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et连奔带跑来到警局,记者们看见他记得是新闻发布会那天Sopita身边的保镖,于是一窝蜂上前询问。有件事大家的关注程度不下于Pokin的死亡,就是Sopita在事发地对继母说的那番话,她脱口说出外遇的事,并且失手打了那时已经昏倒的继母一巴掌。
Sopita被带到警局冷静,而Supattra因为旧疾复发被送往医院,警方担心此次事件的打击可能会引起并发症,导致病情加重,于是决定把她交给医生照顾,但同时也不忘派两名警务人员就近监视。
女人抱膝蜷缩在沙发上的画面刺痛了男人的心,那娇小的身影静静坐着,动也不动,乌黑的发丝间隐约可见苍白的脸颊,两弯柳眉微蹙,因为无法形容的痛苦。
“Sopita……”他轻声唤她,弯腰在她身旁坐下,女人缓缓抬起头,两侧脸颊泪痕斑驳,现在眼泪大概已经流干了,对上他的视线,她整张脸皱巴成一团,似是受了无法用言语描述的致命伤,张开小手,扑进Chet怀里,仿佛他是能延续自己呼吸的最后后盾。
Chet回以紧紧的拥抱,任何安慰的话语在此刻都显得苍白无力。
“不,我不回去,还没见到爸爸……带我去医院,医生可能正在抢救爸爸。”她哭闹着,像个孩子一样不依不饶。
“冷静点Sopita!先回家,待在这里或是去医院也于事无补。”大手抓紧了她两侧手臂。
“管他有没有用,我要去找爸爸!听见了吗?我要去找爸爸,你的职责就是按我的命令去做!”说完她一把推开他,挣开他的手,急急忙忙向警局外跑去,但是聚在外面追踪事件的记者大军让她刹住了脚步,站定喘气,身体后退撞上了紧跟上来的年轻保镖。
“那群记者会阴魂不散地跟着你,直到知道真相,现在任何地方都比不上家里安全。”Chet冷静地说道,此时比起言语上互相伤害,他更想采取温和的手段唤回她的理智。
“那你去啊,如果想让对方看见你有多狼狈就跑出去,每台相机都准备好捕捉你的丑态了,但我事先声明,我绝不会让它就此结束,你不能就这样输掉!”
她定定看着他,年轻人认真的眼神让她无力辩驳,只能捂脸痛哭,被他带往警局后门,躲在隐蔽处,为了避开记者悄悄离开,Chet临时借来Wicha警长的私家车,把自己的车丢在这里。
一路上车内静悄悄的,女人的呜咽声小到几乎被空调风声盖过去,然而眼泪却流个不停,Sopita还在哭……和哭。
Rawin早上对Sopita借口要去公司上班,其实是直奔家里,因为昨晚在酒店过的夜。家里的气氛异常安静,出声唤来佣人,对方也是过了好一会儿才出来,手里还拿着行李。
“老爷夫人叫我回乡下的,其他人也是,老爷夫人把人全辞了,我没地方可去,打算回老家种田。”
女佣的话让Rawin疑心,有些蹊跷,爸妈从来不会随心所欲做决定,总是会事先告知他,年轻人拿起手机准备打电话,却想起自己父母从来不用那些通讯工具。
“没说……哦,但他们是和一个女人去的,她昨天就开车来接了,看样子很着急。”
Rawin马上知道她嘴里提到的女人是谁了,只有Orawan喜欢以信代人。佣人拿来放在桌上的白色信封,递给他,然后告辞,给出的理由是要赶紧走,怕赶不上长途汽车,年轻人没说什么,接过信立马打开,恨得两眼冒火,尤其看见信上的内容他差点发疯。
Rawin拼命给Orawan打电话,但她关机了,暴躁之下他险些把手里的手机扔了,但来电铃声在这时响起,屏幕上显示的名字不是Orawan,而是Supattra。
“Rawin……”对面讲话声音偷偷摸摸的,“今天发生的事是你干的吗?”
“你说什么呢?听好了……我现在自顾不暇,没时间听你在这胡言乱语,或者反复唠叨一些爱我的话。”年轻人无心惦记对方,这个老女人再过不久就要被警方逮捕了,除了失去利用价值,还会成为他的累赘。
年轻人手软到差点握不住小小一个手机,声音微弱地问道:
“是你派人杀他的吗?”Supattra又问了一遍。
“你疯了?我干嘛要那样做?去问你情夫Krita吧。”
“我在医院,Rawin……这事不对劲,你能来接我吗?外面有两个警察,我有办法离开这里,只要你来接我……我们必须逃跑。”她语气哀求,似在哭哭啼啼,然而Rawin不但没有心生同情,反而更烦她了。
“我恐怕帮不了你,你去求Krita吧,他很爱你,肯定不会丢下你不管的……就这样,请不要再打给我,如果你真如经常挂在嘴边那样爱我担心我,就别给我找麻烦!”
