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知道》连载三 老板你把你的桃花运分我一半吧

隔日起床,项征解下戴了很久的链子,将姐姐的戒指挂上去,套在了脖子上,又拿了纸和笔将滕雪刃嘱咐要带的东西誊写在纸上,写好后就准备去买东西。

睡袋可以找朋友借,衣物还是买新的比较好,不过让项征很疑惑的是为什么还要买瓜子和糖果?这就算了,“随便买俩毛绒玩具”又是什么需求?她是来骗钱的吧?带着满腹疑惑,项征把东西买齐了。他在手机上敲了半天,本想说这额外的钱两个人平摊,想了想又觉得这话说得小气,于是把写好的内容删了,发了句:买好了。

项征时不时地拿出手机看,一路上都没有新消息提醒。他想,这女人回条消息是会死吗?

回到客栈,前院很是热闹,一群年轻人围坐在沙发上聊天喝茶,昨日那几个女大学生也在。项征随便瞟了一眼,宋悦一见他,就将脑袋撇向旁边,故意和身边的人说话去了。

项征顺着她的方向看去,为什么多木也在这里?多木抬头,看向项征,俩人皆是一愣。

多木讪笑:“老板,你好啊。”

“我不好。”项征说。

多木闪身从人堆里挤出来,接过项征手里的东西,笑问:“老板买了什么好东西啊?”

“话那么多,怎么不去当播音员呢?”项征问。

多木呵呵笑了几声,觍着脸跟进了项征的小院子。

两个人坐下来聊了一阵,项征知道了因多木请假,罗叔干脆取消了酒吧一半的业务,现在仅提供酒水和场地,不做饭了。

他问多木:“你来这里,总不是休假吧?”

“老板,我认个错,我偷听了你和滕姐的对话。”多木低着头搓手。

“听到了什么,想干什么?”项征问。

多木一愣,总觉得这话耳熟。再一细想,滕雪刃也说过类似的话。之前没注意,现在再看,项征和滕雪刃在性格上还真有几分相似。两个人在关键事情上从不含糊,直面重点,连客套话都不肯多说一句。

“乌丹古城啊,我听说是什么失落的文明,想跟着你们开开眼界。”多木很坦诚地说。

“你这次开不成了,我们不去乌丹古城。”项征说。

“那也带上我啊,我跟着你们,你们还多个帮手呢。”多木毛遂自荐。

“我做不了主,你问滕雪刃。”项征说。

“我找不到滕姐啊,老板你帮我问问?你的面子,滕姐肯定卖!”

“你觉得我吃你这套吗?要打电话自己打。”

项征翻出滕雪刃的号码,拨了过去,再将电话递给多木。电话接通,多木开了免提,立刻说:“滕姐,我是多木。”

还没等多木说是什么事,滕雪刃立即说:“不行。”

多木委委屈屈:“我还没说话呢!”

“不行就是不行,你要不在逻些待着,要不自己去找乐子。如果你跟着我,生死不论,后果自负。”滕雪刃的声音冷冰冰的。

“滕姐,那你这话我听懂了,你对老板负责,对我不负责。”多木说。

项征抿嘴,心头一跳,多木在胡说什么东西?

“是。”滕雪刃说完,就把电话挂了。

多木哭丧着脸把电话还给项征,说:“老板,你把你的桃花运分我一半吧,我情愿把我的话痨分你一半。”

“你就在逻些放几天假吧。”项征接过电话,拍板定论。

多木哪里是安分的人,他起了心思,就一定要达到目的。

悻悻然从小院离开,多木走到前厅时看到宋悦站在原地探头探脑,暗自好笑,估摸着这姑娘瞧上了老板。他故作无意地走到宋悦面前,宋悦果然打听起项征的事。说着说着,多木心生一计,反正滕雪刃只说不负责,又没说不让跟。

到了约定的时间,项征拎着行李去路边。他刚站定,那辆黑盒子车就来了。滕雪刃停好车,下车打开后备厢。项征看到后备厢里塞得满满当当,还有两卷白色的东西。

他指着问:“那是什么?”

