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款游戏里养育“最完美的孩子”,比当“中国式家长”难100000倍
告诉她真相,还是用“等你长大就知道了”糊弄过去?
如果选择了前者,面前这个刚满7岁的孩子会陷入沉思,你不确定她是否能理解真相的残酷;而说出明显敷衍的答案,她则有可能变得自卑,对世界产生更大的误解。
类似的两难抉择,在《我的孩子:生命之泉》中不算常见,但次次都能直击心灵。
在这款养成游戏里,日常问题给出的三个选项往往很雷同,仅在语气、态度上做区别,不仔细读感觉选哪个都差不多。
因此,当几个关乎身份认同的话题被抛出,一个7岁的孩子低着头问“他们为什么叫我纳粹杂种?”的时候,身为养父/母的玩家才会感到格外揪心。
大概一个月前,这款名为《我的孩子:生命之泉》的独立游戏被中国网友发现,一夜之间许多微博大V转发推荐,其中大多数还不是游戏圈的,算是小小的火了一把。
当时网友给它的评价是,“看了简介就不敢去玩的游戏”。
起初游戏因为没有中文被一些暴躁老哥怒刷差评,但当民间、官方中文版陆续出炉后,游戏在各个平台都拿到了接近满分的评价。
游戏中,玩家扮演一位二战后独身的大人,从孤儿院领养了一位身世特殊的孩子。故事发生在北欧国家挪威。
照理说无论是时代背景、风土人情、还是领养关系的羁绊,离我们都非常遥远。
但神奇的是,即便从未为人父母的玩家,也能在《我的孩子:生命之泉》中,感受到渗入骨髓的寒意,或是从绝望的角落逃出来的一丝温暖。
游戏之所以能得到这么玩家的共鸣,靠的不是设定黑深残,更不是用“致郁”当噱头。
第一次打开游戏,就会跳出“本游戏含有可能会引起部分玩家不适的内容”的提示,而紧接着浮现的“真实事件改编”又表明:游戏只是在讲述一个故事,但故事本身就令人心碎。
事情要从纳粹德国说起。我们从历史书上学过,纳粹德国推行种族灭绝计划,对犹太人赶尽杀绝,但其实他们的恶行不止于此。
为了延续纯种雅利安血脉,纳粹德国执行着一项“生命之泉计划”:
强迫雅利安少女和纳粹军官生育,生下来的孩子金发碧眼,被认为是“最完美的孩子”。而受迫害最严重的国家正是挪威,一共约有12000名“生命之泉孩子”在挪威出生。
德国战败前,这些还是婴儿的孩子,享受着世界上最高档的服务:每天洗两次澡,有堪称奢侈的饮食,专门护士照顾。
然而二战结束后,他们成为了真正意义上的孤儿。没有父母愿意承认他们,他们被送往福利院,甚至精神病院等待领养,而以挪威为首的受压迫国,视他们为怪物。
时间来到1951年,玩家领养的卡琳/克劳斯(可选性别,我选的是女孩卡琳),就是这样一位“最完美的孩子”。
如果你提前了解了故事背景,确实有可能被压抑的氛围劝退,但要是上手就玩,制作组没有一上来就道尽心酸,而是花了近5个小时去展示一段破碎的童年。
说是养成游戏,《我的孩子:生命之泉》的游戏系统其实很简陋。三个指标--饱食度、清洁度、愉悦度说不上新鲜,增加和缓解的方式也一目了然。
但这不是一款想在玩法上发力的游戏,后续通过一系列事件营造的无力感,才是打动玩家的关键。
是的,玩《我的孩子:生命之泉》最大的感受就是--无力,无力去改变,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坏事情接踵而至。
卡琳第一次被骂“纳粹杂种”时,玩家可以给老师写信,然而当晚回家,你就会发现孩子蜷缩在衣柜里,哭诉老师当着全班的面嘲笑她打小报告,原来老师也是霸凌团体的一份子。
