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手爱上我》第十章

两天后,Sopita的总体症状明显好多了,她甚至有力气再和Chet顶嘴,借口自己已经康复拒绝吃药,年轻人不善劝说只好顺她的意,免不了撂下狠话,如果高烧又复发,他就任由她在床上躺尸,以此惩罚她的逞强不听话。

Sopita退烧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打开位于正厅的古早黑白电视机关注爸爸的新闻,最终却失败了,因为打不开,她又是砸,又是依照民间智慧说好听话,都没效果。

“这台电视机如果是人的话年龄也高达八九十岁了,再砸就挂了。”

她骤然转身面向说话者,Chet两腿悬空坐在阳台边,表情惬意的画面刺激得她的烦躁成倍增加。

“不帮忙就少指手画脚。”

年轻人耸耸肩,走进卧室,再回来时拿着一台体型小巧的电视机和另一个枕头,他把它放在离Sopita不远的地上,接通电源插上插头,展开电视机天线。听见小小的电视机发出的声音,女人投来感兴趣的目光,想靠近了看看,又怕丢了面子。

“小了点,总好过没得看。”Chet似是喃喃自语,把枕头垫在胸膛下面趴卧在地上,视线集中在画面和声音上,其余的感官却在观察她的一举一动。Sopita挪动身体轻手轻脚缓缓靠近他,盘腿而坐,手肘支在膝头,单手托着下巴,不时拿眼角瞟他。

暮色里,微风轻拂,带来了雨后凉爽的气息,一遍又一遍吹进正厅。Khao婶友情赞助的晚餐刚过去不到半小时,肚皮吃的胀鼓鼓的,换作是谁都撑不住眼皮。Chet脸一歪以俯卧的姿势趴在枕头上,Sopita看了心生羡慕,于是回房拿了自己的枕头躺在他身边看电视。今天没有她的新闻追踪,一部分可能是因为还没有任何进展可供追加报道。

女人叹了口气,慢慢翻了个身,从俯卧的姿势变成侧卧的姿势,看着男人露出枕面的小半张脸,这么看鼻梁和狭长的眼尾更明显了……她发烧的这三天来,如果没有Chet就惨了,无数次睁眼醒来总能看见他坐在房间角落低头看书,有时候他还会伏在她床边睡觉。

现在心中更加明显分裂成两部分,一面责怪她之所以生病都是因为他的狠心肠,另一面却反驳说她生病是因为自己的傲慢自大,暴雨的夜晚不肯求他带她上楼。

这是Sopita第一次想要触摸他,然而正当她朝粗糙的脸颊伸出手时,没有埋在枕头里的那只眼睛突然睁开看着她……看那眼神,他没有假装睡着……只是因为提防随时可能到来的危险还没睡熟,周身稍有动静,就能及时察觉。

“睡吧,没事。”她温柔地安抚他,有那么一瞬间,对Chet产生了同情之心,年轻人看着还滞留在空中的手,一把抓过贴在自己脸颊上……她的手温暖,而他的脸颊因为水汽冰凉,Sopita内心生出一股巨大的矛盾,却没有反抗或是把手抽回来。

刚从新的经历中学会了,生命中另一种强烈的痛苦……是让自己的心因为我们明知不该爱上的人动摇。

不管出于任何理由都不应该爱……

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连续响了好一会儿,却无人关心,最后还是床上紧紧缠抱在一起的两人忍不下去,不得不暂时结束欢愉。Rawin离开Orawan瘦削的身子,不爽地咒骂了一句脏话,看也不看屏幕上的来电显示,伸手拿过来就按下接听键。

“Su姨?”听清楚对面的声音后,他重复了一遍她的名字,知道Supattra就是打来电话妨碍他寻乐子的人,Rawin更加不爽了。

“这么晚了有事吗?……我不在家,有什么事下次再说吧……那件事用不着担心,我不好过,他也别想好过,先这样,我要休息了。”

“Supattra夫人打来的?”Orawan从他的眉尾一路抚摸到棱角分明的下颌线。

“我真烦透了,这阵子那个老女人一直对我死缠烂打。”

“她刚才说什么?”

