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岁我离婚》：10岁的我，终于和那个男人离婚了

最近，书单君看到了两条非常奇怪的失踪新闻，原标题是这样：

“江西女子失联9个月留下4个娃”——

“13岁男孩被母亲抛弃后照管三个弟弟”——

乍看之下，这两个抛家弃子的母亲非常失职。
但稍微琢磨一下她们的年龄，就会发现，新闻的重点完全偏离了。
失联的江西女子年仅25岁，跟丈夫在一起12年，大女儿9岁，25-9=16岁。
抛弃13岁儿子的女子年仅28岁，28-13=15岁。
也就是说，这两位“丈夫”跟“妻子”发生关系时，对方才十四五岁，甚至更小——跟14岁以下幼女发生性关系属于强奸罪，不管对方是否同意。
这根本不是正常的婚姻关系，而是童婚。

怪不得有网友评论说，这个新闻标题应该是：30岁男子多年前诱奸14岁女生下四个孩子，女孩长大后逃离，男子对多个孩子不管不问！
但荒谬的地方在于，最开始报道的媒体，都在渲染丈夫的无助、孩子的可怜。
说白了，就是在帮犯罪分子寻找受害者——就好像家庭的完整比童婚更重要一样。
而被曝光的这两个新闻，只不过是冰山一角。
未成年的小女孩，怎么就莫名其妙地成了“妻子”？她们“婚后”会经历些什么？
童婚的血腥与残酷，远远超出我们的想象。
今天，书单君想和你分享一本与此有关的非虚构作品：《十岁我离婚》。

故事的主角，是一位名叫诺珠的10岁也门女孩。
通过她的故事，你能看到童婚背后的黑暗，更能被一个孩子敢于抗争的勇气所震撼。
虽然这件事发生于异国他乡，但是它反映出的问题，却同样在我们身边。

1、儿童新娘

“我要离婚！”

这是诺珠对法官说的第一句话。
法官听完非常惊讶，因为站在他面前的，分明还是一个小孩子。
她为什么这么小就结婚了？又是如何独自一人来到法院求助的？
这些事，还要从诺珠的身世说起。
她出生在也门一个叫做卡极的村庄，这里没有自来水，没有电，村民们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
诺珠有很多兄弟姐妹——妈妈总共生了十六个小孩，只有一半活了下来，剩下的要么流产，要么夭折。
在缺乏医药的地方，妈妈没有办法避孕。
姐姐莫娜回忆说，“我还记得好几次早上醒来，发现她的床上多了一个刚出生的宝宝，她就这样一直生下去……”
虽然孩子很多，但父亲放牧的牛羊，勉强还能维持全家的口粮，补贴点家用。他们在村庄里的生活，还算安居乐业。

 

可惜天有不测风云，在诺珠两三岁时，由于一场变故，全家人被迫来到城市讨生活。
城里的日子并不好过，什么都要花钱买，没有文凭的父亲只能去打一些零工。
缺钱时，妈妈就会把一些家里的东西拿去变卖，孩子们则是跑到街上找活干，卖点口香糖或者面巾纸。
经过购物街的时候，诺珠经常把脸贴在橱窗上，羡慕地看着那些缀有亮片的礼服，幻想自己以后结婚的时候，也能穿上这些衣服。
她之前问过姐姐莫娜的婚姻如何，但姐姐总是支吾作答，岔开话题。
所以诺珠对结婚还没有一个清楚的概念，她只知道那是一场盛大的宴会，有很多礼物，巧克力，还有珠宝。一间新的房子，一种新的生活。
没想到的是，一天晚上回家时，父亲突然对她说:

“诺珠，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就快要结婚了。”
那一天，诺珠才十岁。
而父亲口中的“结婚对象”，已经三十多岁了。

这个消息对她来说简直是晴天霹雳，但父亲显然不想对她解释什么。
当天晚上，诺珠听到了姐姐莫娜和父亲的谈话。
莫娜说：“诺珠太小了，还不能嫁人。”
父亲却回答：“这个男人至少看起来挺老实的，而且他答应我，等诺珠来月经一年后才碰她。”
“可是……”