“毛毡子。”滕雪刃说。

“有什么用啊?”

“你睡觉的时候就知道了。”

看她一副不想多说的样子,项征也不问了。车往前开了一阵,行驶速度不似以往那么快。

项征问:“今天心情好到连车都开得慢了?”

“怕后面的傻子跟不上呗。”滕雪刃说。

项征抻着脖子往后看,看不出哪辆车是她嘴里的“傻子”。他又坐回来,问:“多木还是跟上来了?”

“我拦得住吗?”滕雪刃问。

“那为什么不让他和我们一辆车?”项征问。

“我信不过他。”滕雪刃说。

“邓肯呢?”

“不信。”

“我呢?”

前面路口正好红灯亮起,滕雪刃踩了刹车。她侧脸看向项征,表情很是认真:“我只信你。”

突如其来的诚恳让项征闹了个心慌,他吞了口口水,问:“这话什么意思?”

滕雪刃突然笑起来,嘴边的酒窝又露了出来。她说:“你这人除了会问‘这是什么’‘为什么’‘什么意思’,还会说什么?”

“你提醒了我,你昨天在电话里说对我负责是什么意思?”项征问。

“都是字面上的意思,你想怎么理解就怎么理解。”滕雪刃说。

“那我乱想了啊。”项征说。

“行啊。”滕雪刃很是坦然。

项征闹了个没趣,摸了摸鼻子。

车子开出逻些,经过一些路段时,公路两侧插满了旗杆一样的东西。项征明知故问:“你知道这些旗杆有什么用吗?”

滕雪刃面无表情地道:“这是导热杆,将冻土内的热量传导出去,以防冻土从内部融化变软,导致公路塌陷。”

项征吹出了叫好的口哨:“不错啊,看得出来你确实常在这边出没。”

滕雪刃冷哼一声,懒得再搭理他。

随着路面延伸,还有蓝得过分的天空和飘得很低的白云,不管几年没来,这里的景色还是一如既往。

项征倚在车窗上胡思乱想,车内又安静又暖和。他想,车子贵果然是有道理的,密封性可真好。顺着右边后视镜看去,项征远远地看到有车跟着,突然想到昨天的猜测。他坐直身体,侧脸看向滕雪刃:“你是不是被人跟踪了?”

“一直。”滕雪刃说。

“跟踪你的人是要进入乌丹古城偷印章的盗宝贼?”项征又问。

“差不多。”

听到这话,项征觉得好笑:“嘿,差不多是个什么东西?是就是,不是就不是。”

“我不确定这些人是冲着印来的,还是冲着我来的。这件事说来话长……”

滕雪刃还没说完,项征立刻将她打断:“请不要告诉我,因为说来话长,所以按下不表。反正这条路也不短,你可以慢慢说。说累了,我来开车。”

“我又没说不告诉你。”滕雪刃抽空瞟他一眼,眼神饱含不屑。

“谁知道呢,我们的信任感这么薄弱,你反悔又那么快。先知会一声比较保险。”项征说。

滕雪刃空出右手,狠狠地在他左胳膊上捶了一下。那力道不弱,打得项征胳膊痛。这比罗叔的烟杆打得疼多了,项征龇牙咧嘴地揉胳膊。

这边的路不比内地,突如其来的风雪掩盖了路上的坑。来回车辆都是小心翼翼,有时经过,还互相告知路况。路虽难走,人言温暖,驱赶了寒意。

滕雪刃和项征换着开车,但冬天路不好走,赶死赶活也才开了三百五十公里路。

在路上时,项征一直在观察滕雪刃。她不抱怨路远,也不嫌开车时间长腰酸背疼,如果项征不主动提出换人,她就能这么一直开下去。除非项征拿话逗她,要不然她决计不开口。

问她为什么话这么少,她说:“多说多错,少说话显得深沉又不好接触。”

