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永刚：婆婆也是妈（短篇小说）

已经有三周没有回娘家了。周末没事，就骑着电动车，带着礼品和孩子，回娘家看看。

刚进院子，妈妈听到我回来了，格外高兴，赶紧从屋里出来。妈妈笑着说：“阿兰，每次来都带这么多东西，上次的礼品还在屋里放着呢。我和你爸也吃不了，以后来可不要再买这么多东西了。”

“妈，看你说的，您把我养大容易吗？好长时间不来看您，我能空着手来吗？别人知道了，还不笑掉大牙？”

妈妈说：“那有什么，回自己娘家，又不是到别处去，不带礼品谁能说什么？”

进了屋里，孩子到外面玩耍，我和妈妈淘菜、切菜、炒菜、做饭，忙活开了。

我们一边忙碌，一边闲聊，母女间有说不完的话，说笑声不断。

说到婆婆时，我就像簸箕倒黄豆一样，将婆婆的是是非非，一股脑的把心中的苦水倒了出来。

妈妈听了笑着说：“阿兰，别人不知道你婆婆，我还不知道吗？她心地善良，是村里出名的好人，怎么到了你嘴里就成了大坏人了？”

“妈，我婆婆怎么能和你相比呢？”妈妈叹口气说：“妈妈有你说的那么好吗？”

“当然了，你是天底下最好最善良的妈妈。”妈妈苦笑一下说：“在你嫂子眼里呢？妈妈还有那么好吗？”

“妈，那是嫂子不知好歹。”

“阿兰，你错了，有些事情也不全是你嫂子的错，妈妈也有做的不好的地方，如果我把儿媳当做自己的亲闺女，还会有这么多矛盾吗？”

“妈，你怎么这么说？”

妈妈笑着说：“阿兰，你婆婆就你一个儿媳妇，没有理由不亲你，你别只想她的坏处，应该多想想她的好处。婆婆也是妈，远不是你说的那么差。”

“你婆婆照顾一家人容易吗？没有婆婆，你能生活得这么自在吗？”

我感觉妈妈说得有点道理，回顾以往的岁月，细想过去的生活，真的如妈妈所说，婆婆也是挺不容易的。

丈夫在外地上班，经常不回家，我在村子里教学，婆婆做过早饭做晚饭，刷过筷子又刷锅，一日三餐，天天如此。

有时我去帮忙做饭，婆婆总是说：“你在学校那么忙，你歇歇，让我来。”

没有婆婆的付出，自己能吃上甜甜的三餐吗？吃过饭，婆婆领着孩子说笑玩耍，我在屋里看电视，没有婆婆的照顾，孩子能那么快乐吗？自己能安心在学校上课吗？

我上了十几年学，家务活几乎没干过，针线活更不用说了。给孩子喂饭的是婆婆；刷碗喂猪的是婆婆；缝补衣服的还是婆婆。

儿子身上的毛裤毛衣是婆婆打的，就连自己的毛衣也是婆婆织的。自己一年添十几件衣服，我给妈妈添了三四件，却从未给婆婆买过一件。

我家种了六七亩地，老公不在家，我厌烦劳动，又势单力薄，背着药桶打农药的是婆婆；拿着铁锨田地浇水施肥的是婆婆；扛着锄头烈日下除草的是婆婆；挥汗如雨弯腰割麦的还是婆婆。

婆婆有关节炎，走起路来一摇三晃的，像牛像马一样地干活，还经常受到我的奚落，婆婆总是一笑了之，有时婆婆发几句唠叨，我一顿抢白，婆婆就灰溜溜的走了。

我清楚记得秋天的一次中午，我回到家里，一看饭菜还没有做好，我气不打一处来，不问青红皂白，冲着婆婆就是一阵疾风暴雨。

“你就不能早点下晌吗？你让我吃什么，我和孩子还等着上学呢！”

婆婆听了我的话，脸色一红一白，赶紧道歉说：“阿兰，对不起，下次一定提前下晌，绝不耽误你和孩子上学。”

那次，我生气的没有吃饭就回学校了。从此以后，这样的事情再也没有发生过。

一年秋天，我回到家里，婆婆刚刚下晌，秋天出完花生，婆婆一摇三晃的做饭，看着婆婆的样子也是挺可怜的，但我还是躲到房间里不出来，如同没有看见一样。

老公走到屋里说：“你看，咱妈劳动一天了，累的够呛，你和妈妈一块做饭吧？”

“你妈累，我上一天课就不累吗？谁愿意去谁去，反正我不去。”“你这个人怎么这样，你去不去吧?”