“和以前一样,提醒我小心Krita。”

“看样子Supattra夫人很担心你。”

“担心过界了,我不喜欢别人打扰我的私生活,也没兴趣撩那种老的能当妈的女人。”

“Supattra夫人也许没有邪念呢?她可能只把你当儿子。”

“但愿如你所说吧。”说完Rawin掀开身上的被子,匆匆下了床。

“你去哪?”见他抓起堆在床边地上的衬衫穿在身上,她问道,年轻人转身和她对视了一眼,粗声答到:

“回家……今天扫兴了!”

Orawan依然静静躺在床上,光溜溜的身上盖着被子,注视着站在镜前带腕表的男人,仿佛他只是一团空气。直到他离开房间,她才起床梳洗打扮,走到小书桌前的椅子上坐下,拿出夹在书桌角落一堆书里的棕色文件袋打开,里面是很多人的照片。

挑选出心目中让人感兴趣的照片,分开装入信封,然后拿起钢笔,改变笔迹,在封面上只写明收件人。

大约晚上十点,Chet再次醒来,感觉到有一只小手拍在脸颊上,于是转身看去,发现Sopita还在闭眼沉睡,面带笑容,幸福满满的样子。傍晚下起的雨已经停了,只剩下微风,带着挂在树梢上的雨滴里的丝丝凉意,还在吹拂着,丝毫未有减弱。他慢慢抓起她的手放在身侧的地上,伸手关上还在播放的电视,然后起身回房拿了一床被子盖在她身上,因为担心如果让她就这么睡在湿冷的空气中放着不管,时间久了高烧也许会反复。

年轻人从阳台前的水缸里舀雨水洗脸,提神醒脑,然后拿着Sararin的笔记本下楼坐在临水亭里读,亭子里亮着一盏小小的氖灯。

他的身影甫一消失,一直假装熟睡的人翻身坐起,两手理了理乱糟糟的头发,低头看着好心人刚刚拿给她的被子,不自觉莞尔一笑……其实Sopita比他先醒,但还没来得及起身,Chet随后就醒了,她只好假装睡着,打算等他起了再睁眼。这样一来,也就不会出现醒来看见对方的脸近在咫尺,彼此尴尬的情况了,然而假装睡着的同时,免不了担心他趁机吃她豆腐,心里扑通扑通跳。

一切和料想中大不相同,Chet非但没有非礼她,还表现绅士,给她盖被子……这种温柔对她认识的许多男人来说可能不是什么难事。

但这种品质不应该出现在曾经是杀人犯的男人身上,她不相信一个游戏人间,强迫Sararin流产的男人会这么温柔细心!

五分钟后,Sopita发现自己站在Chet几步开外,她看着倚柱而坐的人宽阔的肩膀和后背……疑惑自己为什么深更半夜来找他,因为相处以来Chet一直很绅士……肯定不是……就在前天他还非礼她来着。

女人悄悄轻叹了一口气……还是别为自己愚蠢的行为找理由了吧。

看样子Chet感觉到身后站了一个人,他转过身,几乎是看见她的一瞬间就又转回去了,Sopita走近了一点,坐在他对面的木凳子上。

“天气很好。”他一声不吭,她搭着话,目光落在他身旁的物品上,“你在读什么?”

“你怎么不接着睡?今晚看来没蚊子。”Chet闭口不答,转而问道。

“我睡了好几天,睡饱了。”

“腿还痛吗?”

“好了,昨晚Khao婶给我涂凝露,不像以前那么痛了。”

“既然如此就准备好回家吧。”他笑得像个好心的长辈,但听的人却没来由心慌。

“那些人还在追你,要是不方便……”

“如果躲就必须一直躲下去,但如果试着冒险回去,也许有机会逃过一劫。”

Sopita皱眉,不满地看着他。

“是,我是有机会逃过一劫,但你呢?疯了!少在这当牺牲者了行吗!?不用为了我,为为你自己好吗!?”

