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清珍：林黛玉的另一面：幽默可爱俏佳人

林黛玉，她在《红楼梦》中是当之无愧的“女一号”，一般人看来，她爱哭、小性子、说话尖刻，不大讨人喜欢，记得曾听有人公开评价：“如果我是贾宝玉，让我选我就选薛宝钗，我不选林黛玉！一天到晚哭哭啼啼不讨人喜欢。”这样的论调实在不敢苟同，愚以为，持这种看法的人他是只看表面，不知其里。只看皮毛，不看内涵，一叶障目不见泰山。

高贵典雅的“贵族小姐”

黛玉是全书中最具有贵族气质的姑娘。是文学名著中典型的淑女。诗书浸润黛玉高贵典雅的气质，初到贾府已经读完了《四书》。

她一进府，凤姐就赞她有“通身的气派……倒像是贾母嫡亲的孙女”。她是荣府千金贾敏与巡盐御史林如海之独生女，母亲是公府千金，相比起同样不在京城长大倒在商人圈中打滚的富贵花薛宝钗，她更具有贵族气质，书中有关黛玉描写的地方都是具有华贵气息的，潇湘馆的题匾就叫“有凤来仪”，景色是“龙吟细细，凤尾森森”，她的号也叫潇湘妃子，曹公比喻她时用的都是西施，飞燕和比干等皇族。

她坐的是湘妃竹墩，喝酒用乌银梅花自斟壶和海棠冻石蕉叶杯。她冬天穿掐金挖云红香羊皮小靴，身披大红羽纱白狐里大褂，腰系青金闪绿双环四合如意绦，何等亮丽！贾宝玉雨夜探望，她拿出就连贾宝玉也不轻易舍得用的玻璃绣球，轻声细语的一番描绘，透出的是暖心、是高贵、是娴雅！

如果说宝钗是朴素高洁的寒士，黛玉就是高雅浪漫的美人。宝钗平时不戴花，不熏香，不化妆，黛玉则相反，生活中充满了小女人情调，湘云也说她是真名士自风流。

其实黛玉在人情世故上也颇来得，也知道打赏下人”一抓就是一把”26回，本院小丫头佳蕙笑道：“我好造化！才刚在院子里洗东西，宝玉叫往林姑娘那里送茶叶，见我去了，林姑娘就抓了两把给我，也不知多少。你替我收着”，便把帕子打开，把钱倒了出来，林黛玉并不是一个计较琐碎事情的人，薛宝钗打发婆子送燕窝，黛玉“命人”给她几百钱，打酒吃。轻财重义的贵族气派，真正的大家风范。

佳句迭出的“幽默大师”

黛玉善于找乐子，而且很幽默，经常跟宝钗合演个小品什么的，与湘云可并称大观园的两大开心果，不过湘云的开心果总需要用肢体语言达成，比黛玉就逊色了些。

第25回王熙凤给了林黛玉两瓶茶叶，开玩笑说求她一件事，林黛玉立即道：“你们听听，就是吃了她一点子茶叶就使唤起人来了！”逗得众人都大笑起来。

有次怡红院袭人、晴雯几个丫头拌嘴，黛玉过来看到袭人、晴雯都在哭，黛玉笑道：“大节下，怎么好好的哭起来了？难道是为了争粽子吃，争恼了不成？”惹得宝玉和袭人都噗嗤一声笑了；当袭人说：“除非一口气不来，死了，倒也罢了。”宝玉说自己要去做和尚，黛玉将两个手指一伸，抿着嘴笑道：“从今往后我可记住你做和尚的遭数了！”当有人说“薛大爷请”的时候，黛玉又调皮地说：“吃酒是小事，看看你宝姐姐才是真的呢！”她善于调节气氛、化解矛盾、惯开玩笑，动作斯斯文文的、语气慢慢地、语调渐渐上扬，眼神表情生动流畅，一个伶牙俐齿的“幽默大师”就呼之欲出了。

姑娘们中间最会说话的人是林黛玉。有一次，贾母说，“凤儿嘴乖，怎么怨得人疼他。”宝玉笑道：“若是单是会说话的可疼，这些姊妹里头也只是凤姐姐和林妹妹可疼了。”从奶孙日常聊天打趣可以看出林黛玉是公认嘴巧的人。贾母喜欢的就是聪明能说的女孩子，贾母疼爱黛玉并不只因为黛玉是她唯一的外孙女，更因为她有讨贾母喜欢的个性和能力。试问象贾母那样爱热闹的人，怎会不喜欢能说会道的人呢？

后人常以晴雯之口角厉害与黛玉相比，“晴为黛影”没错，性子耿直、结局凄惨这一点是一致的，口才上晴雯差远了。晴雯是块爆炭，莽撞有余，智慧不足，而黛玉虽也有说话莽撞时，但吵架斗嘴总立于不败之地，风趣可爱而且总是妙语连珠。宝玉上学前她说“这一去可是要蟾宫折桂了”。打趣宝玉的话让宝玉也忍不住笑起来。

娇俏可爱的“才子佳人”

黛玉才冠群芳，既是“才子”又是“佳人”。进贾府后与姐妹们一起读书，同师同教，依然出类拔萃，可见天分之高。她每次写诗总是“一挥而就”或者，“也不思索，只笔一挥，就有了一首”。在芦雪庵联句时也是与宝琴一起同战湘云，可见才思之敏捷。

黛玉对任何思想都是去粗取精，转化一下再为己所用，黛玉对人的看法也不随众，对北静王就敢骂“臭男人”，对老太太喜欢的刘老老也讥讽为“母蝗虫”，妙玉是人人都厌其孤僻，但妙玉能请宝钗和她一起喝茶，说明她和处处与人为善的宝姐姐一样，都与妙玉保持了不错的关系，能欣赏到妙玉的独到之处，而且以她的脾气，挨了妙玉的奚落却默默地忍了，确实难得。

