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总是轻信陌生人,Da姐抱怨过很多次,但谁会知道有时候陌生人并不总是危险的,我们信赖的身边人才可怕,他也许不像我们想象的那样美好,等意识到看走了眼我们已经铸下大错了……’
‘人类并不愚蠢,我们很清楚什么是梦境,什么是现实,但我们不想分清,因为现实往往不如意,梦境就不一样了,可以随心所欲去装饰,越梦越幸福,也越不想醒过来……悲哀之处在于,把我们从美梦中唤醒面对残酷现实的人,恰恰是那个为我们缔造美梦的人……他用一只手赋予了我们生命,同时却又用另一只手生生扼杀了我们……’
Sopita睡不着,越强迫眼睛闭上越觉得头隐隐作痛,于是天还没亮就起床梳洗打扮。新闻发布会过后,除了要担心Chet的安全,她还要再次查证妹妹的死亡原因,那本笔记本从第一页到最后一页处处透着蹊跷,难以置信她曾一度忽略了它。
其中所写的一些内容让她这个姐姐十分肯定Sararin肚子里孩子的爸爸不是Chet,而是某个与Sararin更亲近熟悉的人,可男性朋友除开Chet,就没有其他人了,因为Sararin从小辍学,Chet告诉过她把每个人都看成是可以占Sararin便宜的男人。
爸爸、Krita,还有Rawin……只有这三个人是Sararin亲近信任的。
她直觉性的立马把Pokin从嫌疑人名单剔除,她和爸爸生活了一辈子,虽然有一阵子离家求学,但时间不长,他不是个贪图情欲的人,理智、有道德,把Supattra带进这个家里也只是因为想要一个彼此照顾相伴到老的伴侣,像一对知心好友,一起走过生命最后的时光……但没有一个女人是真心的。
剩下两个人,Krita和Rawin……前者想都不用想直接剔除,因为事实表明他打从一开始就和她的继母勾搭成奸,共谋侵吞公司财产、骗取财富。
那Rawin呢……Sararin笔记本中对意大利菜情有独钟的男人,是他吗?
把恋人列为嫌疑人之一,Sopita很痛苦,但她没得选择。因为自事发那天起,Rawin让她看见他蛮不讲理、性情急躁的阴暗面,这种突兀的改变让Sopita越来越困惑,尽管Rawin在调查Krita和Supattra之间的亲密关系上有功,但这是两码事,在她眼里,那个绅士冷静,陪伴她、鼓励她的Rawin已经消失了,仿佛从未在这个世界上存在过!
三年过去了,大概没有留下任何可以指明的证据,就算知道谁是孩子的父亲也追究不了,因为看样子那段亲密关系中她妹妹是心甘情愿的,即便如此,Sopita还是执意想知道。
因为这样一来,她就可以把曾经那些对Chet的偏见通通消除!
女人视线扫过房门,注意到门缝里插着某样东西,起身过去一看才发现是一个白色文件袋,捡起来看过里面的东西后,她整个人都僵硬了,动弹不得,两只手却不受控制地哆嗦着,她下楼来到厨房,问管家和女佣是谁把这个文件袋插在门下面的,但所有人异口同声否认说不知道没看见。
Sopita咬牙忍住抽噎,没有流泪……连打湿眼眶都不曾,心却痛到无法用语言描述。她对未婚夫的感情也许不复从前,但看见Rawin和其他女人纠缠不清的私密照片,坦白说,震惊到说不出话来,彼此间的信任已经不复存在了!
她像一具行尸走肉,回到卧室,拿起手机打给Rawin,对方因为Orawan的事心情烦闷,喝得酩酊大醉没法开车回家,正在一家酒店呼呼大睡,天没亮就被吵醒,语气不由带着烦躁。
“对不起,打扰你了,Win,我有件事想不通,不知道该依靠谁,如果你有时间,麻烦来家里找我,早上我还在家里,下午去公司。”
结束通话后Sopita躺倒在床上,眼神空洞地望向天花板……她难过,但更多的是心痛!