Chet缓缓摇了摇头,没被光照到的那小半边脸,因为主人勾唇微微扬起。

“我不是为了你。”

年轻人转头望向水面,思绪沉沉,在替所有问题寻找出路。Sopita仿佛哑巴了一样,静静坐着,把他的话理解成,他这么想送她回家,是因为要甩掉包袱。她站起身,能感觉到自己伸进裤子口袋里的手在颤抖,她掏出一叠钞票。

“那么在我们分开之前,我希望你收下这些钱。”

“都说了不用,我就当自己已经得到酬劳了。”

她凝眉,张口就要问他说的酬劳是指什么,但当他转过头来,看见他那犀利机敏的眼神时,她立马闭嘴了,感觉好像被那高高上扬的嘴唇调戏了,不得不把头转向另一边,Chet喉间发出轻笑,和往常一样什么话也没说。

“你应该在一开始就告诉我没用我的钱!”她又提起这件事,其实是想不到其他事了,于是随口一说,故意借发脾气来掩饰,不让思绪飘向那个下午……此外,冤枉他的愧疚感,依然伴随着她,如果Chet愿意收下这笔钱,她就不会再觉得对他有亏欠了。

心慌的一瞥……这点小事她都觉得愧疚,倘若将来有一天,事实证明Chet不是害死Sararin的元凶,一意给他强加罪名的她,又要如何负责补偿呢?

不可能的,就是Chet,伤了Sararin的心……再没有比这更真的真相了!

“你也从没想过要问我,妄下断言。”

“你可以否认啊。”

“某些人没中立到让我们说出真相,我们口中的否认就只是狡辩而已。”

漂亮的脸当即变得黯然,Chet的话隐藏了什么更深层次的含义……或许是他深埋心底,从未在人前展现的悲伤,她再次在他对面的木台子上坐下,目光望向小河,微弱的灯光倒映在水面上,微风吹过,水面上泛起层层涟漪。想给他点安慰,但不知道怎么开口,单单是一句道歉的话都张不开嘴,仿佛颌间生锈了一般。

她和他不是能互相加油打气的关系,同住一个屋檐下不隔五分钟就吵架就算好的了……身体里的魔女大吼。

然而心里的仙女却像一个贵族一样出声反驳……这些天来,证明了Chet可以为他做的事不止是鼓励,在她因为噩梦和高烧惊醒的时候,他照顾她、安慰她,为什么在他如此明显的流露出脆弱的一面的时候,她不鼓励他?既然她知道自己是过错方,为什么不向他道歉?

“我问你,你为什么做杀手?”魔女和仙女一番争斗,得出这么一个结果。

“因为我不怕坐牢吧。”

“也不怕罪孽吗?”

“过去的经历教会我,某些人不犯错也会被打上罪孽的标签,某些人双手染血,反倒逍遥自在。罪孽一点也不可怕,如果我们知道自己做错了,就要做好接受后果的准备……纯粹的罪孽才是可怕的。”

“你说得好像自己不是开枪杀死朋友的杀人犯一样。”

“那家伙不是我朋友,我们只是同为射击运动员……我确实如你所说是个杀人犯,但是杀人犯这个词有不同的成因。一些人是有原因的杀人,一些人是冲动杀人,死者的确是受害者,但不一定总是正确的一方……但就是这样,现实世界里,社会大众往往认为伤者死者就是受害者,而不在意那个人生前有多卑劣……法律和道德,很多时候是两回事。”

“那你是因为有原因还是冲动杀……呃……向他开枪的呢?”

“不知道,我也不确定是因为有原因还是冲动,只知道我是故意开枪……为了一个目的,就是让对方停止使用武力。”

这次Sopita微微动了动,脊背挺直,神情表明了她正在专心聆听。

“说给我听听。”

“这不是睡前故事,听了也许会做噩梦。”他不咸不淡地回道,Sopita脸一垮。

“我也不是闹着要听睡前故事的小孩,只是想知道……说给我听听吧……好嘛?”

Chet表情烦躁地看着她,内心深处却暗藏着怜惜,他尽可能地向她讲述所发生的事,不奢望女人相信他说的每一句话。然而对Sopita来说,这是她再次以全新的目光看待Chet,不确定是否对他更有好感了……但以前那种负面情绪淡去了一些。

“你怎么会成为杀手?这个圈子总不会和投公司简历一样简简单单就进来了吧?”

