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et沿电话里听来的道路行驶着,发现目的地是一间位于巴吞他尼府的老旧出租屋,在那里他见到了一对老夫妻,以及昏昏欲睡虚弱无力的Orawan。尽管年轻人还不知道事情的全部始末,但还是尽职尽责地把三个人带到一个安全的地方。看见Chet夫妻俩既诧异又吃惊,因为担心他是警方的线人,直到他表明身份是Rawin派来帮助他们逃跑的人,局势才有所缓和。老人提议让Chet带Orawan去医院检查,但刚刚苏醒的病人立即反驳说自己并无大碍,请求Chet带Rawin父母离开这里,因为此时的她照顾不了任何人。
Chet决定把三个人都带走,不听女人的反对,把她一个人丢在那间屋子里。
“如果带我一起走,你们会有危险,像Rawin这样贪婪的人是绝对不会放过我的,他一定要找到他的父母,因为如果没有那两个人,他就取不了银行里的钱了。”
Orawan对他轻声耳语,没让另外两个人听见,努力掰开拽着自己手臂的大手,但看样子Chet不愿意配合,由搀扶改为把她拉上车。
“你听不懂我说的吗?我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帮你们,别让我的努力白费了。”
他依然用沉默回应她,直到快到车边了,她使劲浑身解数把手臂从他的桎梏中挣脱出来,看样子Chet早有准备,他转而把她拖向另一边离开旁人的视线,意图和她说清楚。
“别管我,你们不会知道如果执意帮我面对你们的将会是什么。”她愤愤看着他,疾病使她容易疲劳,仿佛跑了两公里一样气喘吁吁。
“听着,我和你同样知道面对我们的将会是什么,也知道你患上了戒断综合征,但无论如何我们都要尽力帮助你。”
“你矫情起来和疯狗没两样,吐舌头喘气,谁的话都不听……真不想我们帮你,干嘛打电话给Pokin先生?”
“Pokin先生吩咐了,如果你不肯跟我走,就放Rawin父母回去。”
“不可能,那等同于是我一直以来的努力都泡汤了。”她反驳道,用力甩甩脑袋,摆脱昏沉。
Krita去医院探望Supattra,面上不露声色,但内心全是种种让自己和情人逃脱制裁的计划。Pokin的死亡让他坐立不安,疑惑谁是好友之死的幕后黑手,一开始暗自以为是Sopita的计划,直到看见她悲痛欲绝,在现场当着记者的面疯了一样冲过去伤害Supattra,才确定这不是事先有预谋的,而是真事。
“我能去哪儿?警方轮流日夜守着我。”躺在病床上的人回道,笑容苦涩,直到现在她还是不能接受Pokin的离去,她或许和其他男人有染,骗取丈夫的财产,但这并不意味着她完全不爱他了,多年来的羁绊生成了一条无形的纽带。
“警方正在怀疑你……那丫头偏偏在记者面前发疯,说Pokin的死是你和……”此处他省略了,彼此心知肚明,羞于和Sopita一样称自己为‘奸夫’。
“我大概再也回不去那栋房子了,即便Pokin的死不是我下的手,但Sopita不会愿意听我解释的……Sopita那么一爆发,表明她已经知道我和整起事件脱不了干系,但她还是努力去接受,给我机会再次证明自己……转眼间一切都毁了……”
温热的泪水从眼角滑落,打湿了她的枕头,虽未言明但她承认,早上和Sopita那场谈话,她心软了,打算退出恶性循环,重新开始新的人生,与之相反,Krita听到那番话,一下子恼了。
“直到现在你还在做梦以为我们能幸福地在一起吗?”她反问,语气道明了她的悔意,以及对这种偷偷摸摸生活的厌倦。
“别痴心妄想了,别再建造空中楼阁了,你可以离开这里,光是你捞走的那些钱就足够你下半辈子衣食无忧了。”
“呵!Rawin那个小白脸呢,是你把他拉下水的,会像抛弃我一样甩掉他吗?”
“Rawin自有他的去处。”她眼神暗了暗,只是Krita无心留意。
“自有他的去处?什么意思?别告诉我你愿意让他一个人把所有钱都卷走。”
Supattra的沉默即是默认,这越发激起了对方的怒火。
“你爱他……为了他你什么都愿意做,不考虑自身,但你记住……我是不会让他独享其成的!”
“呵……为什么我要听你这个浪荡女的?等着看那条肮脏水蛭的下场吧……如果有谁得到那笔钱,也应该是倾尽所有的我,甚至不惜为此背叛了自己的好友,而不是那个只会躲在后面不劳而获的小子!”
Krita转身离开了病房,但床上人的视线依然没有从门上移开,眼中光芒乍现,只要一想到Krita这种人一定会对Rawin使用暴力……她绝不会让那种事发生!