听到时钟报时六点整,女人离开卧室,动作迟缓、有气无力地走下楼,发现年轻保镖早早醒了,诧异地挑起眉毛,他站在门口手插在牛仔裤口袋里,面朝屋外的草坪,看样子他正沉浸在思考中,没发觉她站在身后。
在他身后站定,看着那宽阔的后背,Sopita的第一感觉是,想从背后环抱住他,不是出于暧昧的男女之情,而是出于同情怜悯,出于对他犯下的诸多错事的悔恨……然而现实里她只是静静站着,直到他转身看过来。
“今天你醒的好早。”Chet问候道,对她露出真诚的微笑,Sopita内心非但不觉得轻松反而更折磨了,两眼通红地望着他,注意到她反常的表现,男人脸上的笑容迅速淡去。
“怎么了?不舒服吗?”听见他温柔的语气,心里那股酸胀的情绪紧紧挤压着她的心房。
对不起……她想说出这句话,却张不了口,又担心憋不住眼泪,哭出声来叫别人看见,到时候两个人之间的事可能会闹大,升级为更大的话题。
“没有,我没事……倒是你,起的比我还早。”她频繁眨眼,直到盈满眼眶的泪水干掉。
她知道他在撒谎,眼下青黑,表示他整晚没睡,但不想在这种无关紧要的小事上揪他的错,于是睁只眼闭只眼放过去了。
“我约了Win……如果你早上有事就去忙吧,下午再来接我。”
Chet看着她若无其事地说出这句话,没来由一阵烦躁,却什么也说不了,因为不管怎么样这两个人还是未婚夫妻,是要彼此来往还是经常约见都与他这个外人无关。
“那我去外面办事,下午一点见。”说完他立刻背过身,直直走出家门,Sopita皱皱眉,快步紧跟在后面,冲他背后喊道:
“他没事,你爸爸是个非常坚强的男人,我不奇怪你的性格像谁了。”
Chet笑了,他嘴唇咧开,露出一口洁白整齐的牙齿。
“等等!”她一时情急伸手拽住他健壮的臂膀,看见那双黑眸里闪耀着的灼灼火光,又立马放开了,“你应该告诉我要去哪?”
“去办事。”他还是原话,脚步不停,依然迈向汽车,因为是出去办私事,于是年轻人选择开自己的车,那车停在车库最里面,盖着车罩。
“这么问很没礼貌知道吗?”他打开车门,转身一只眼眨了眨,无形撩人,Sopita面色讪讪,还是接着问道:
“身为老板,我想我有权知道员工上班时间去哪里,就算是我允许你去的。”
Sopita登时就怒了,但她能说什么,既然身为员工Chet都已经告诉她这个老板实情了,认识到再没有任何借口挽留他,她只好撂下一句挖苦。
Chet含笑,朝她挑起一边眉毛,然后上车,带着一脸满面春风讨人厌的表情开车离开了,从后视镜里看见上司踩着重重的步子气鼓鼓地回屋,他嘴角溢出轻笑。
今天Pokin比平时起得早,他接起电话和对面说了几句话,然后进浴室洗把脸让自己清醒,掩饰脸上因为整晚失眠造成的乏色。
“噢,一大早去哪里,老公?”早起进行每日日常施斋的Supattra看见身穿白色圆领T恤加纯蓝色运动长裤的丈夫下楼,问道。
“我想出去跑跑步,这段时间早上空气凉爽,适合出门锻炼。”
她诧异地看着他精神抖擞的样子,忍不出笑了出来……太久没看见活力满满的Pokin了,自从Sararin去世,她的丈夫好像也跟着女儿去了。
Sopita同样诧异父亲改变的行为,但这诧异却掩在了巨大的喜悦之下,她也不记得爸爸最后一次去健身房锻炼和慢跑是什么时候了,这是一个好兆头,预示着爸爸正在努力挣脱痛苦套索,不愿再沦为枷锁下的奴隶。
“让司机一起去好吗,爸爸?”出于担心,她提议道,虽然已经向记者公布了致命绝招,但并不是说被暗害的可能性就完全为零了,Pokin却笑着摇了摇头。
“不用,让别人在旁边等着,我就不能尽情运动了,这么近,开车一小会就到了。”
“那随您吧,快点回来吃早饭,我叫佣人们摆桌等您。”她嫣然一笑,爸爸像小时候那样把手放在她头上……无论过去多久,爸爸的双手还是一样温暖。
Sopita目送Pokin的车远去才往回走,看见爸爸神情开朗她就放心了,只希望那不是爸爸为了掩饰被妻子和好友联合背叛的悲伤而故意演的一场戏!