她突如其来的幽默让项征笑出声,他揉了下鼻子,说:“巧了,我就喜欢和话少的人聊天。”

滕雪刃坐在副驾驶座上,正在吃零食,一阵嚼碎薯片的咔嚓声过后,她说:“那是因为你有毛病,欠虐。”

项征大笑,声音低沉干净,撞到滕雪刃的耳朵里,如落雪簌簌。

不知不觉,项征聊起了以前的事:“我以前勘察旅游路线时,遇到了两次很危险的情况。一次落入冰缝,一次掉下深坑。掉下深坑那一次,我以为自己死定了,割了安全绳,让位置处于上方和我锁在一起的向导先爬出去了。后来我找到了一条结实的藤蔓,拽着它爬了出来。一个月后,我又去登山。”

“有些人喜欢参加冒险性的活动,喜欢在危险的边缘试探,那是因为这些活动迫使他们进入当下的那个时刻。在那个时刻里,他们的思维和烦恼能从过去和未来中解脱出来。”滕雪刃缓缓说道。

项征不自觉地咬唇,冷厉的表情放柔和。他将车停到一旁,滕雪刃也不催他,两个人静静地坐了一会儿。

“你的意思是,我在逃避某些事,从而需要这些刺激性的活动?”项征问。

“你有吗?”滕雪刃反问。

项征看着她那双黑亮的眸子,很肯定地摇了摇头:“我只是全心全意活在当下那一刻,相信我姐姐也是。我们俩并不是为了逃避什么,而是因为相信自己,从不搞什么无谓的焦虑和后悔,才会把这个爱好做成事业。”

“遇到危险,你不会害怕吗?”滕雪刃问。

“你呢,你在工作中遇到危险,你不害怕吗?”项征问。

滕雪刃连思考的时间都没有,她说:“如果是工作,无所谓。”

“无所谓?”项征十分意外她的用词。

“只要能完成任务,我可以摒除个人好恶。”滕雪刃说。

“如果是爱好呢?”项征又问。

这次,滕雪刃没有那么快回答了。项征偷空看她,她侧头看向窗外。他本以为滕雪刃不会再答,哪知滕雪刃突然说:“我不知道。”

车辆开到起伏不平的路面,车身有些颠簸,滕雪刃的声音突然转小,几乎要淹没在音乐声中。但项征根本没在听歌,他的注意力除了开车,就是放在滕雪刃身上。

他听到滕雪刃说:“我不知道爱好是什么。”

项征咂了咂嘴,想,这话听来真不是滋味啊。

夜色降临,俩人找到了投宿的旅社。

项征知道这种地方住宿环境不会好到哪里去,可拿着行李进屋子一看,他立刻顿住了脚。

屋子里冷冰冰的,床上的被褥上黄黄黑黑,手摸到桌沿,还有种说不出的油腻感。

算了,他又不是来旅游的,凑合睡吧。

两个人刚安顿好,楼下就传来车声。滕雪刃敲门喊项征,项征开门,她招了招手:“你过来看看。”

“看什么?”项征不解。

她拽着项征去二楼露台,指着楼下的车。车上下来三女一男,项征立即认出了多木。另外三个女生看着眼熟,他想起来,其中一个就是宋悦。

“我来的时候问了,只剩一间房。”滕雪刃说。

项征不喜欢和人一屋同睡,但这个时候,他也不可能让这几个人流落在外。他想了想,说:“我让多木和司机跟我挤挤。”

“不行。”滕雪刃一口拒绝。

“难道你要跟我睡一起啊?”项征笑了笑。

“我下去跟老板说,你把行李拿到我房间来。”说完,滕雪刃就下楼了。

项征看得愣住,他想,这女人还真是独断专行啊。

滕雪刃下了楼,多木领着三个女生站在前台,老板正操着半生不熟的普通话跟他们说只剩下一间房的事。

“老板,我们这边退一间房,你看他们要不要。”滕雪刃用番语对老板说。

老板依言复述,多木看她一眼,眼里藏着狡黠,像是知晓了滕雪刃的秘密。

滕雪刃说完也不久留,转身上楼。

宋悦扯着身边的女生小声嘀咕:“她比项苑差多了,怎么项征不和姐姐出来,偏偏选了这个女人?”