“我已经决定了！何况你也知道，现在已经没有足够的钱，来养活一家大小。这样做，起码可以少一张嘴吃饭……”
诺珠听得一身寒战。
父亲的话一直在她脑子里回响，虽然家里很穷，有时候他们还要上街乞讨，但诺珠一直很爱父亲。
但现在她才知道，原来父亲一直把她当作负担，一逮到机会，就会抛开她。
几天后，诺珠的婚姻合同在她毫不知情，也没参与的情况下，在男人之间秘密地签订完成。
哥哥只告诉她，聘金是十五万里尔（约5000元人民币）。
就这样，当同龄的孩子还在跟父母撒娇捣蛋，偶尔为写作业烦恼时，十岁的诺珠，在丝毫没有心理准备的情况下，就要匆忙嫁给一个未曾谋面的陌生人了。

可是她真的太小了，瘦弱的身体甚至都撑不起婚礼的长袍——那是她未来嫂子的衣服，原本的巧克力色已经洗褪一半。

诺珠没能穿上梦想的婚纱礼服，没吃到最爱的椰子糖，手上也没有画传统的海娜纹，甚至连眼线都没描……

她只把头发盘成发髻，穿着一件半旧的长袍，眼里含满了泪水，双手提着衣服，小心翼翼地向前走，生怕绊倒。
喜宴在午餐时举行，而且很快就结束了，但对诺珠而言，它漫长得就像永远也结束不了。
她感觉自己的人生将由此转弯，向着黑暗的方向滑去。

2、黑暗降临

“从今天起，上街时得戴着面纱，你已经是结婚的人了。只有你丈夫才可以看见你的脸，这关系他的名誉，你不能让他的名誉受损。”
诺珠点点头，接过一副黑色的面纱，难过地跟妈妈告别。
按照习俗，昨天的结婚庆典是在女方家举行的，今天她就要被接到男方家去了。接她的车过来时，她才第一次看清了丈夫的模样。
那个男人穿着白色长袍，散乱的短发微卷，脸上还有没刮干净的胡茬，双手因为油污黑腻腻的，身上还有一股烟草的味道。
他的目光扫过来时，诺珠顿时觉得浑身发冷。

他为什么要娶我？他想对我做些什么？到底什么是结婚？
这些问题，她找不到答案。
她只知道，到了婆家之后的生活，只能用“残酷”两个字来形容。
在这里，她没有权利踏出家门，不准到河边汲水，不能抱怨，也不能说“不”。
白天，她要在屋里听婆婆的指令：切菜、喂鸡、给访客准备茶水、拖地、洗碗。只要稍微休息一下，婆婆就会用油腻的手扯她的头发。
晚上就更可怕了，那个男人的身上毛糊糊的，满口黄牙，闻起来就像一头野兽，一旦他靠近，诺珠就知道，一切又要开始了。
同样的粗暴、同样的烧灼感、同样的疼痛，滚到地上的油灯、凌乱的床单……

因为诺珠的反抗，那个男人还会打她，开始用手，后来改拿棍子。
有时候婆婆还会怂恿他：“打吧！用力一点！她是你妻子，本来就该听你的话！”

每天她的背上都会有新的淤血，手臂上也有新的伤痕，还有腹部的烧灼感……

一想到夜晚即将到来，诺珠就怕得牙齿格格打颤，她感到绝望的孤独，也没有人可以诉说——这屋子里的所有人，都令她感到恶心！

与其说她是那个野兽的妻子，不如说是他买来的奴隶。
她还只是个十岁的孩子啊，到底做错了什么要承受这些？
“我要离婚！”她内心大声地叫喊着。可是环顾四周，没有人支持她。
母亲说这就是命，所有的女人都得经过这一段，我们都是一样的。