也正是因为林黛玉构思巧妙、想象奇特，宝钗针对“母蝗虫”的比喻，笑道：“世上的话，到了凤丫头嘴里也就尽了。幸而凤丫头不认得字，不大通，不过一概是市俗取笑。更有颦儿这促狭嘴，他用‘春秋’的法子，将市俗的粗话，撮其要，删其繁，再加润色比方出来，一句是一句。这‘母蝗虫’三字，把昨儿那些形景都现出来了。亏他想得倒也快。”众人听了，都笑道：“你这一注解，也就不在他两个以下。”

什么叫有才？展现在外面创造了结果的叫有才！若能将书面表达与口语表达完美结合就无疑是闪耀着人格魅力的难得“有才人”。

大观园开诗社后，贾宝玉和众姐妹集体写诗，大多有时间限定。众人连句时，更不容许有多少思考余地，这其中，林黛玉每次的表现也很出色：无论是魁夺菊花诗、还是闷制风雨词（指她写的《秋窗风雨夕》）还是令人柔肠寸断的《葬花吟》，还有她重建桃花社题写《桃花诗》无不情思绵绵、千回百转，打动人心。也无怪乎宝玉看了之后“痴痴呆呆，竟要滚下泪来”。

但相比之下，口头表达往往在与人的对话中展开，更需要现场发挥与临时应变，所以也更能够反映出一个人的智慧和敏捷。

敏捷机智的“拌嘴高手”

第八回“探宝钗黛玉半含酸”中，林黛玉的这种口才就得到了充分展现。

薛宝钗身体不适，林黛玉去探视，当时贾宝玉先在了。而且林黛玉来之前，薛宝钗和贾宝玉之间已经发生了一段故事，两人互相看了对方的通灵宝玉和金锁，读了上面錾的字，好像正好配对，引发了金玉姻缘的说法。但刚发生过这一幕，林黛玉就来，曹公这样安排很有意味。林黛玉来后看见贾宝玉也在，立即说：“嗳哟，我来的不巧了！”薛宝钗是何等聪慧之人，马上听出黛玉“半含酸”有点不舒服，于是责问：“这话怎么说？”想不到，林黛玉直接挑明了说：“早知他来，我就不来了。”薛宝钗说：“我更不解这意”。

薛宝钗这样步步紧逼，其实是自己心里有“鬼”。林黛玉回答得非常绝妙，说：“要来一群都来，要不来一个也不来；今儿他来了，明儿我再来，如此间错开了来着，岂不天天有人来了？也不至于太冷落，也不至于太热闹了。姐姐如何反不解这意思？”林黛玉貌似轻松坦率无辜的一番话，反倒让读者感觉薛宝钗太过多心了。林黛玉才思敏捷可见一斑！

通常看来，薛林就是一对“情敌”，林黛玉这样一番解说将本来紧张的对立关系巧妙转化成平等友爱的姊妹关系。

这天下雪，薛姨妈招待贾宝玉喝黄酒。黄酒还没有温热，贾宝玉就要喝，旁人劝阻时贾宝玉不听，还说自己只爱吃冷的。这时候，薛宝钗就来劝他说：“宝兄弟，亏你每日家杂学旁收的，难道就不知道酒性最热，若热吃下去，发散的就快；若冷吃下去，便凝结在内，以五脏去暖他，岂不受害？从此还不快不要吃那冷的了。”贾宝玉一听这话有理，就把冷酒给放下了。

这一切林黛玉不动声色观察者、思考着，正好在这当口，因为下雪天冷，紫鹃就让雪雁来给林黛玉送手炉，林黛玉借机一语双关，责备雪雁：“也亏你倒听他的话。我平日和你说的，全当耳旁风；怎么他说了你就依，比圣旨还快些！”她“话里有话”，薛宝钗和贾宝玉立即都心领神会，面对薛姨妈的不解，她立即说：“姨妈不知道。

幸亏是姨妈这里，倘或在别人家，人家岂不恼？难道人家连个手炉也没有，巴巴的从家里送个来？不说丫鬟们太小心过余，还只当我素日是这等轻狂惯了呢。”林黛玉既把贾宝玉挖苦了又在薛姨妈面前巧妙掩饰了“半含酸”。机敏和聪慧表现得很巧妙。接下来当李嬷嬷劝贾宝玉不要再多喝酒，并以提防老爷过问功课为理由，林黛玉怕扫贾宝玉的兴，就鼓动他继续喝酒。林黛玉的一番话也再次为宝玉和自己的行为找到了合法性。

李嬷嬷又急又笑地说：“真真这林姐儿，说出一句话来，比刀子还尖呢。你这算什么！”薛宝钗也忍不住拧她的腮说：“真真这个颦丫头的一张嘴，叫人恼也不是，喜欢又不是。”两人的话，都是带有总结性的。不论李嬷嬷还是薛宝钗，都不约而同地正话反说肯定了林黛玉的口才的伶俐，林黛玉总是在貌似复杂的语境下淋漓尽致地发挥，把自己的心思巧妙地表达出来了。

林黛玉“心较比干多一窍”，她高贵、娴雅、温柔、体贴，她是幽默可爱“俏佳人”！

作者简介：麻清珍，淅川县教研室初中语文教研员。中小学高级教师、河南省优秀教研员。从事语文教学和课改研究三十年，不忘初心！2018年开始文学创作，愿将写作当成后半生的爱好并坚持下去！有作品入选《师墨飘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