大约早上七点,Rawin来到Anthamrong家,路上留意到救护车、警车以及消防车停在路边,似乎是路边草丛发生了火灾,但年轻人没有停车围观,而是驱车赶往恋人家,意图为自己争取分数。Sopita在家门口迎接未婚夫,他和她打招呼时的表情和语气阳光又开朗,与早上接电话的时候截然不同,在他扑过来抱她的时候,女人微微挣扎了一下,对他的怀疑加上嫌恶让她连靠近都不想,却又不得不勉强自己,因为想证实Rawin是否是Sararin肚子里孩子的爸爸。
她扯出一抹真心的笑容,牵着他的手进到屋内,吩咐佣人把咖啡和饮料端去客厅,Sopita愁闷的表情让Rawin担心……更多的却是在担心自己,因为怕她在自己身上察觉什么端倪,高大的身影紧挨着她坐下,一只手臂搂着她的肩膀安慰她。
“怎么了?我很担心你,担心到等不下去,马上赶了过来。”甜言蜜语是为了增加喜爱分。
“谢谢你,我有件烦心事……事关Rin的死亡。”尽管Sopita没有去看搂着她的人的脸色,但能从他的身体和手掌感觉到轻微的颤动,仿佛吓了一跳。
“记得,正是这本笔记本让我们确定是那该死的Chet伤害了Rin。”年轻人咬牙切齿,自到了以后还没看见Chet的人影,现在他恐怕睡得正香呢,毕竟很久没沾过那么软的床了,因为人生反复在进出监狱之间徘徊。
“其实我刚有机会试着从头读到尾……一直以来我们似乎误会Chet了,他并没有伤害Rin。”
Rawin不知道自己的脸色有多惨白,Sopita不动声色地观察他的反应,心里却不寒而栗,问自己究竟是因为过去Rawin没有露出任何马脚,还是因为她耳聋眼瞎,什么也看不见。
“写了那个男人就在她身边……你脸好白,Win,看呐,汗都出来了,热吗?”她不光说,还拿手去探他的脸颊和额头,在她的触摸下,Rawin不仅没有平复下来,反而更加坐立不安了。
“怎么?不舒服吗?还是说饿了?我叫佣人先摆桌吧,爸爸去公园慢跑了,大概等会就回来了。”
“不必了,Da,一杯咖啡下肚了,而且我有要紧工作必须早点去公司,才会先赶过来找你……至于Rin的事,我知道这对你来说很重要,但当前我们应该先解决更严重的问题,一旦处理掉贪污犯,我保证会帮你抓到那个伤害Rin的家伙。”
“谢谢你,Win。”她紧紧抓住他冰冷的手,一脸感动,仿佛这双手温暖极了。Rawin艰难地吞咽下口水,话锋一转,提醒女人不要离Supattra这条毒蛇太近,Sopita答应下来,把他送上车,嘴上抱怨着Rawin才刚到就要回去了,于是年轻人承诺如果工作结束的早就去公司找她一起吃午餐。
送走Rawin,Sopita回到屋里,她的心仿佛被翻来倒去,觉得心慌气短,像一个正站在悬崖峭壁边上摇摇欲坠的人,所有感官都麻木了,甚至连一滴眼泪都流不出来。
一直以来她被爱情蒙蔽了双眼……Rawin露出这么明显的破绽,只有她这个瞎子,无数次忽略了它!
漂浮的思绪让女人一个不留意撞上了继母,Supattra和平时一样打了声招呼,受Pokin早上变化的影响,她的心情一直明朗到现在。
“还没有,但我跟爸爸说了等他回来一起吃早饭,过会儿应该就回来了。”
Supattra点头,说先去厨房看看,Sopita回头看着她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愤怒、难过……同时也理解、同情她。
她的爸爸的确不是一个风流花心的男人,也从来没闹出金屋藏娇的事来伤妻儿的心,但对Supattra而言,比起善良和爱情,她或许更希望得到实在的,看得见摸得着的东西。
Sopita决定跟去厨房,看见Supattra正在吩咐管家榨果汁以及过滤残渣,而她自己则从刚从冰箱端出来的装水果的托盘中挑选原材料,女人走过去帮忙挑拣。
Supattra瞅了她一眼,看见继女对她露出真诚的笑容,回以微笑,看样子今天是要刮大风了,因为Anthamrong家两父女都失常了。
今天奇了怪了……女人心里想着,尽管如此嘴上依然照实回答。
“哎呀,事情过去好多年,我都不怎么记得了,再说了,你爸爸从来就不是个嘴甜的人。”
“也是啊。”Sopita附和道,想到父亲微微一笑,同样地,Supattra想到丈夫的沉默寡言脸上不由自主露出微笑,这曾一度是他魅力所在,但久而久之,却成了婚姻的毒药。
“但你依然那样爱着我爸爸。”女人接着说道,手还在忙于挑拣面前的水果,Supattra愣了一下,目光闪躲,Sopita看了于是接着说道:
