去填充成实的。

现在不少游戏开始搞国风了，希望到最后也不要搞成武侠前两年那样。这个市场最需要，应该是那种既有国风，又不只把这个当最大卖点的产品，只有这种作品出现了，国风游戏才会真正变得有人气。

不然，讲再多文化，也只是虚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