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首钗头凤,看透陆游的薄情
红酥手,黄藤酒。满城春色宫墙柳。
东风恶,欢情薄。一怀愁绪,几年离索。错、错、错。
春如旧,人空瘦。泪痕红浥鲛绡透。
桃花落,闲池阁。山盟虽在,锦书难托。莫、莫、莫。
——陆游《钗头凤》
初次识得唐婉,便是陆游的这首《钗头凤》。诗人仿佛深爱发妻,却生生离别,诗词凄美哀婉,感伤千古。
细细读来,了解来龙去脉后,我却从中品出来点别的味道,唐婉的一生,其实是深情错付,所托非人了的。
公元1144年,陆游与舅父唐仲俊之女唐婉结亲。相传唐婉三岁能诗,五岁能文,待到嫁龄,已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这样一位才女,大概也是一家有女百家求的。而那时的陆游,也该是个才华横溢的翩翩公子了。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又兼青梅竹马。成婚后感情自然是极好的。年少青春,又都通诗词,两人花前月下,吟诗作对,端得是伉俪情深。
总想着这样“结发为夫妻,相看两不厌”,一世情深地走下去,方才不辜负才子佳人的美梦。
但当时的陆游早已荫补登仕郎,紧接着还要赴临安参加“锁厅试”以及礼部会试,正是要埋头苦读的时候。他却沉溺在与唐婉的二人世界里,忘乎所以,仕途功名都被他抛置脑后。
不爱江山爱美人,或许放到现在,仍然不失为一桩美谈。可是他有专横霸道的母亲,堂堂七尺男儿怎么能不考取功名光宗耀祖反而沉迷于儿女情长。加上唐婉一直没有生育,多番折腾下,陆母强令陆游将唐婉休弃。
而这时陆游的做法,就很值得推敲了。
是他娶了唐婉,许了一生。是他贪念温柔乡,误了学业。唐婉何其可怜,说好的情深似海不相弃,一句父母之命不可违,他便休了发妻。我惊愕之余,也为唐婉一叹。
那是个对女子要求何其严苛的年代啊。无子为不孝,蛊惑丈夫沉迷美色为不贤。陆游心里肯定也清楚,不孝不贤的罪名扣下来,再被扫地出门,唐婉的余生,会坎坷凄凉得很。
堂堂男儿立于天地之间,不是应当为心爱的女子遮风挡雨,永不离弃吗?可他还是休了唐婉,青梅竹马伉俪情深到了此时,仿佛成了一场笑话。
若到这里,两人各自婚嫁,互不打扰,唐婉的悲剧也许还能避免。
1148年,唐婉被赵士程迎娶为正妻。赵士程是何许人啊,皇家后代,宗室之子。也不知道他承受了多大的压力,迎娶下堂妻,一直无所出仍百般呵护。
他胸怀宽广,尊重妻子。相传陆游仕途不得意时,唐婉曾请赵士程帮忙,而他亦不曾推辞。
唐婉陆游沈园重逢,唐婉送酒菜给陆游,赵士程也应允了,何等宽广的胸怀。君子坦荡荡,温润如玉,赵士程才是良人应有的模样。
也正是这次沈园相遇,陆游写下了千古传诵的《钗头凤》,摆出的仿佛也是一付深情的好模样。可笑的是,陆游此时也已另娶。妻子王氏贤良淑德,生有子女,与他关系融洽。
已有妻房,陆游却将眷恋前妻的诗刻在了沈园壁上,昭告天下,任人非议。自己的丈夫眷恋前妻,辛苦持家的王氏何辜。前尘情事被世人反复议论,嫁作他人妇的唐婉何辜。而眼看妻子与前夫情深的赵士程又何辜。
陆游自觉深情,迫于孝道才休妻。可是《钗头凤》中“东风恶,欢情薄”,他把母亲行径比喻为东风恶。将休妻的恶名冠于母亲头上,又何谈孝道。
说到底,在与唐婉的这段感情中,他不过是胆小懦弱,却又不肯放弃那副深情的嘴脸罢了。
再说唐婉,嫁于赵士程后,就算没有伉俪情深,起码也是举案齐眉,本应该过上岁月静好的日子。可她再次游园后看到了此诗,触动情肠,辗转反侧,竟至郁郁而终。
悠悠千载已逝,谁也无法得知唐婉当时心境,只留下一首《钗头凤·世情薄》》供世人品读。
世情薄,人情恶。雨送黄昏花易落。
晓风干,泪痕残,独语斜阑。难、难、难。
人成各,今非昨,病魂常似秋千索。
角声寒,夜阑珊,怕人询问,咽泪装欢。瞒、瞒、瞒。
一字一句,都是血泪。
我私以为,若真心爱护一人,便惟愿她安好,此生能欢喜康健。至于得到或者失去,都不及她过得好重要。
而陆游,眼见唐婉已属他人,便非要闹腾一番来表示他的真情,多么任性自私。
他口中的爱,真的不及赵士程万分之一。唐婉在时,赵士程深情体贴,百般维护。唐婉死后,赵士程为她十年守坟,终身未再娶,也无子嗣。
再反观陆游,前妻病逝,他一边不断写诗怀念,一边妻妾满堂儿女成群,何等可笑,何等薄情。
我敬佩陆游的“王师北定中原日,家祭无忘告乃翁”,“夜阑卧听风吹雨,铁马冰河入梦来”,却一直无法认同他的《钗头凤》。
怪不得后人言“一分真情陆放翁,千古伤心赵士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