“Toon是我的介绍人。”

“那个色狼竟然是中间人?”

“嗯,我和他不是私下认识的,是碰巧遇见了,他过来打招呼说记得我,当运动员的时候就欣赏我的射击技术了,我们因为共同的兴趣谈论枪支,不久就变成谈论当杀手的事了。”

Sopita脑海里浮现一幕幕场景……人们把兴趣或特长用在错误的行业中,随之带来的结果必定是没有办法感到自豪的。

“既然你是出于自卫,为什么你的家人不……”

“因为我们对每件事的看重程度不一样,对你来说……父母兄弟姐妹或许是无价的,但对其他很多人来说,名誉也许比骨肉亲情有意义多了。因为他们把孩子抚养成人的二十多年,同样是挖空心思积攒名誉的二十多年,到了要做出抉择的时候……每个人心里的答案肯定不一样。”

她忍不住在那双锋利的眼眸中寻找悲伤,却一无所获,Chet大概对悲伤习以为常了,对家人失去了信任,正如她对生身母亲失去信任一样。

“你的家人在乎周围人的目光,胜过你的感受。”Sopita总结道,不知道为什么对他的事如此触动,“但对我来说,血浓于水,我永远不会断绝亲缘,只因为……对周围社会感到羞愧。”

“没错,血浓于水,但如果水非常多,也会让粘稠的血变清的。”

他半是诙谐地说道,但她知道……她清楚看见那颗心千疮百孔。

“在我们分开之前,我想谢谢你所做的一切。”不知道接下来关于他的私事要说些什么,Sopita决定换个话题,Chet面带微笑,面无表情地反问她:

“谢谢我所做的一切吗?”

Sopita眉头一紧,严肃睨了他一眼,粗着嗓子说:

“不包括某些糟心事!”

他假装点头,表现的像刚明白过来一样,不是想挑起战争,只是管不住嘴,明明内心深处怜悯她,但心里的地狱总是恶劣的命令他唱反调。Sopita努力保持理智,如果不是怕丢脸,她早就起身离开这里了,因为那天下午的场景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不过是接吻而已……她又不是没有过。

但和自己深恶痛绝的恶敌接吻,真的没有过……可惜那该死的记忆没有随高烧一起消失。

“明天我送你……会一直开车跟在后面,直到确定。”他再次不加思考地说道,知道如果继续沉默下去,某人也许会因为羞恼吐血而亡。

“确定什么?确定Win不会伤害我吗?”她音调升高,Chet没来由的烦躁,心里一角突然希望Sopita的英俊未婚夫真的在这件事上扮演反派的角色……即便自己不是男主角也无所谓。

“确保万无一失。”

“不必如此,你又不是我的保镖。”

Chet浅笑。

保镖吗?他喜欢……这个词听起来顺耳。

“我问你,Sopita……如果坐在这里的不是我,你的人生会更轻松吗?”

她第一次凝视那双漆黑深邃的眸子,轻易就发现了其中明晃晃的担忧。

“不知道,当下的处境对我来说没什么难易之分……你呢?如果你要杀的女人不是我,会有什么不同吗?”

“我的答案和你一样。”

Sopita和他对视了一眼,嘴上偏又挑事。

“我觉得对一个杀过人的人来说,一切会更简单。”

Chet回应她的是沉默,他的所有情绪早已对各种谴责麻木了,再也不会有任何感觉,于是变成失言的人后悔了。

“对不起……每次看见你我都忍不住想起Rin,你也许有恩于我,但我永远不会原谅你对我家人做的事,没有哪个姐姐能平心静气,忘记妹妹死亡的情景。”

“Rin是怎么死的?”

