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高粱》这部乡土文学之王 藏着最原始的男女欲望
上一期《乐队的夏天》,我完全被大波浪和福禄寿改编的《妹妹你大胆地往前走》俘获。
《乐队的夏天2》
这首作为张艺谋执导电影《红高粱》插曲,于1987年发行的西北风歌曲,直到30多年后的现在仍旧被热爱着。
除了曲风和歌词的洗脑,我更爱这首歌的就是那股浓烈的欲望感。就像月亮组姐妹写的这样:天为被!地为炕!(以下省略一些不可描述的情节)
发生在北方的许多故事,因为特殊的地域色彩,总是充满了性最原始的张力。在那片土地上,女人并不娇羞,那里的女性充满了生命力和野性,而男人,则更是热血的化身。我爱这些带着飞扬的尘土味儿的文学和影视作品,爱这些在神秘甚至带着荒凉的高粱地里,鲜活地像红高粱一样燃烧着的炙热的情欲。
《红高粱》高粱地里的原始生命力
《红高粱》中最能体现情欲感的两场戏,都发生在高粱地里。电影开头,就交代了故事发生的背景。年轻的九儿受父亲所迫,即将嫁给一个年过半百的麻风病人。坐上花轿的九儿透过帘子看到了轿夫精壮的背影,外面送亲的队伍很热闹,轿子里的九儿却发出了啜泣。
花轿里的九儿(巩俐版)
“颠轿”,是电影中极易被忽视的一场戏。
几个赤膊的轿夫,上下颠动花轿,这是当地的习俗。又因为九儿迟迟不肯上轿,让轿夫等了许久,这场伴着陕北民歌的颠轿又有了惩罚的色彩。
颠轿情节(巩俐版)
随后,强盗出场,本打算劫财,看到花轿里一袭红衣的九儿,又打起了劫色的主意。面对“劫色”,九儿很平静,她甚至露牙笑了出来,仿佛强盗是来拯救她的。
在被掳去高粱地前,九儿看了一眼轿夫。或许就是因为这一眼,轿夫之一的余占鳌(姜文饰) 放倒了强盗,“解救”出九儿。就这样,九儿和余占鳌的故事开始了。三天后,九儿回门。她骑着那头用自己身子换来的骡子,和爹一起走在尘土飞扬的地上,把爹远远地甩在身后。路过高粱地,人影闪现,一个男人把九儿拦腰抱走,九儿发现,他就是三天前放倒了强盗的轿夫余占鳌。
两人相对无言,但眼神却能传达一切。高粱地里的火,被点起来了。他在高粱地里踩出一片空地,唢呐齐鸣,以高粱杆为褥,九儿和余占鳌在无人的高粱地,完成了中国电影史上最野性的一幕。风很大,吹着高粱杆不住地摇摆,阳光甚是晃眼,九儿呈“大”字躺在地上,余占鳌跪在九儿身边。
这一跪就跪出了经典
在交合过后,九儿穿着火红的袄子,骑着黑骡子,走在高粱地间。伴随着余占鳌大声唱着的《妹妹你大胆地往前走》,逆光下的九儿终于笑了。
这场交合,让九儿找到了自我。显然,无论是“颠轿”“险些被强盗掳走”,还是“野.合”,这些发生在高粱地的里的故事看起来都不大体面,但这样的色彩和传奇,却只适合发生在血红血红的高粱地里。
九儿,到底是巩俐还是周迅
1988版电影《红高粱》和2014版电视剧《红高粱》常被拿来对比。九儿到底是巩俐还是周迅同样被广为讨论。
巩俐版九儿
周迅版九儿
《红高粱》发生在山东高密,尽管我很喜欢周迅眉眼间的灵气,但在两个版本中,巩俐饰演的九儿更贴近人们对“山东女人”的想象。
1988年的巩俐只是中央戏剧学院的大二学生,年纪和片中的九儿相近。在很多人看来,巩俐版九儿是无法超越的经典。
豆瓣用户@YthguaN这么评价:迅哥儿这个天山童姥,灵气有了,还是感觉跟俺山东女汉子们差点儿事。再说说莫言笔下的山东高密,它是“地球上最美丽最丑陋,最超脱最世俗,最圣洁最龌龊,最英雄好汉最王八蛋,最爱喝酒最能爱的地方。”巩俐饰演的九儿恰好符合这个地方的温度,她是热腾腾的,敢爱敢恨且敢于反叛。婚约无法违抗,她仍旧在自己能力范围内追寻自己想要的感情,汗汗淋漓的性事就是她茁壮生命力的最好表达。
周迅饰演的电视剧版九儿,更多充满了灵气,而少了尘土味。
有人说,周迅更适合演大家族里的姨太太角色,尽管心里有反叛的念头,却还是缠着一双小脚,凡事由不得自己。