“也许是人家女朋友呢?”朋友笑着调侃。

宋悦努了努嘴,没说话。多木找司机商量,问他肯不肯共住一间,司机点头,几个人便在这里安顿下来。

滕雪刃走到屋子前敲门,项征喊了一声:“进来。”她进屋,项征说,“你这屋子比我那间干净暖和多了。”

“我是常客。”滕雪刃说。

“VIP待遇啊。”项征感慨道。

俩人一通收拾,项征见她直接把两块羊毛毡铺在床铺上,又盖了一层床单,这才将睡袋摆了上去。

等滕雪刃收拾好了,项征问:“我们上哪里吃饭啊?”

“这里吃。”

“这里?”项征有点难以置信。

滕雪刃从包里翻出食物,指挥项征把那些瓶子、盒子都带上,等门外的脚步声安静下来,他们下楼绕到了厨房。在厨房里忙活的本地人一看是滕雪刃,立即用番语和她打招呼。滕雪刃只说了两句,他们就让出了一个灶。滕雪刃便端了口石锅,开始忙活起来。

项征抱臂倚着门框看滕雪刃,她不管活在哪里,总能让自己过得舒舒服服的。这种本事,不是人人都有的。

“项征。”滕雪刃喊。

项征往前走了两步,问:“怎么?”

“把锅端房间去吃,别走餐厅。要是游客见了容易引起误会,给人家添麻烦。”滕雪刃说。

“什么麻烦?”项征问。

滕雪刃告诉他,去年差不多这个时候,她在这里住,也是一个人煮了东西在餐厅吃。游客闻着香味跟旅社里的人闹,非要吃一模一样的东西。可这锅里的东西都是她从逻些带来的,他们再怎么强烈要求,旅社里的厨子也做不出来。那几个人临走时在网上给旅社留了恶评,劝说大家都不要来此地住宿。

说到这些,滕雪刃也觉得不好意思。项征听来好笑,可嗅着这口锅里的香气,又觉得人家的无理取闹也可以理解。

两个人窝在房间里,吃了顿又辣又鲜美的粉丝汤。汤底是用牛肉和番茄炖的,辣椒是她从泾河带的,白菜是从逻些买的。在这种雪地小村里,能吃上这样的食物,项征觉得很满足。吃完去还锅,项征绕到餐厅看了一圈,没一个人比他吃得好。这么一对比,项征觉得更幸福了。

回房间时,项征遇到了多木和宋悦。宋悦一见项征又扭头,项征故意搭话:“好巧啊,你们怎么在这里?”

“这里就你能来,我们都来不得吗?”宋悦反问。

“能,那你们要去哪里呢?”项征又问。

宋悦不说话了。

“要我说,你们往北走二十公里路,那边有个草原,还可以看看寺庙。看完了赶紧打道回府,这几天可能还要下雪。”项征好心建议道。

他不知道多木是用什么法子引这几个小女生同路跟到了这里,可项征觉得不妥。风雪天气,路况不好,他们又没个自救能力,在这种时候乱跑,是对自己的不负责。

宋悦以为项征是在讽刺她,脸都气白了,说:“我就是出来玩的,你不是说不要听陌生人的吗?你不是陌生人吗?”