Orawan和老夫妻俩环视Chet带他们来的花园洋房四周,女人还能记得主干路,而另外两个老人只知道自己在大城府,主干路或支路一概不记得,因为平时只待在家里,不怎么出门接触道路什么的。别说是去哪里了,光是老年人应该有的社交都没有,因为Rawin从不支持,带他们参加任何户外活动,而且还不给父母社交的机会,除了Sopita以外,Orawan是夫妻俩有机会认识的第二个Rawin的朋友。每当家里举办聚会,他往往只是简单介绍下父母就让他们躲在房间里,对朋友借口称二老不太喜欢年轻人的聚会,然而实际上他是羞于让父母在全是上流人士的朋友们面前表现得‘土里土气’。
只有Sopita用善意的眼光看他,认为Rawin是个大孝子,把父母接来好吃好喝地招待,过上身心安逸的生活,不在乎他们要如何自处。她过过苦日子,家境并非一出生起就殷实,因此从没嫌弃过未来公婆,反而觉得很好,对方有一个温暖的家庭……完全没发觉到这对老夫妻只是身体安逸,内心却因为被儿子囚禁消沉颓丧!
“先生在这里吗?”Orawan转身问年轻司机,摇摇晃晃下了车,Chet只是点点头,然后在前面带路,走上这栋老式木屋的二楼。事情结束可能要给Supong开一门‘慰劳酒’课程,好好地感谢他,同时授予他杰出好友奖杯。
三人跟着Chet上了二楼,直到视线越过楼梯口才看见一个老人的身影,他站姿优雅,笑容温和。Orawan第一个双手合十同他打招呼,夫妻俩你看我我看你,一头雾水,因为随Orawan藏在出租屋时,他们听说了Pokin的死讯,还在说可惜了他这么好一个人死的那样凄惨,尽管两家人并不亲近,只见过几次面,但二人对Pokin的善良和友好很是受用……为何已经死去的人却站在面前对他们笑?
“我很开心您安然无恙。”干涩的嘴唇轻启,绽开一抹笑容,女人苍白的脸顿时明亮起来。
“我也很开心你愿意来这里。”Pokin回道,移步走向她,抬手轻抚她因为疏于打理而变得硬邦邦的头发,他记忆中女人的模样已渐渐模糊。
Pokin越过Orawan看向侧身站在她身后的夫妻俩,开口寒暄:
“呃……是,我们很好,倒是你为什么……呃……我们看见电视上的新闻了,上面说你……”
“说我死了。”Pokin笑着说道,“我看我们还是进去里面坐下来喝杯水再聊吧,太阳照到阳台了。”
Pokin亲自为四人端来了水,看着Chet一个人的眼睛。
“是,先生,有事随时联系我……你也是,Orawan,如果有需要帮忙的尽管开口……除了吗啡。”
女人点头,嘴角上扬,想起有事要和Chet谈,于是跟着他下楼来到车边。
“现在我掌握了所有制裁他们的证据,Da姐拿去检查的公司账目是我照Krita的吩咐做的假账,那是唯一能让他们相信我的办法,真正的账目全在我这里,这些文件如果仔细检查立马就能知道哪一处是造假的。”
“我一开始是这么打算的,但怕失手……所以想交给你去处理。”
“在Kate那里,我打电话告诉她会把那些证据交给她保管。至于Rawin贪污来的钱,他存在爸妈名下的账户里了,他自己没有权利取那笔钱,所以我才会把他父母一起带过来。”
年轻人侧头打量对方,其实他也想问Pokin,这个Orawan是怎么扯进来的,但他知道得到的会是相同的答案,情势比语言更能说明一切。
“你说的Kate,指的是Ketsarin,Sararin的朋友吗?”他又确认了一遍,女人露出疲惫的笑容,说道:
“你是……”Chet眯起眼睛,看着说话对象,仿佛要看进她骨子里,而她就站在那里由他打量,好一会儿后年轻人听见自己诧异的叹息。
“你是Onrudee……Rin朋友里我唯一没见过的人。”
“你果真就和Rin说的一样聪明。”她轻笑着,发现他有刨根问底的架势,于是连忙打断,“不管你有什么疑问,留待以后再问我吧,我们都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Chet点点头,把手轻轻放在她瘦削的肩头,心里说不出的感动,Sararin果然没有选错朋友……
“但有件事要问你……为什么会染上毒瘾?他们用吗啡强迫你做坏事吗?”
