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俊生：隐藏在证监会最新声明背后的玄机

优化交易监管这个词的提出，至少表明在以前的一段时间里边，我们的市场监管是达不到“优化”标准的。

宝能举牌万科受挫之后，A股市场上的举牌者，必须向市场公开说明资金来源和举牌目的，举牌陷入无法操作的困境。

在这个关键节点，有必要重新审视当年对宝能收购万科案的处理。因为只有这样做，才能让投资者们重新树立对资本市场的信心。

10月30日上午，在A股大盘再度出现杀跌走势，股指2500点大关摇摇欲坠的危急时刻，证监会网站和公号贴出了一份耐人寻味的声明。

更令人耐人寻味的是，当天下午，声明竟然先是被删，继而又重新发布。或许是太过仓促，第一份声明竟然将领导机构“国务院金融稳定发展委员会”写成了“国务院金融稳定委员会”。

尽管闹出了这么一段小插曲，但从当天的大盘走势来看，声明还是起到了重要的维稳作用。正是在声明发布之后，大盘扭转了当天的杀跌情绪，以上涨1%的成绩终结了当天交易。

因此，这个错误应该是可以原谅的啦。

充满新意的“优化交易监管”

证监会这段200多字的声明，内容十分丰富。基本可以断定，以这个声明为标志，证监会的市场监管思路将出现重大转变，市场有可能逐步活跃起来。

声明中，证监会表示，将推动以下三方面的工作，回应市场关切：一是提升上市公司质量，二是优化交易监管，三是鼓励价值投资。这三条工作安排，其中第一条和第三条可以说是“老生常谈”，但第二条“优化交易监管”却充满新意。

所谓优化监管，具体说的是“减少交易阻力，增强市场流动性。减少对交易环节的不必要干预，让市场监管有明确预期，让投资者有公平交易的机会。”话语很短，表述却是以前闻所未闻的。

这个词的出街至少表明，在以前的一段时间里边，我们的市场监管是达不到“优化”标准的。从这个意义上来讲，证监会的这份声明，有点像是一份“检讨书”。

诚然，证监会肩负市场监管的使命，但市场监管该以什么为准绳呢？这是一个值得大家共同深思的问题。在我看来，问题的答案并不复杂，那就是证券市场的相关法律法规。

我国已经制订了《公司法》和《证券法》两部法律，对上市公司的股票发行和交易，对包括证券商、基金，保险公司等各种内资和外资投资机构、个人投资者等市场主体在证券市场的交易行为都有了明确的法律规范。

有了这些法律法规，各类市场主体在进入市场时就会明确地知道，什么可以做，什么又不可以做，进而保证其交易行为不因触犯法律而受到惩罚。

但是，最近几年，投资者们看到的却是，资本市场上的监管之手略显任性。这种任性，在两年前发生的宝能举牌万科实践中，可以说是发挥到了极致。

正是因为种种不恰当的干预，宝能并未违规的举牌行为受到严厉打压，其法人代表被列入禁入人员名单。这一违反市场监管公平性原则的处理结果，不仅导致宝能的投资行动中止，而且使市场上正常的企业并购受到很大压制。

宝能风波过后，市场鲜见举牌

2015年7月，为了拯救当时处于危局中的A股市场，原保监会发布通知，放宽保险资金投资蓝筹股的比例。几天以后，宝能集团子公司前海人寿就宣布持有万科股票达到5%的举牌线。在其后一年的时间里，宝能系下属的前海人寿和钜盛华两个机构不断增持举牌，到2016年7月，宝能系持有的万科股票已经达到其总股本的25%。

对于宝能的举牌，万科和它当时的董事长王石表明了坚定的反对态度，作为一个被举牌企业，这是万科的合法权利。在宝能不断举牌的时间里，万科不断寻求各方支援，但都没有成功，其董事会差一点被宝能方面颠覆。

万科的投资者，其实是很欢迎这场股权之争的。因为虽然万科是一家公认的绩优蓝筹股，但由于存在“内部人控制”，其股价表现并不理想。正是由于宝能的介入，万科股票出现了可观的上涨，让跟风的中小投资者收获颇丰。

在这起举牌收购事件刚发生时，无论是原保监会还是证监会，都保持了中立立场，没有介入两个企业的是非之争，即使在两家公司争斗白热化的时候，监管机构也恪守市场法律，只是要求对立双方履行必要的法律程序，让相关信息充分公开。

但是，进入2016年下半年后，风向渐渐发生了变化，宝能被作为虚拟经济破坏实体经济的一个典型，开始受到舆论质疑，尽管彼时它已经成为万科的最大股东，其股东权利却无法正常行使。

再之后，因为监管方的高调介入，宝能收购万科案的格局急转直下，宝能不仅停止了收购，而且公开表示不以进入万科董事会为目的，不行使相关的表决权。

宝能风波过后，A股市场上的举牌者，必须向市场公开说明资金来源和举牌目的，举牌陷入无法操作的困境，被举牌公司则像一个受到欺凌的孩子一样可以到处诉说委屈，至于其公司经营上存在的不足则再也无人提起。

时至今日，A股市场上已经很少见到举牌收购，所谓利用资本市场机制来提升上市公司机制也就无从谈起了。

如何恢复市场信心？

事情并未就此结束，此后证监会和原保监会对宝能进行了反复调查，最终是原保监会找到了把柄，2017年2月，他们以前海人寿在保险业务上出现瑕疵为由，对宝能作出严厉处罚。

处罚的过程中，表态高调的证监会缺席了，这其实是隐晦地告诉外界，尽管经过了翻江倒海式的检查，但宝能系在举牌收购万科这件事上，并无任何违规之处。

不得不说，随意给一个并未违法的市场主体施以道德评判，这样的监管思路是危险的。它的后果便是我们今天看到的，越来越多的市场主体为了不蹈宝能的覆辙，不敢出现引人注目的举动，不敢举牌，甚至停止了交易，退出市场，最终万马齐喑，市场交易惨淡。

时至今日，管理部门不得不再一次启动救市举措，鼓励保险资金入市再次成为一个重要的政策选项。银保监会主席公开发表谈话，对此进行动员，但是却未能得到保险公司的响应。很显然，一年多前对宝能系的处罚，市场并不会轻易忘记。

现在，证监会通过一个简短的声明，表明了让投资者受到鼓舞的立场，当天下午大盘的良好走势也是给足了面子。但是，市场受到的深层次伤害，恐怕不是一纸声明就能改变的。

所以，我认为，在这个关键节点，有必要重新审视当年对宝能收购万科案的处理。因为只有这样做，才能让投资者们重新树立对资本市场的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