见小女生一脸倔强,项征也不好再说什么。他嘱咐了一句:“注意安全。”说完,就往楼上走去。

走廊尽头倚着一个人,走近看,原来滕雪刃站在那里看他呢。

“热闹好看吗?”项征问。

“受点教训,他们自然也就长记性了。你的苦口婆心还不如小姑娘亲自摔一跤。”滕雪刃说。

“教训太大,伤了、残了怎么办?”项征又问。

“那也是自作自受。”滕雪刃转身进房间。

临睡前,滕雪刃说:“我睡外面,你睡里面。”

“别了吧,万一你半夜滚到地上去,我还要负责捡你。你睡里面,我拦着。”项征说。

“我几年没睡过好觉了,更不可能睡到从床上摔下去。那天在火车上,是我第一次睡那么熟。”滕雪刃说。

项征脱了外衣,往睡袋里一躺,用旅社提供的被子盖住了腿脚。这时他算是知道那个羊毛毡的好处了,厚实、温暖,躺在上面真舒服。

他说:“可能你相信我,所以在我身边睡得安稳。”

“你就当我没说过刚才那些话。”

滕雪刃也脱了外套,跨过项征,钻进了睡袋。她躺在睡袋里,想起项征的话,还是浑身一抖。

项征看到她的睡袋一动,坐起身,像条毛毛虫一样蠕动着拿起了另一床被子,狠狠地压在了滕雪刃身上。

“你干吗?”滕雪刃被被子压得发出一声闷哼。

“不是看你冷得抖了一下嘛,我这是好心。”项征说。

我那是恶心。滕雪刃默默地道。

睡到半夜,项征梦见自己站在水草丰茂的河边,一头野牦牛突然从山上往下俯冲。他记得有人说过,牦牛胆子不大,但好奇心重,站着不动,也许能逃过一劫。他站在原地,看着野牦牛从山上冲了下来。哪知这牛犊子完全没减速,他转身就跑,被牛角顶了左胳膊和肋骨。

他疼得一声闷哼,从梦里醒来,只见一个黑色脑袋顶在他的胳膊上——身侧的滕雪刃睡成了“L”形,脑袋一下一下地顶着他的胳膊,恨不得把他顶下床去。

项征忽地坐了起来,滕雪刃的脑袋溜到了他之前躺下的位置,他揉着胳膊,突然听到门锁处传来动静。入住时,他发现旅社的锁很古旧,随便撬撬就能被人撬开。他侧着耳朵听,门外传来“刺刺啦啦”的声音,真的像是有人在掏锁孔。

项征忙不迭地打开睡袋,半跪在床上,狠狠地推了滕雪刃几下。

滕雪刃被惊醒,项征压低声音:“别说话,听门口的动静。”

滕雪刃清醒过来,迅速扯开睡袋,招呼项征穿鞋子,两个人一前一后蹲在门侧。滕雪刃拨开门锁,迅速朝外扑了过去。她身手很快,项征甚至还没反应过来。他想,如果不是常年遇到此类事情,哪有这么利索的反应。

门外一阵乱响,项征眼看着那个人要跑,他个高手长,一下揪住了那个人的衣领,另一只手揪住了那个人的头发,将人拖进了屋子里。

滕雪刃点灯,项征牢牢地将人摁在地上。灯亮,两个人看清了这个撬门锁的贼,居然是多木他们的司机。

司机大喊:“你们干吗呢干吗呢?把我摁在这里是个什么意思啊?!”接着又是一阵胡踢乱打。

房间不隔音,好几个屋子的人都打开房门跑了出来,没过多久,多木跑了过来,连宋悦也披着衣服赶了过来。

“疯子吧,你们这一对公母是不是有病?我回房间呢,你们把我抓到这里!”司机嚷嚷着,双手在地板上乱挠。

“不知道谁是疯子。”滕雪刃背着手,抬高一只脚,“再喊我就冲你这手踩下去。”

司机愣住,面对滕雪刃凶神恶煞的模样,他还真不知道该不该喊。

宋悦先站出来:“他是我们的司机,要是伤了他,我们怎么回去啊?你们这是干什么呀?”