Sopita泪眼朦胧地凝视着他,无需浪费时间去回顾,Chet的问题再现了昔日的场景。

“Rin服用了过量的安眠药,如果不是刚经历过流产,她或许能活下来……医生说她失血过多,因为非法流产引起了宫内感染。”问出这些问题的人不应该是他,但更加不合适的是她告诉他Sararin死亡的情景,想到这里眼泪从眼角滑落,流过两颊,压在心底一次也没有向人诉说的委屈在此时宣泄出来。

“三年来我不断问自己,哪里做错了,我没有照顾好妹妹,不能成为妹妹的依靠吗?妹妹宁愿选择死亡,也不当面我谈谈。从小到大我见证了这个家的所有变化,知道取得今天人人尊重的成就,爸爸冲破了哪些困难险阻。爸爸被手下背叛,被深爱的妻子戴绿帽子,开朗的妹妹变得不说话,只能通过写信交流,妈妈给我们造成了太多伤口。我全都看见了,才会相信一个人如果只有善良,是无法在这腐朽的社会立足的。Rin随了爸爸,乐观、轻信他人,觉得周围人和自己一样心地善良,所以我才会想尽一切办法让妹妹遇见美好的爱情,和般配的人相爱,我不在乎会伤害谁的心……无所谓,我只是尽好一个当姐姐的责任,只是保护妹妹不受欺骗,送妹妹到达美好的彼岸,根本不在乎有人恨我,和你一样把我当魔女。”

“如果我没坐过牢呢?你会阻挠我们两人的爱情吗?”

她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因为不敢去想,如果没有糟糕的过去,Chet就是一个好男人……好到让她像这样总是自我矛盾!

“我曾经想过自己是不是太绝情了,不给你机会,直到失去Rin的那一天,我才坚信自己的想法是对的,你不负责任,一丁点为人父的自觉都没有。”

“我不是Sararin肚子里孩子的爸爸。”这是他第一次理直气壮地否认罪名,意料之中,换来了女人的嗤笑。

“妹妹一直在我的眼皮子底下,除了你之外,Rin没和任何男人交往过,就算我绝情,也不会在没有线索的情况下给人定罪。”

“你所谓的线索就是Rin这本笔记本?”他指着笔记本,Sopita错愕地睁大眼睛。

“你拿走我的家门钥匙,是为了拿到这本笔记本?”

“Rin没写一个我的名字,虽然某些内容读起来让人以为那个男人是我,但你仅凭这么点证据就给所有事情定性是不是太草率了点?重要的是有很多矛盾的地方……Rin的叙述,尤其是那个男人的特征,没有一点符合我的。”

Sopita欲言又止,关于Sararin的事还有很多话就这么哽在喉间。

“我没事了。”她转身欲要离开,却因为被一只手拽住手臂没能如愿,Chet边站起身边把她拉到近前,深深看着女人的眼睛。

“我一定要知道Rin笔记里写的那个男人是谁。”

“我没时间看你演戏!放手!”她又是肘击又是甩手,奋力挣脱他的桎梏,背对着他,却被那只手钳得更紧了,最终不得不停下挣扎,因为担心产生更多的肢体接触。

Chet把她抱在怀里,她后背紧贴着他的胸膛,他嘴角微弯,贴在Sopita耳侧,冰冷的低语穿过乌亮馨香的发丝飘入她耳中。

“你说过绝不会让任何人读这本笔记本,却保存了三年之久而不销毁,是因为什么?……因为你也还没读完它对吗?”

“求你……放开我。”她轻声央求,光是想想要再一次回去寻找妹妹死亡的真相就痛彻心扉。

“听好了,Sopita……我绝不会放任伤害Rin的人逍遥自在,无论他是谁,如果到了真相揭晓的那一天,你要为冤枉我、将我的爱情贬的一文不值负责!”