他挂断电话,满不在乎地把手机丢在一旁,眼神紧盯Orawan信上的内容,发现那句内容中隐藏的重要含义,一辈子想着贪污诈骗的大脑懵了片刻,他慌忙起身,一脸紧张地跑上二楼卧室,打开保险箱检查财物,包括用来洗贪污款的存折——几乎每个银行账户他都是以二老名义开的,地契房契,以及价值高达五百万的金银珠宝。
看见整个保险箱里空无一物,他像是被树枝狠狠抽在脑门中央!
Anthamrong家的气氛充满了悲伤,谁都无法坦然接受Pokin的突然离世,Sopita强硬宣布在她将杀人凶手绳之以法之前不会举办葬礼,从警局回来以后,她一整天都坐在卧室阳台发呆,不吃不喝,埋在椅子里,Chet视线一刻不离地守着她,而那对巨人保镖如今消失的无影无踪,表示他们的老板正准备开溜。
“还记得上次我们分开前你说的话吗……倒霉连锁效应。”Sopita说道,那双望向虚空处的美眸,只看得见空洞,只感受得到痛楚,Chet用沉默代替回答。
“现在多米诺骨牌倒了……看着它们一个接一个倒下,我们祈求留下最后两个……或者祈祷它们快点全部倒下,一切才能结束。”
他眼神柔柔的,怜悯地看着她,但他知道某些情形下辞藻华丽的安慰比不上无言的陪伴。
“活在世上看着身边人一个个离开我们,真的是一种折磨,你说呢?……如果每个人都是多米诺骨牌,我大概也是……迟早都会倒下的,但我不想当最后一张多米诺骨牌……不想有一个人孤单的时候,不想成为最后活下来的人,看着所有人一个又一个离去……这太折磨我的心了。”她眼中再次浮现水光。
“让他们白白死去,才更是折磨。”他俯身坐在她对面,Sopita抿唇,无声流泪……这种关键时期好在她还有他。
Chet用大拇指轻轻拭去她脸颊上的眼泪,他没说的是,其实他在开车去警局的时候也差点疯掉,一颗心驱使着他左冲右突一路超车飞奔向她,甚至不知道是怎么安全抵达目的地的。
“我不饿,我想爸爸……”年轻人看着他,明白她的感受,爸爸和妹妹就好比Sopita的心脏,当这两条生命逝去,她的灵魂仿佛也跟着消亡了,别说是想办法对付别人了,只要她继续活下去,不想着伤害自己,他就很开心了。
Orawan看着在一间破旧出租屋内边吃饭边聊天的老夫妻,女人的手熟练捏着糯米饭,而丈夫则用手抓起炸毛足鲈放在妻子盘子里,这顿饭谁都没有用叉匙或者维持餐桌礼仪,但是气氛却因为夫妇俩的爱而变得温暖。
这对老夫妻甚至不知道自己是被骗到这里来当人质的,过得安心自在,说不定比待在Rawin的豪宅里还要舒服呢。
“噢,丫头,过来一起吃啊……谢谢你特地买了我们爱吃的,我们平时在家里也这么吃。”
“吃吧,我还……啊……”话没说完她瘫倒在地,痛意突然袭来,身体蜷缩成一团,好比死神的可怕疾病正在扩散,腐蚀着她的骨头以及身体每一个细胞,两夫妻立即起身慌忙把她扶到床上。
老人把耳朵贴到她嘴边,之后马上拿来她的手提包,担心动作慢了赶不上,于是把包里的东西全倒出来找,两个小小的药瓶骨碌骨碌滚出来,她看不懂英文,不知道那是什么药,看见只有一个瓶子装了药片,而另一个瓶子里是胶囊,Orawan选择了药片,一送进嘴里就用力嚼起来,然后喝了口水。为了让药物逐渐发挥药效,持续分解以起到减痛效果,服用吗啡片等止痛药的原则,通常是整片吞下,等到药物开始起镇痛作用,可能需要长达一小时时间……对她来说太久了,咀嚼有助于药物分解迅速发挥作用,尽管知道咀嚼会使得药物停留以及药效发挥时间短两到三倍,这或许会有生命危险,但她没有别的选择来对抗痛苦。
她渐渐平静下来,但她知道如果胡乱用药,要不了多久症状会再次反复,夫妻俩看她昏昏沉沉的样子,给她盖上被子,同时放下心来,Orawan没有怎么样,女人闭上眼睛,控制呼吸节奏,由急促到平缓……感觉呼吸困难,不过习惯了。
“帮我拿下手机。”老人连忙拿给她,Orawan喃喃道谢,努力眯起眼睛看手机屏幕,找到她一次电话也没打过,此时却是她唯一依靠的人。
Chet挂断电话,回到Sopita的卧室,身体后倚靠在门边,看着不听他话吃饭的人。
她点头,眼看着房门关上,才把面前的托盘推开,因为吃不下去,趴在桌上,再次哭泣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