“Rin死的时候,我以为爸爸活不下去了,但因为有您陪在他身边,照顾他、鼓励他,我们家才能挺过那段时光,单单我一个人,一定无法在那段黑暗的日子里鼓励爸爸,因为自己也陷入了低谷。”
“我只是做了我该做的,而且……我认为让Pokin先生活下去的重要理由,是你。”
“不止我一个人,爸爸和各种问题作斗争,是为了给我们所有人幸福。小时候我曾委屈爸爸没时间陪我,只顾着埋头工作,最后被妈妈抛弃,但长大后我才明白爱一个人,不仅仅是相爱了在一起就完事了,我们必须做好照顾对方的准备,让我们爱的人过上幸福安逸的生活,不用吃苦受难。”
“或许是吧。”Supattra心虚地说道,“你今天怪怪的。”
“如果这里的怪,指的是做从未做过的事,我承认我奇怪。”女人喉间发出轻笑,称呼对方的名字,声音大了些。
“您也许不是我的亲生母亲,而我也许不像亲生母亲一样爱您,但过去我敬您是爸爸的妻子,我爱您,是因为您爱我爸爸……我不知道爸爸有没有把我们公司的贪污问题告诉您,但之前发生在我身上的事,让我不确定自己还能活多久,我只是想着应该感谢您一次,想拜托您在我不在人世的日子里照顾爸爸。至于我们每个人犯的错误,就让它过去吧,因为生命短暂,死亡或许会再一次降临我们一家。”
Sopita的表情不似演戏,那是扎根在内心深处的忧虑,希望如果Supattra能从她嘴里听到那么一次她的感受,或许会忆起Pokin的好,愿意金盆洗手,并且与Krita一刀两断……看在爸爸晚年幸福的份上,她可以不追究她。
“你变了很多知道吗?”Pokin的事上Supattra没有给出承诺,避重就轻,转而说起另一件事。
“是的,自你回来就变了,变得更冷静了……如果站在我面前的是以前那个你,我相信自己肯定没有机会听到刚刚那段话。”
Sopita没有恼怒,而是轻轻笑着,很多时候,人们因为内心软弱表现得暴躁易怒,但是近来她的心脏坚强多了,随之而来的是稳定的情绪。
“真奇怪,快到早饭时间了,爸爸还没回来,一定是遇到也来锻炼的谈得来的朋友了。”
Supattra张口待要加上一句,但还没等她说出口,一个女佣就一脸慌张地跑进厨房,抽泣着高声嚷道:
Sopita和Supattra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到达事发地的,脑子里只想着要尽快去找Pokin。没有血缘关系的母女俩匆匆忙忙下了车,跑向围观群众,冲进包围圈,见到了记者、救援人员、消防部门以及警察分散站在事发地周围。笼罩了整片区域的浓烟,加上被烧得只剩个空架子的汽车,让后来的两个人差点崩溃。
“大约20分钟前我们刚刚控制住火势,Sopita小姐。汽车的后车牌还有部分未被烧毁,经过调查发现是Pokin先生的车,至于事故原因可能要等二次检验结果出来。在您到来之前我们擅自将尸体转移出来,是因为尸体几乎完全被烧焦了,没有留下任何证据,必须立即送去检验,以便证实死者的身份……比起意外我们更倾向于是凶杀,因为路人表示在汽车被烧前听到好几发枪响。”
女人回头望向说话者,发现他是之前负责她失踪案的Wicha警长。
Sopita泪如雨下,失去Sararin时,她已经体会过一次伤心欲绝的滋味,如果再发生那种情况,她就再也承受不了了。
死亡是无可避免的真理,别离是每个人必须面对的事情,但这并不意味着她能接受爸爸和妹妹另有隐情的死亡!
“有人晕了!”身后传来某个人的叫喊声,女人转身看见瘫坐在地的继母,扑了过去,扯拽着Supattra的衣服,把她喊醒让她看看自己都干了什么好事,曾经那些为了爸爸的幸福愿意原谅她的想法,如今只剩下成倍的恨意。
“起来!少在这装晕,醒来看看你和你那可恶的奸夫对我的家庭都干了什么!”她尖声叫嚷,失去了理智,用尽全力一巴掌挥在继母的脸上,如果不是被警方拉开她还能做的更过分。Supattra对继女的行为和话语无知无觉,唯有挂在眼角的滴滴泪水,证明了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秒她有多伤心。
Sopita控制不住自己,她的理智已经溃散,即便有警方在一旁努力安慰也无济于事,一瞬间她想到了Chet,在她真的神经失常变成一个疯子以前,必须有他陪在身边。
“Chet……打给他,我要见他……听见了吗……谁都可以帮我打给Chet!”她握住中年警官的手摇了摇,泣不成声地请求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