同样的场景,周迅简直太灵了
高粱地的那场性事,九儿身体的白和余占鳌(朱亚文饰)的黝黑肌肤碰撞出的色彩对比,比巩俐版鲜艳的多。同时毫无疑问,在男主的选择上,朱亚文版的余占鳌比姜文更多了一些男性身体曲线的美感。
朱亚文版颠轿
2014版的剧照评论区,更是成为了朱亚文身体的大型痴汉现场。
豆瓣剧照区评论
《红高粱》在国际上曾产生过相当大的轰动,然而国内上映的时候却因为尺度被删节了不少内容。但女人与性,其实是串联起《红高粱》的线索。
红高粱地里的生命是纯种的,电影又为这些略显出格的行为赋予了“酒神精神”,高粱可以酿酒,似乎借了酒劲,做什么都不是错。
人们都爱“大俗文学”
有种文学体裁,我愿将其称作“坑头文学”。所谓“炕头”,就是北方人常说的“老婆孩子热炕头”的那个炕头,充满了黄土地的生命力,也表现着生命中最原始的欲望。《红高粱》里的每段爱情都爱得天崩地裂,仿佛只要有了爱,就可以什么都不顾。在观者以为余占鳌可以和九儿细水长流的时候,余占鳌又和恋儿睡了三天三夜。
2014版《红高粱》
“睡”和“性”正是“大俗文学”的“俗”之所在。和《红高粱》里的九儿有些相似的,还有《白鹿原》中“养枣”的田小娥。
《白鹿原》中的田小娥,李沁饰演
田小娥一生中和四个男人有过关系,放到现在没什么大不了的,在当时却很稀少。她的第一个男人是郭举人,她被娶回家的用处并不是为了睡觉要娃,而是给郭举人泡枣。“每天晚上给女她的那个地方塞进去三个干枣儿,浸泡一夜,第二天早上掏出来洗干净,送给郭举人空腹吃下。郭举人自打吃起她的泡枣儿,这二年还返老还童了。”这段“泡枣”的情节设置,让很多老师和家长觉得太过不堪入目。在我看来,乡土化的性描写拥有独到的笔法,一种窥探感,一种“难登大雅之堂”的段子味。
李沁版田小娥和张雨绮版田小娥
王小波的《黄金时代》里的王二和陈清扬,则是“大俗文学”的另一种形式。王二和陈清扬羁绊的开始,就是王二在陈清扬屁股上打的两巴掌。清平山上,被人说“搞破鞋”的陈清扬犯下了一生中真实的罪孽。她被架在王二身上,深山中只有他们两个人,王二在陈清扬屁股上打了两下,很重,“火烧火撩的感觉正在飘散”。
那时,陈清扬的反应是:“她觉得如春藤绕树,小鸟依人,她再也不想理会别的事,而且在那一瞬间把一切全部遗忘。在那一瞬间她爱上了我,而且这件事永远不能改变。”这段情节俗吗?当然俗。甚至因为《黄金时代》里的一些描写,王小波还被冠以“黄色作家”的称呼。却正是因为这两巴掌,迅速拉近了北京知青王二和26岁少妇陈清扬之间的距离,他们都是“下放到”云南农村的异类,在极度压抑的环境下发生了故事。
《黄金时代》豆瓣评论区
不只王小波,前段时间引发热议的余秀华,也是将大俗文化发扬到极致的女人。她说:“不要天天说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都是放屁,我爱你就是想和你睡觉。”长期以来,我们的本土文学一向倡导对情欲隐晦的表达,“大俗文学”的放肆和粗鲁就像调味品中的芥末一样,够“冲”,够有劲。所有的爱和情感,似乎都能化作一棵红高粱和一张床。
在许多看似高雅的文艺作品中,性和欲望都在被不断美化的。与此相反,“炕头文学”或“大俗文学”最吸引人的就是直白有力的描写,真实的描写为性爱去羞耻化。对老百姓来说,关于“性”那些事的讨论一方面不被主流社会所认可,另一方面,人们仍旧需要带点颜色的文艺作品作为疏解欲望的方式。《红高粱》的炙热鲜活亦然、《白鹿原》中田小娥被燃烧的欲望亦然。我喜欢那些被有些人认为“低俗”的文艺作品,它们向我展示了人类生命最原始的欲望。有时候,性并不需要被过度美化,光明正大地展现就好,遮遮掩掩,反而坏了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