谁都睡不着,直到黎明来临。Sopita把为数不多的行李装进袋子里,打算拿去让Khao婶分给穷人,或是拿到二手市场卖,由她自己决定。

担任管家的年迈女人和往常一样为她准备了一桌饭菜,当Sopita给她钱,作为她牺牲时间照顾自己饮食起居的酬劳时,她再次断然拒绝。只说是出于自愿,念在两个年轻人是Supong的朋友,所以照顾他们,因为两家从祖辈起就是相互依靠的邻居,而且Supong一家一直在金钱上帮助她和丈夫,当做照顾和打扫房子的工钱。但对Sopita来说这是两码事,给钱是为了报答善意,好过什么都不给,如果对方不收下这笔钱,她会于心不安。

“如果觉得于心不安,下次再来看我。”她讨价还价,笑容真诚,女人说不出话来,心里清楚这辈子再也不会回到这里了。Khao婶坐着陪他们聊天,直到Chet和Sopita解决完今天的第一顿饭,才下楼把两人送到车旁,不可否认有她在,帮忙活跃周围的气氛,两个年轻人胃口比平时更好了。

Chet一边向年迈的女人合掌告辞,一边嘴上说着谢谢,然后上车启动发动机在车上等着,留Sopita一个人和邻居道别。她和男人做了相同的动作,躬身向Khao婶合十致敬,开口道谢,尽管只是短短的一段时间,但如果没有她,她的生活一定会一团乱。

“一路顺风。”接受道谢后,末尾她送上一句祝福,“我在电视上看见你的新闻,祝你一切顺利。”

女人笑容郁郁,点头接受长辈的祝福,深知这次上车离开,就再也无法像过去一样转身逃跑了……是时候从龟壳里出来了Sopita!

“既然已经决定回去和Krita全力战斗了,为什么不先联系你爸爸?也好让他老人家放心……没理由再瞒着他了不是吗?”

汽车驶入首都地区,Chet的问题打破了宁静,交通堵塞似乎成了曼谷的自然现象之一,缩肩坐着,整个人几乎陷进座位里的女人可能自己都没发觉,她下意识叹了多少次气。

“我需要一两天时间做心里建设,想想要怎么和爸爸说……才能把伤害降到最小。”

他看着眼露悲伤,语气消沉的人,没再啰嗦什么,让她继续思考。

根据她的指示一路开车,快到达目的地时,Chet停下车,让Sopita用公共电话打给Rawin,Rawin正要出门去探望Pokin,接到女友的电话连忙开车直奔离自己家不远的约定地点。

女人回到车上,陷入压抑的安静之中……走到这一步,她应该安心不是吗?

“你用不着跟着我,没人会伤害我的,该担心的是你,不管怎么样小心点,我会祈祷别让那群人找到你。”

Chet几乎是一直注视着后视镜,心里有预感不能放松警惕,雨过天晴,但没人知道要经历几重暴风雨方能度过危机。

“你想过没有?祸不单行,我们遇上一桩麻烦,继而会诱发一连串的麻烦,就像多米诺骨牌一样,我们控制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它发生,千方百计想要预防,却只能想出笨办法。”

Sopita看着冒出一大段话的年轻驾驶员,心里不想表现出赞同他的话,身体却背叛了她,轻轻点了点头。

“妈妈抛弃我们的时候,我发现自己同时失去了妈妈和最好的玩伴……那个男人是店里的工人,是爸爸最爱重和信任的手下,他和我很亲近,很难接受我最信任的两个人背叛了我,发生的这一切直接影响了我。雨过天晴,我们父女三人的生活逐渐好转,但我们都知道一切都不一样了,我成了一个无法控制自己思想阴暗面的人,越努力越失败。”

“那你应该做好心理准备,从现在开始,一切都会变的不一样,还有许多后果将要发生。”

“我知道……也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这件事不会和平解决,我和Krita伯伯总要死一个,不然就是玉石俱焚。”

“最可怜的是你爸爸,一边是女儿,一边是好友。”

女人表情黯然,见了揪心,他抬手看了看时间,话锋一转:

“你可以下车了,去前面的汽车展厅等更安全。”

Sopita点点头,解开安全带。

“走之前,把Rin的笔记本和家门钥匙还给我。”

“我会还给你,但不是现在,也不必担心财物,我不是小偷,喜欢把别人家洗劫一空。”

“那你留着干什么?”

“一会就知道了,下车,你未婚夫要看见了……万一他知道你和其他男人消失了大半个月,中途退婚,我可不负责。”

Sopita瞪了他一眼,都要分开了,最后还要皮一下,她打开车门,一条腿已经落地了,身边人还伸手过来。

“又怎么了?”