Onrudee想笑却没力气,只能微笑着深深吐出一口气。
“知道我有多想染上毒瘾吗……至少还有戒掉的那一天。”
Chet又惊讶又难过,越是看见她笑,越是能感受到从死神手中抢夺生命的疲惫。
“别那样看我,不用同情我……应该同情的是没有机会实现自己梦想的人,但我实现了,就要圆满完成了。”
“没有,只要还没有为朋友伸张正义,我就不打算去那里。”
“那那根花烛是谁的?”Chet喃喃说道,仿佛在问自己,站在他面前的人却揭晓了答案。
Supattra还想给Rawin打电话,但猜想如果男人看见来电显示知道是她大概不会接的,于是决定用医院的电话。不出所料,Rawin接了,他的语气非常烦躁,担心他会先一步挂断电话,她只好赶紧说有关于Sopita的重要事情和他说。
“你是真没看新闻……早上警方打电话说Pokin先生死了,我和Sopita一起坐车去现场。”
“然后呢?”Rawin问道,口气很冲,带着不耐烦,他还有比这更要紧的事要头疼呢。
其一是Sararin的笔记本点明Chet不是腹中孩子的父亲……
“Sopita当着记者的面冲我大喊大叫,说Pokin的死是我和奸夫一手造成的,现在记者正在拼命挖掘谁是她口中的奸夫。”
“是吗……那是你和Krita要烦恼的事,和我没关系。”他笑笑,仿佛自喉间发出的低吼。
“怎么没关系?你好好想想……Sopita那样说,说明早就知道我和Krita的事了,却一直假装不知道……说不定什么都知道了,知道是谁在挪用公司财产。”
尽管没有当面交谈,但她能够清楚猜到他的模样,Rawin恐怕快要疯了。
“我打电话给你,是要你快逃,忘了和Sopita的婚约,因为你心里清楚不是那么容易成的。”
年轻人思索未婚妻脱险回来以后的样子,发现Sopita果然有一些奇怪的举止,她疏离、努力拉开鸿沟,但那更多可能是因为Chet走进她的生命……如果没有Chet,Sopita是不会像现在这样疏远他的!
“快逃吧,Rawin,现在可怕的不止警方和Sopita,还有Krita……他昏了头了,我担心……”
“谢谢你好心打来告诉我,但不用担心,保住你自己就够了……至于我的事,我自己解决!”
结束通话后Rawin立即开车赶往Anthamrong家,不在乎面临他的是什么,打开车前置物柜,确定手枪还放在原位,Sopita必须是她的,谁都不能阻挠即将到来的婚礼!
Sopita因为疲倦很快睡着了,再次醒来发现太阳快要下山了,最后一束璀璨的阳光照耀在房间阳台上,白色的帘幕在微风中摇曳着,此情此景让她心中更加恐慌,骐骥发生的所有事只是一场噩梦,但是经过镜子前往浴室时看见的一双通红的眼睛就是证据,证实了这一切都是真的。
Chet应该还没回来,没有他在身边她觉得自己快要死了,失去妹妹她还知道为了爸爸要坚强,但现在又失去了爸爸,她为什么还要坚强……为了自己吗?
拿起自己和Rawin的合照看了看,冷漠地把它扔进垃圾桶,也许还要感谢发生的这一连串坏事,让她一点点看清了他的真面目,不知不觉与他拉开距离,当真相大白他也是敌人之一,她心里受的伤才没那么严重……有一瞬间怀疑过,她和他的第一次相遇是巧合,还是从一开始就精心计划好的。
女人再次躺下,翻身侧卧,视线穿过阳台门望向广阔的天际,然后合上眼睑,问自己是应该去医院看一眼父亲的遗体,还是静静躺着让世界继续运转。
如果看到和妹妹一样悲惨的爸爸的遗体,能忍受得了吗?!
她的思绪像涟漪一样继续发散,对周身的动静毫无所觉,直到某人的手贴在她的脸颊上。
凉意透过他指尖传递到她皮肤上,她睁开眼睛,这感觉清楚地表明他不是她正在想念和等待的人。
Sopita慢慢挪动身体坐起来,看着未婚夫的眼睛……如果这时候家里没有发生重大变故,她可能还有力气开口退婚,Rawin看着她红肿的眼睛,抓过她的小手轻轻握在手里。
“我错了,我应该更早告诉你Su姨和Krita的事,你和伯父也能有所防范。”
Rawin扶着她慢慢躺下,他很少有机会看见Sopita如此脆弱的模样,其实她和她妹妹Sararin一样,无助的时候,也需要保护。
可惜她不是他爱的女人……Sopita只是搜刮攫取利益的来源。
“别担心,警方一定会将坏人逮捕加以制裁,一切都会有一个完美的结局……从今以后我亲自照顾你。”
床上的人睡熟了,Rawin起身站在阳台独自思考着什么,时不时转身看看女友,等到合适的时间过来喊醒她。
“Da……醒醒,我们要去医院了。”Sopita缓缓动了动,睁开沉重到张不开的眼睛,半睡半醒地问道:
Chet一路上背负着焦灼情绪在开车,曼谷堵塞的交通对他来说从来不是大问题,现在却让他觉得糟糕透了,他直接打女人的手机,但她为了躲避记者下午起就关机了,于是试着打到家里座机,接电话的管家说Sopita从白天开始就没下楼,也没有任何异样。
挂断电话,Chet不但没有放下心来,反而有一种预感,他的第六感不经常出现,因此当有了强烈的预感,就不会放过,因为这个预兆往往是准确的!