父亲说，你绝对不准离开你的丈夫！离婚会伤害名誉，名誉就是一切！你懂吗？
她不懂。她永远也不明白，为什么别人欺负她，但父母却为那个人说话。她也不清楚，“名誉”这两个字到底是什么意思，为什么会比一个人的幸福更重要。
既然没有人愿意帮她，那么她就自己解决吧。
“就这么定了，我要勇往直前，只要不必再躺在那张席子上，独自面对那头野兽，我愿意上刀山下火海。”
就这样，诺珠趁一次回娘家的时候，以买东西为由，偷偷跑了出来。她努力按捺住心中的恐惧，浑身颤抖地走了几公里，终于搭到了一辆出租车。
等到了法院时，已经快要中午了。她必须要在家人发现之前，找到法官。这是她最后的机会了，她绝不会轻易放弃。
哪怕法院环境让她觉得陌生，哪怕她觉得自己很脏，但她还是得一步一步走上楼去，说出自己的故事。
这才有了开头那一幕。

3、胜利的曙光

在也门，女性的法定结婚年龄是15岁，但在乡下，和不满15岁的小女孩结婚，是十分普遍的现象。
也门有句俗语是这么说的：“娶妻九岁，幸福永远。”因为妻子年龄越小，越不敢反抗，还可以早点生儿育女。
所以，尽管童婚一直存在，但法院还没有判决离婚的先例——在诺珠之前，没有一个女孩儿特地为此踏进法院。
其实不仅是也门，童婚是一个全球性的问题，很多国家甚至是允许童婚的，就连发达国家也不例外。
据联合国数据显示，全球约有21%的年轻女性在18岁以前结婚，这个数字目前约为6.5亿，每三秒钟，就有一个未成年女孩进行童婚。
童婚剥夺了女童的童年，童婚女性更容易遭到家暴、性虐、多次意外怀孕和流产，这些都对她们的生命和健康构成了威胁。
而且这次的疫情，又加剧了童婚现象，因为童婚的本质根本不是婚姻，而是人口贩卖——为了换来一段时间的口粮，很多小女孩都“被迫出嫁”。

诺珠只是亿万童婚女孩中的一个，也是最特殊的一个。她不仅勇敢的独自来到法院，还幸运地遇到一个了不起的律师，莎达。
知道了诺珠的案子后，莎达就开始联络媒体和女权组织，并且告诉她，“这个案子需要花费一段时间，但是最艰难的部分已经过去了，就是有勇气逃开。你成功做到了。放心，我不会放弃你的。”
莎达的媒体运作起了成效——采访诺珠的文章在报纸上刊出，引发了极大的反响。
开庭当天，现场坐满了人，诺珠一进门，照相机就开始咔嚓咔嚓的响，她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照相机和摄像机。
庭审开始后，父亲和那个男人都非常愤怒，他说父亲瞒报了诺珠的年龄，父亲则说自己没有收到任何聘礼。
双方各执一词，而诺珠只想赶紧结束。
最后，还是法官的判决解救了她。他宣判，离婚成立！
就这样，历时两个多月，诺珠终于从童婚的陷阱中爬了出来，成了世界上年龄最小的离婚女性。

诺珠拿到离婚证

人们纷纷送给她礼物。一个男人塞给她十五万里尔，说她是个英雄，值得奖励。还有一个伊拉克女性，说要赠送金子给她。
在之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里，诺珠都备受媒体关注，成了也门的风云人物。
她的成功打破了一直以来的沉默，鼓励了很多被迫童婚的女孩，她们纷纷找到法院，要求离婚。
可惜，绝大多数童婚女孩还是没有机会逃出家庭，或者侥幸逃走后，又会被家人找到，就像文章开头提到的两位“失联母亲”一样，成为别人眼中抛家弃子的罪人。
但不管怎么说，诺珠的故事是一个好的开始，只要有人关注，童婚女孩就会被更多人看到和帮助，就有被拯救的机会。
就像最终回到学校的诺珠一样，她希望自己长大后可以成为一名律师，为和她有相同遭遇的女孩辩护。
如果可以，她一定会提议将法定结婚年龄提高到18岁，并且不用面纱遮脸，做一个坚强又有毅力的人。
不过在那之前，她先要好好学习。诺珠才上二年级，之前数数只能数到一百，但是现在，她想学会数到一百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