Chet看着她烦躁的表情,微微一笑。

“好好照顾自己。”

下车关门时,女人觉得自己失去了某样东西……那件东西没有明码标价,但它的重要性是无法估量的……至少当她照镜子看见自己的超短发时,会忍不住想起他。

未婚妻坐进车里的一瞬间,Rawin一把搂过她紧紧抱在怀里,想证明Sopita是真实存在的,而不是像以前一样只是因为忧思产生的幻觉。女人同样从爱人的怀抱里汲取温暖,她伏在宽阔的肩膀上,忧伤的泪水肆意流淌。

要说这世上有谁最了解她……那个人就是Rawin,她唯一确信能交付生命的男人。

“感谢上苍,你平安无事。”他闭上眼睛,深吸一口她发间的馨香,一解相思之苦,“前天我去公寓找你,却没找到。”

“爸爸怎么样了?”她退开他的怀抱,看着他的脸,边啜泣着边问起另一件事。

“他因为你的事思虑过重,寝食不安。”

“我和你住一阵子,准备好了再回家告诉爸爸真相。”

“可以啊,我已经替你找好最安全的藏身之所了。”

“没这个必要,我不会再逃避了,只需要在见到爸爸之前有地方落脚就行了。”

爱人坚定的神情让Rawin心颤,一切都将以失败告终,但更让他担心的是,前往终点的路上,还会发生哪些出乎预料的事。

“那就先回我家休息。”Rawin安慰地捏了捏她的小手,开车回家,Sopita陷在座位里,一双美眸却不经意望向后视镜,怀着一丝隐秘的期盼。

入眼的是一辆黑色小轿车保持一定距离跟在后面,这一眼心跳无端加速……Chet不是嘴上说说而已,他真的跟上她了。

纤长的手指拭去眼角晶莹的泪水。

年轻人一路目送,直到确定Rawin带Sopita回到目的地,沿途没有人暗中伤害。指节分明的手指有节奏地敲击着方向盘,思考自己下一步打算做的事,他的人生在生与死之间徘徊了很多年,再怎么样也不会比这更糟了。

Chet把接下来的时间全部用在根据Ketsarin之前给他的电话号码,联系Sararin另外三个朋友上。其中两个人可以抽出时间见他,并且全力配合他,知无不言,而剩下的一个人虽然无法从工作中抽身,还是十分乐意在电话里回答他的问题。根据三人的讲述,和Ketsarin说的没有什么太大的出入,表明Sararin怀孕期间,没有她放心到能够面对面诉苦的人。

孤独、对家族的愧疚……光是这两个因素就足以促使一个涉世未深的女人结束自己的生命!

年轻人等到合适的时机才开车前往Anthamrong家,虽然才晚上8:30,但这栋房子却安静又荒凉,他猜是因为少了一个叫Sopita的魔女,这栋豪宅才会宛如一座幽灵城堡般寂静。

他瞥了眼放在副驾驶座上的钥匙串和粉色笔记本,决定等到夜深人静时再按计划行动。

当一个人每时每刻都沉浸在思考中,而忘了关注表盘上的指针或数字时,时间总是过得很快。Chet一看时间,发现已经十一点多了,于是走下车,用Sopita的钥匙,一路从院门到房门,仿佛屋子的另一个主人,轻而易举进了这栋豪宅。

察觉到楼下一间房间透出的灯光,高大的身影一滞,他观察过后确定那片区域没有其他人影,这才举步走向那间房间。走进门内,出现在眼前的,是一个身穿系腰真丝披肩的老人,出神地盯着墙上某处发呆……然而思绪却飘向了远处。

“说了别进来,我什么都不需要。”坐在沙发上的人影说道,看也不看来者,直到发觉对方不是家里的佣人,于是转身看过去,彼此相顾无言。

触及那张将内心的破败全都反映在脸上的苍老面庞,年轻人锐利的眼神变得柔和,双手在胸前合十。

“您好,先生,我想我们有重要的事要谈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