“我们干什么?你倒是问问他在干什么。半夜不好好睡觉,跑来这里撬门锁?”滕雪刃反问。

“我哪里撬门锁了,我是回房间!我看你们才是居心不良,想杀人是不是?”司机又叫。

滕雪刃不耐烦,抬高的右脚又放低了些,就差几厘米,鞋底就踩上司机的左手了。

“哎哎哎,你这个女的,疯子!”司机喊着。

“你就是不希望别人和你同路,你肯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站在门边的宋悦指着滕雪刃,突然喊了起来。

“对,肯定是大叔撞破了你什么秘密,现在你恼羞成怒了!”另一个女生也附和起来。

“大叔一路挺照顾我们的,怎么可能是半夜撬门锁的人?你就是看我们不顺眼。”宋悦又补充了一句,眼睛看向项征,满脸怨气。

项征没看宋悦,只是盯着司机,像是想看出点什么来。

滕雪刃刚准备说话,多木蹿到中间,他伸长手臂,向两边解释:“误会,这肯定是个误会。我们房间太近,他肯定起夜上厕所走错门了。”

“厕所在另一头,你们住在中间,我们住在这一头。东西两个方向,这样都能走错,那也是晚上喝得太多了。”滕雪刃也不气,笑眯眯地说。

多木没接话茬,转头对宋悦等人说:“女士们先回去休息,这里我来解决就行。你们是出来玩的,一定要保持好心情。”

说着,他把三个人送回了房间。宋悦还一脸不开心,小声嘟囔:“那个女的肯定要做什么坏事,还想独占项征。”

多木心说,我的姥姥哎,滕姐要独占老板,早就在泾河霸王硬上弓了,还等来这里啊?

但他面上仍做出义愤填膺的模样,说:“是是是,肯定是这样。宋悦你别气,我去跟她好好说道。”

多木又嘱咐了她们锁好门,转身往滕雪刃的房间赶去。司机的脑袋被扣在一张木椅子底下,滕雪刃坐在椅子上,一只脚踩在司机的背上,姿势很是霸道。看她那副怡然自得的神态,再看看老板那副纵容的嘴脸,多木差点笑出声。

“警告你们一句,要是有下次,我就剁他的手。”滕雪刃对多木说。

“是是是,这是误会,是误会。人在旅途,和气生财不是?”多木连忙讨好。

滕雪刃悠然起身,右脚又在司机的背上狠踩了一下。司机大叫一声,多木扶着他起身往外走。走出房门,多木突然转身,滕雪刃的嘴唇动了动,速度很快。

多木颔首,滕雪刃关上房门。

项征钻进睡袋,见滕雪刃折回床铺,小声问:“那司机想来偷什么啊?”

“谁知道呢。”滕雪刃也躺好了。

“你跟多木说了什么?”

“有鬼。”滕雪刃说。

“有鬼?”

“多木那么聪明,一听就知道什么意思。我跑的路不好走,有时候给司机加钱,司机也不愿意跑这些路线。怎么他们一找,就能找到愿意跟车的司机呢?”滕雪刃说。

项征没说话,只是看着滕雪刃。事情刚刚发生时,项征草草地看过一遍屋子里的人。多木再机灵也带了几分惊惶,更别说宋悦等人,脸上露怯不说,基本靠吼壮大声势。只有滕雪刃不卑不亢,神色一如既往。那群人走了,她躺在睡袋里,抽丝剥茧地分析情况,她到底什么来头?

滕雪刃还在说:“我这么羞辱他,他也没说带着这一车人打道回府不赚钱了,反而一口咬定说是走错了房间,这又是为什么呢?”

“别人这么跟着你,你就不怕出什么岔子?”项征问。

“怕又能怎么样呢?难道有人跟着,我就不过日子了?”滕雪刃翻了个身,背对项征。

明明是平淡的语气,项征却听出了这种无奈的认命。要成为这样波澜不惊的人,她只怕遇到过很多类似的突发事件。但不管她是什么来头,在项征眼里也只是个姑娘。

项征从睡袋里伸出手,又往滕雪刃的方向蠕动了几下,滕雪刃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项征轻轻地搂住:“没事,我陪你。”说完,项征松手,又蠕回了自己睡觉的那块地盘。

滕雪刃被这种突如其来的温情折腾起一背的鸡皮疙瘩。她闭着眼不敢往后看,告诉自己赶紧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