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条人命的《单程票》：鲁荣渔2682号特大杀人案

2011年7月25日，日本海上保安厅收到了来自于鲁荣渔2682号的求救信号。这一艘一个多月前失联的中国远航船最终被拖回了出发地石岛港。

载有33名船员的渔船，最终只有11人回国，另外的22人去哪儿了呢？

航海日志消失，救生衣消失，没有任何与这次远航相关的文字信息被保留下来，除了警方发现的血迹与人体组织。

一桩11人谋杀22人的海上惨案由此浮出水面。更加骇人听闻的结论随后传出，11名幸存者中，没有一名无辜者，全部参与了谋杀。

这是国产独立游戏《单程票》的创作背景，游戏中仅选取了13人加入到这场海上大逃杀中，而真实世界中，人性的可怖却远远超出创作者的想象。

33名船员，1个平静的开始

鲁荣渔2682号远航的发起人是船长李承权，大副付义忠、二副王永波、轮机长温斗、二管轮温密、伙食长夏琦勇以及船员吴国志、姜树涛、段志芳和崔勇皆是互相之间人托人介绍上船的。

案件的关键人物黑龙江人刘贵夺和其老乡姜晓龙、刘成建等则是通过中介介绍的。其他船员包括内蒙古人包德等，全船共计33人，其中18人没有海上经验，职业船员仅10人。

船员的工资为每年保底4.5万元，共计2年，在与家人道别后，33名工作者开始向遥远的东南太平洋前进。

主要由80后、90后组成的团队在交流上并无太多隔阂，至少在3个月的航行中，管理层与打工者相安无事。

如此一个平静的开始，却酝酿出了一场最恐怖的海上血雨。

2个人的邪念

船长李承权在作业开始后向员工提出了每人2年80吨鱿鱼的工作要求，如果没有达到要求，那么最终只能得到1000元的月薪。事实上，其中大部分员工都没有钓鱿的经验，同时低温的冬天到来之后，产量锐减，因此员工始终保持着高强度工作。

根据刘贵夺回忆，在冬季为了保证产量，每天至少工作18个小时，最艰难的时候甚至2晚不能合眼。在2名船员病倒后，船长立刻通知停发工资。

高压管理、艰苦工作、没有工资保障，一点点不满慢慢积压起来，在这个封闭空间中逐渐发酵。

根据刘贵夺供述，最早产生“叛变念头”的是他和包德。

他们密谋趁着在船加完油之后，开始夺船行动，实际参与的人员包括了刘贵夺、姜晓龙、包德等14人。

第1条人命，疯狂的开始

2011年6月17日晚上11点，刘贵夺安排人手分别破坏了通讯系统、把住船长室的大门，他带人进入船长室，胁迫船长李承权制定卫星返航路线。在其拒绝后，刘贵夺用刀捅了李承权的大腿，并用铁棒将他打得头破血流。

在被迫返航之后，李承权被软禁了起来，伤口仅仅用头发进行了简单的缝合。而就在当晚，伙食长夏琦勇想要破门见船长，他与守门的姜晓龙扭打在一起，一条腿被帮忙的刘成建用铁棒打断，最终被姜晓龙用刀刺死。