好不容易得到了卡琳亲生父母的信息,但无法将他们冷漠的态度传达给卡琳,只能用敷衍的话拖延时间,继续寻求她外公外婆那辈的帮助。
卡琳偷走了储蓄罐里的钱,想讨好欺负自己的孩子。玩家发现后,必须一边告诉她“钱买不到朋友”,一边其实也在扼杀她获得认同的唯一方式,即使这种方式不可取。
作为家长的玩家也很无奈。每天只有7个行动点,除了上班赚钱,还要照顾卡琳的饮食起居,偶尔挤出时间修补衣物。给卡琳讲了睡前故事,可能就没行动点准备第二天的饭菜了。
信件栏里的日记则透露,因为领养了一位“生命之泉孩子”,玩家被之前的工厂辞退了,同样在社会底层苦苦求生。养育这个“最完美的孩子”,比当“中国式家长”难100000倍。
所以,我们在游戏中最常见的情况是,卡琳被欺负了,你只能用或激进,或柔和的话安慰她,一遍遍地说“这不是你的错”。
这就是为什么,游戏里有“加班”的选项,能由此得到更多的金钱,但我从来不敢选,生怕晚上回来,卡琳身上又多了一道伤痕。
游戏中几乎没有正面表现霸凌、歧视的画面,全部靠卡琳的态度、外表反应,相当于上来就给玩家看血淋淋的结果,更显得施暴者面目可憎。
最直接的一次体现是带卡琳坐火车去外公外婆家,火车上的路人都是黑线团的造型,肆无忌惮地对一个7岁的孩子评头论足。
就像纳粹曾经认为犹太人是劣等种族一样,现在整个社区都觉得“纳粹的孩子”有着先天的劣根性,多么荒谬啊。
而当故事进行到最后一章,卡琳会在一段时间内不听指挥,不吃饭不洗澡不吃饭,玩到这儿我的心情几乎是崩溃的。明明我的孩子是这么信任我,我却什么都帮不了她。
最讽刺的一幕出现在爱国游行篇。举着挪威国旗,带着徽章的卡琳被逐出了游行队伍。一个无辜的孩子竟然在这个正呼唤自由开放的国家毫无容身之处?
以上的种种遭遇,化作阵阵恶意袭来。每一章节结束,游戏会给出玩家选择所代表的态度,算是为数不多的喘息之机。
不过,《我的孩子:生命之泉》在绝望的底色下,还是透露出了一点亮光。
卡琳画中的学校逐渐黑化,但和玩家在一起时仍能画出鲜艳阳光的内容;卡琳曾经的朋友回心转意了,只是她们的友谊暂且不能公开;
在欺负卡琳的孩子团体里,有一个是不情愿的,没有动过粗;有一位学校的老师反对霸凌,并在学习上给卡琳信心。
而玩家和卡琳之间的互动,补足了家庭生活中温暖的一面。看着卡琳安稳入睡,身边环绕着我省吃俭用买下的玩具,内心的成就感油然而生。
游戏里还有人相信:无论什么情况,我们都不应该去伤害一个无辜的人,这些所谓“最完美的孩子”、“纳粹的孩子”应该被平等对待。
但如果放在现实中呢?《我的孩子:生命之泉》制作组走访了许多上世纪4、50年代成长的“生命之泉孩子”,他们遇不到游戏中那么善良的家长,境遇也更加悲惨。
那如果放在今天呢?
前一阵,基因编辑婴儿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人们清一色对进行人体实验的学者进行了谴责,可当谈论如何处置已经诞生的两位女婴时,意见出现了分歧。
有人害怕她们“污染人类基因池”,支持人道毁灭的做法;有人劝世善良,应该让这两个生命自由成长。道德的困局似乎从未消散。
《我的孩子:生命之泉》的结尾是开放式的,无法和社区和平相处的你们会主动离开,寻求一个新的容身之所。
至于未来是更好,还是更坏?游戏在最后没有给出答案,“如果不是,历史会再次重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