“我这个人怎么了？说不去就不去。”一来二去，我和老公在屋里吵了起来。

婆婆进了屋，看到我们在吵架。不由分说一巴掌扇在了她儿子脸上，紧接着就是一顿臭骂。

老公生气的摔门而出，婆婆劝了我几句就匆忙做饭去了，剩下我一个人木木的站在那里。

事后想想，自己真的有点过分。后来妈妈知道了，劈头盖脸地吵了我一顿。

我清楚的记得一个冬日的早晨，婆婆做完早饭，在院子里扫雪。一跤跌倒，腿部骨折，不得已住院治疗。老公请了几天假，医院家里来回跑。

看到老公天天往医院跑，气得我不打一处来，“你天天就知道往医院跑，不管我们娘几个了？”

一向顺从听话的老公铁青着脸，一句话也没有说，转身就走。我一把拉住他，“你别走，你给我说清楚。”

老公说：“兰兰，你妈住院的时候，我是怎么做的？我妈住院的时候，你又是怎么做的？”刚走两步，又转过身来说“如果是你妈住院了，你会不管不问吗？你扪心自问一下，我妈哪一点对不住你了？”

老公愤怒的样子，是那样的陌生，是那样的无情。他还是口口声声爱我的老公吗？我自知理亏，怯生生的看了他一眼，放开了他。

是啊，自己的妈妈生病了，老公三天两头到医院照顾母亲，婆婆生病了，自己在家里没事人一样，还百般挑剔。自己到医院看了婆婆一趟，也是顾及面子，敷衍一下，哪里是出自真心。

二十年前，婆婆还是村里有名的俊俏媳妇，可是现在呢？娇嫩的双手像榆树皮一样沟沟壑壑，粉白的脸蛋早已枯萎憔悴，满头的秀发似杂草一样花白凌乱。

我忽然间明白，婆婆也是通情达理之人，为了全家的和谐幸福，婆婆不仅忍受着繁重的劳动之苦，还要忍受着我的嘲笑挖苦。

“阿兰，你对婆婆不好，你老公会高兴吗？他会用心的去爱你吗？那是生他养他的亲娘啊。如果不能处理好婆媳关系，夫妻之间就会有裂痕，矛盾越来越大，裂痕越来越宽，这样下去对谁都不好，现在你要做的，就是尽快修复这种裂痕。”

妈妈说到这里，我逐渐明白过来，有时老公对自己不冷不热的，有时还会闷闷不乐，有时还会莫名发火，原因就在这里啊。

妈妈接着说：“阿兰，男人夹在中间是很难的，一头是养育了二十多年的亲娘，一头是日夜相伴的妻子，伤害谁，他都会心痛，左右为难，两头受气，只能把苦水泪水咽到肚子里，只能把委屈痛苦隐藏在心间，如果他一直压抑下去，就会郁郁寡欢，闷闷不乐，时间长了会生病的。阿兰，你明白吗？”

妈妈只读过三四年书，没有什么文化，没想到口吐珠玑，一股脑的说出这般道理来，让我目瞪口呆，不由得多看了母亲一眼。

这是一个温顺善良的妈妈；这是一个通情事理的妈妈；这是一个明辨是非的妈妈。自己读了这么多年书，竟然还不如一个农村百姓明晓事理。

泪水模糊了我的双眼，没想到一向自以为聪明的自己，却做了这么多愚不可及的事情，我赶紧擦掉了泪水，生怕妈妈看见，也害怕儿女看见。

“妈妈，我们回去吧。”“回去干什么？吃过饭再走”。“妈，”我欲言又止。“怎么了？”

“妈，我来的时候，婆婆一个人去浇地了。”

“哦，浇地？一个人也能干，让她自己干。”

“妈，看你说的，最起码，我不给婆婆送碗饭吗？空着肚子干一天活，村里人不笑话我吗？”

“阿兰，你能这样想，妈妈很高兴。我们赶紧做饭吃饭，吃过饭，给你婆婆捎过去一碗。”

临走时，妈妈拉着我的手说：“孩子，记住妈妈的话，婆婆也是妈。你敬她，她也爱你。”“ 妈，我知道了。”

辞别了妈妈，我骑着电动车，带着孩子回家，路旁的花草在迎风微笑，树上的鸟儿在舞蹈欢唱，止不住的泪水夺眶而出。“婆婆就是妈。老公，我错了。婆婆，我回来了。”

愿世间所有的婆婆把儿媳当作自己的闺女疼爱，愿世间所有的儿媳把婆婆当作自己的亲妈孝敬，家庭就会温馨和睦，国家就会繁荣昌盛。

作者简介：荆永刚，延津县小潭乡初中语文教师。品味到汉语文化的奥妙与魅力，热衷于祖国文化的学习和传承，乐意为祖国文化的传承发展做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