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野大镖客：救赎》中的聊斋

编者按：《三体》中曾提到一个「黑暗森林」法则：宇宙是一片黑暗森林，每个文明都是持枪备戒的猎人，当无法辨清彼此的双方相遇，唯一能做的就是开枪消灭对方。也许当生存的本能占据上风，文明的粉饰注定脆薄如纸。

《荒野大镖客：救赎》的「亡灵梦魇」DLC 为纯粹的旧西部世界注入了恐怖与传说元素，并带来一种掺杂严肃，悚然又搞怪的奇特体验。杀死成群僵尸，驯服四匹天启战马的过程固然十分有趣，但「亡灵梦魇」还取得了更深层面的成功，那就是拷问玩家的人性。

这一 DLC 为我们呈现了一个魔幻的单人剧情：突如其来的僵尸灾变席卷了整个西部边陲，为了拯救僵尸化的妻儿，主角约翰·马斯顿踏上了寻找解药的旅程。在早期的一个支线任务「自然保护运动之始（Birth of the Conservation Movement）」中，约翰遇见了一个状若发狂的男人，朝着空荡的林间不断嚎叫着开枪。跟他对话时，他会解释说自己刚刚救下了一个年轻姑娘，靠的就是朝那些躲在树林里的大脚野人开枪，从而把它们吓跑。

刚一吹嘘完自己的壮举，这个男人又开始焦虑起来。他警告约翰别踏进森林，里面充斥着这种可怕的生物，已经有一个小女孩被它们给吃掉了。在他危言耸听式的说辞下，我们接到了一个任务，要求杀掉所有的大脚野人。指引非常明确，我只需要进入林中，解决掉六个野人，保护所有人平安就行。

在茂密的林间快速搜索了一阵，我就遇见了一个嗬嗬作声的野人。不假思索地掏出枪给了它一发子弹，它很快地开始逃窜，但还是被我给追上去干掉了。它很奇怪地完全没有攻击我的欲望。我原本指望这种传说中的生物会有些难缠的表现，但在我想清楚它为什么这么弱之前，屏幕上的小地图又显示周围还剩下五个需要解决。

两个野人压根没有机会出手，刚打了个照面就被我干掉了。剩下的两个也被我偷袭成功，还没来得及转身就死了。我发现最后一个野人背靠着树坐着，仿佛在等待着我的到来。其它的野人虽说也没什么难度，但这一个可谓是最简单了，它完全放弃了反抗，还没开打就已投降。

但随着我操控下的约翰·马斯顿靠近，持枪的手蠢蠢欲动，忽然间触发了一段对话。我以为这个灵智未开的长毛野兽会朝着我怪吼怪叫，但出人意料的是，它口吐人言，用着一种哽咽哀恸的语气质问我的动机。当我说它们会吃掉人类的小孩，对人造成威胁时，它愤怒地反驳，称野人族群的食物只有蘑菇和浆果，但一向驯善无害的它们却被人赶尽杀绝。

那个人正是我。

对话的结尾，它恳求我用子弹结束它的生命，将它从形单影只的痛苦中解脱出来。

不论是《荒野大镖客：救赎》还是它的 DLC，其任务向来十分直接，那就是在恶人有机会祸害一方之前将他们彻底根除。但这个任务却反其道而行。我原以为会跟往常一样，同一群危险的野兽对战，却在它们完全没有还手的情况下将其尽数杀死了。自诩惩恶扬善，到头来却成了那个恶人。

在许多游戏中 ，暴力是你跟世界互动的主要方式，我们已经很少去思索动用它的理由。在「亡灵梦魇」中更是如此，我已经熟极而流地对着各种「怪兽」与「邪恶生物」扣下扳机。这也让我明白，相信传说是一件很危险的事，在各种以讹传讹的妖魔化影响之下，我们在完全了解一个事物的真貌之前，就已经采取了你死我活的对立姿态。

恐惧会使任何人变成怪物，六个野人的生命让我认清了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