颤抖的姜晓龙看着眼前的尸体，狠下心来与另两位船员一起进行了抛尸。

夏琦勇的死彻底打破了仅有的平衡，只要手上沾了血，在这样一个封闭空间中，杀人者已经难以拾回人性了。

鲁荣渔2682号成为了冷酷的屠宰场，刘贵夺彻底切断了通讯设备，包德等人制作刀具，9名船员持刀上岗看守不归顺的二副等船员，避免他们逃跑。

李承权在途中多次企图改变航线前往秘鲁或夏威夷登录逃跑，但都被谨慎的刘贵夺发现，付诸东流。

长期失联的鲁荣渔2682号引起了母公司鑫发的注意，他们在此后的一个月中向中国农业部渔政指挥中心提交了两则救援申请，鲁荣渔2682号进入了搜索名单。

而就在这一个月内，更可怕的血案来了。

密谋出逃？

上文提到过，鲁荣渔2682号的主要成员来自于东北和内蒙古，语言的差异带来了数不清的猜忌，而这种恶念的火苗，在第一次杀人后，燃烧到了所有施暴者的心里。

以轮机长温斗为首的“大连帮”不愿归顺，刘贵夺本身就已经对他们高度警惕，加之动力异常问题频出，他怀疑温斗等人在密谋逃跑。他与包德一合计，决定永绝后患。

2011年7月20日晚，刘贵夺等人将温斗骗上舵楼后，潜入其房内将他弟弟温密乱刀捅死，随机抛尸。包德等人潜伏起来，偷袭了下楼的温斗，捅伤他之后逼其跳海自尽。

岳朋、刘刚、王永波、姜树涛等人先后被杀或被迫跳海。目睹一切的马玉超随后也精神崩溃，从此消失。

第二天凌晨，最后三名大连船员被逼交出银行卡、家庭住址等信息后遇害，鲁荣渔2682号的“大连帮”被刘贵夺等人屠戮殆尽。

屠夫的内斗

“死了这么多人，回国是不行了，不行就偷渡去日本。”这是刘贵夺的计划，为了准备出逃，他使用卫星电话与各船员的家人联系，以生病为由骗取金钱。

这一次诈骗漏出了马脚，一是这次集体通话之后，联系再一次彻底中断，二是船员家庭成员怀疑海上如何取款。骗到钱款的刘贵夺准备逃亡日本，这也是他与包德矛盾的开始。

在“大连帮”被剔除之后，刘贵夺的猜疑心转到了原本与之是同盟的包德“内蒙古帮”上，之后内蒙古人黄金波告诉了刘贵夺包德密谋“火并”一事，坐不住的刘贵夺又起了杀心。

船长李承权看出了刘、包二人的关系已有间隙，为了活命要求加入刘贵夺一派，刘贵夺对船长的要求是——杀人。

在使计骗走包德的刀后，刘贵夺一派以人数优势捅伤了包德，逼迫他跳海，船长在包跳海后高声问他“你们这一派还有谁？”包德大喊“黄金波！”

黄金波在这一次火并中究竟是什么样的角色或许只有他自己知道，然而刘贵夺直到最后依旧信任他。当晚，包括包在内的6人“内蒙古帮”跳海，仅黄金波幸免于难。

当晚，刘贵夺将刀具全部回收。

温斗的伏笔

刘贵夺此前就已经怀疑轮机长温斗在燃油机上动手脚，在温斗遇害后，这一伏笔才彻底生效。

7月25日凌晨，也就是刘贵夺等十一人被捕的当天，机舱底部进水，船体因失去动力开始倾斜。剩余的15人彻底大乱，一直都软禁的大副付义忠等4人趁乱登上逃生筏逃走，看到希望的船长李承权立刻呼唤老友要求他们回来接自己，但是却遭到拒绝，李承权心灰意冷地看着逃生希望远去。

被留在船上的11人通过关闭主机、抽水等方式主要稳定了船身，但是彻底失去动力之后，他们无路可走。

逃跑的付义忠四人也没有成功，洋流把他们送回了船边，暴怒的李承权没有动恻隐之心，大喊“往死里打！”。船上的11人往救生筏上投掷铁块，最终救生筏上的4人全部跳海。其中一人被救上了船。

但是这可不是李承权动了善念，杀红了眼的李承权要求船上最后没有杀人的2人将其杀死，迫于无奈，他们为其帮上铁块后沉海。

5天21条人命，这场疯狂的屠杀终于在警笛声中结束了。刘贵夺发出求救信号，全体11人被警方抓捕。

由于没有文字记录，参与者在法庭上的供述形成了这场海上屠杀的全部，其中到底隐瞒了多少更加恐怖的人性斗争，或许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

我们会堕落成路西法吗？

梁文道谈《路西法效应》时提出过一个问题，一个普通人离成为杀人犯有多远？

鲁荣渔2682号或许是最让人心痛的佐证，只要一个封闭环境，一群乌合之众，一次动手，就足以泯灭人性。

最著名的斯坦福实验中，囚犯和狱卒身份的转换就能让高材生们变成施暴的恶魔。在一个环境之下社会规则的磨灭和重塑轻易地改变了一个人，抽离事外的我们会觉得荒谬，但是如果把你放在这个环境中呢？

没有约束，甚至你可以约束别人的时候，你还能坚守多少？

在《穿条纹睡衣的男孩》中，与犹太男孩隔墙相望的德国男孩为了找他玩，偷偷穿上囚徒的服装进入了集中营。当德国男孩被错当成犹太人死在毒气室后，所有的观众都像片尾歇斯底里的父母一样痛苦不已。

我反思的时候最可怕的事情出现了。

我们无法对德国男孩和犹太男孩抱有相同重量的同情，因为我们的潜意识中，德国男孩是无辜的，而犹太男孩本就难逃一死，事实上两个生命如何会有高低之分。

这就是环境可怕的地方，视角的限制甚至会降低一个生命在我们心里的价值。当这个环境足够狭窄的时候，我们会不会变成那个路西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