Chet回到Anthamrong家已经是一小时之后了,一下车疾步走进屋里,直奔女人的卧室而去,所有物品都还在,甚至是钱包和手机……唯一不见的是她!
他一边跑下楼一边叫住路过的女佣问道,对方停下脚步,呆愣愣地看着他,然后照实回道:
“我问了,Rawin先生说要带Da小姐去医院找医生。”
看见女佣抬起手抓抓头,Chet知道再追问下去也是白搭,他拜托对方帮忙找Rawin的手机号码,得到结果后立即以最快的速度上车走人,拼命和Wicha警长联系,但对方不接电话,打给Rawin偏偏又关机了,最后Chet打给Onrudee……要说有谁知道那家伙的事也就她了,要不然就是他的父母!
Onrudee努力回想Rawin特别喜欢去的地方却想不起来,于是立马问他父母,二人正在和Pokin有一搭无一搭地聊着,听到她的问题两两相对,一脸茫然。
“我中途和Rawin失去联系了,但现在有重要的事跟他说。”
“丫头……坦白说,现在我们俩快不相信你和我们是一边的了,你也是,Pokin先生,所有人都神神秘秘的,有什么事瞒着我们吗?”
“现在没时间解释了,帮忙想想Rawin为了躲开警察可能会藏到哪里去?如果你们儿子是一个人逃走的我才不会管,但他带上了……”瞥见Pokin她说到一半卡住了,对方若有所觉,于是接着问道,因为忧心女儿的安全脸色发白。
“都到这个地步了还瞒着干嘛?告诉我发生了什么?”Pokin焦急的神色让Onrudee决定说出真相。
“Chet去晚了一步,Rawin把Da姐带走了。”
“等等……为什么Da要和我们儿子一起逃跑?”Rawin的父母问道,Onrudee赶紧纠正。
“Da姐没有跟着逃跑,而是被抓去做了人质,你们心里清楚自己儿子得到的数千万是赃款,但恐怕还不知道那些钱是他从未来岳父的公司贪污来的!”
夫妻俩齐齐转身看向Pokin,仿佛在向他求证,Onrudee说的不是无凭无据的诬蔑陷害,Pokin没有回答,等同于是默认了。
“真的吗,Pokin先生?那些钱是我们儿子从你公司贪来的?”
Pokin真想反问他们,如果那些钱不是从他公司侵吞的,他们还会视若罔闻,让自己一手抚养长大视若亲子的孩子继续犯错吗……无论侵吞的谁不都是错的吗?
“我在乎的不是那些钱,只要你们愿意说出Rawin有哪些藏身之处,如果我女儿平安归来我保证不会追究你们。”
“求你们了,如果你们还是不能理解做父母的心,我也不抱什么希望了!”
Supattra坐在医院的特殊病房里,眼神游移没有焦距,她一生经历过很多次失败,都习惯了,如果说对丈夫的背叛是出于贪婪也不准确,因为事实上她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爱……只是为了让自己爱的人幸福。
放了好几个小时的电视上的新闻主播,正在播报沙功那空府地方警察与边境巡警以及孔敬府空警联合逮捕非法伐木团伙行动的新闻,领先部队正在封锁普攀国家森林公园,并扣押了非法黄檀,初步截下了数百根黄檀木,推断还有数量更多的木材被藏在森林和水底,尤其是各个水库……通过对四名现场被抓捕的被控人员的审问,所有人一致交待曼谷的出资人雇佣他们走私黄檀销往国外,警方将会追查源头并对其提起诉讼。
五分钟后,Supattra决定给Krita打电话,告诉他必须离开这里,电话那头语气焦躁不安,因为逮捕木材走私团伙的新闻,但与此同时还暗含一丝喜悦,这件事不止她一个人为了爱的人……Krita也一样。
男方答应马上来接她,让她找好退路,守在病房门口的警察只有两个,分散他们的注意力寻找逃跑时机,不是超出能力范围的事。挂断电话以后,Supattra起身在房间里四处走动,寻找可以充当武器的东西,然后回到床上静静坐着,等待对方到来期间,思考各种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