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珍贵的礼物 献给自己的第22个教师节

20多年过去了，我过的第一个教师节仍然历历在目。

99年，我师范毕业，被分配到家乡极其偏远的一个村校，这座小学一百多一点学生，学前班到三年级都是一个老师包班，四年级由会计和校长包班。我担任五年级（99年是最后一届小学五年制）语文，社会，自然，音乐。和我搭档的是教导主任。

开学一周了，我并没有把19名学生装进我心里，除了16岁又高又大的阿斌，我是叫不出其他同学们的名字。我常常站在讲台上，望着连绵起伏的青山，心早已随着清悠悠的丹江水浪涌向远方。

自编自演课本剧

 

布置星期天的作业，第一单元的作文是《老师，我想对你说》，具体要求是：教师节来临了，把你准备好的小礼物献给你最尊敬的老师，写下你最想说的话，表达出你最真实的想法。我让同学们按照自己的理解，利用星期天完成这个作业。

星期一早上，四里地的山路跑得我气喘吁吁，打开住室的门，桌子上放满了小东小西——干酸菜，芝麻叶，饼干，糖果，南瓜籽……

我不知如何是好。感觉孩子们误解了我的意思，像是在索要教师节礼物。第一节课是数学课，我打开孩子们的作文作业……

“老师，这苹果是我姑姑给我奶奶过70岁生日拿的，奶奶咬不动，给我吃，我没舍得吃，今天送给你。我送给你的理由是，苹果是甜的，你吃苹果的时候，心里肯定也是甜的。其实我并不反对你离开我们，以前的年轻老师都没有留下完整一年的，因为人们都说城里很美，老师你很美，要是能写出你的美，该有多好，可惜以前的作文都是抄的。”……一个没有光泽和水分，甚至比奶奶的皱纹还多的苹果静静地站立在办公桌上。我仿佛看到了这个孩子吃苹果时甜甜的笑容。

“老师，山枣胡可以卖钱，这个星期天我打了一篮子野山枣，这一小包是我放牛的时候，在最陡峭的山头摘的，这些枣可能风吹雨淋日晒，我品尝过，酸甜可口，不信你吃过了给我说一声……我给你送的枣，没有目的，我妈说这满山都是，也不是啥好东西，就是路人看见了，我也会让他尝尝的。要是你能留下就更好了，我就多了一个一起品尝酸枣的朋友，以前我让别人尝，甜的他们说是酸的，吃了好多都还是和我尝的味道不一样……”我鼻子一酸，突然笑了，我把练习好的“阅”字，换成了此刻我最想对这个叫赵文武的同学说的话：你那个品你枣的朋友是个馋猫，我以后做你的枣友，保准说真话！可以吗？

“老师，我挑选了最好的山林果，你看它们一个个胖乎乎的，虎头虎脑看着都好吃，山林果助消化，我想让你多吃点，长得比大斌壮实，要不我害怕你打不过他。”

说真的阿斌又高又大，见第一面我还以为他是个领导，来检查工作。紧张得我一节课都不敢看学生。我当时19岁，他16岁，我感觉我的个子，气场和阅历，都无法震慑住他，没想到连这也被这孩子看出来。

——谢谢你的关心，阿斌的确很高大，但他讲理，不会和我打起来的。有你这个小暖男做后盾，我一点儿都不害怕！”我的批语像是在和他对话。

“老师，我妈妈揽的柿子，我给你拿了5个，不要空腹，吃多了肚子不舒服，送给你是因为：我认为这是世界上最美味的东西了。翠甜翠甜的，老师的牙很白，吃的时候肯定会发出一种好听的声音”

——谢谢你，五子，老师对你的爱也翠甜翠甜的！写下这些批语的时候，仿佛从笔尖流淌出翠甜翠甜的声音。

“老师，这炒熟的南瓜子，是我练习了5次，火候掌握得最好的一次，我妈说这可以多吃点，这样你上第四节课的时候就不会饿了，今年一年，我家的南瓜喂猪，南瓜籽咱俩平分”

——家旺，谢谢你，到过年的时候，你家的猪肯定会长得肥油油的，咱俩脑袋里的智慧一定会装得满满的，加油！

“老师，这是离我妈妈坟头不远的花，人们说这是头疼花，不吉利，可我认为这花很美，老师的嘴和我妈妈的一样大，都能说出我喜欢听的话，老师没有我妈妈高，我想老师还在长个吧”

——秋菊，头疼花头不疼，若是想妈妈，你就坚持上学，每天看看老师，老师用温柔的声音陪你你共同成长大！

读着同学们的作业，我己经忘掉了习作的要求和技巧，他们歪歪扭扭的字迹像他们穿的衣服，一个个鲜明地地站在我的面前，打开心扉，畅所欲言，愉快地和我聊天。我的心被孩子们朴实的话慢慢揉碎，渐渐柔软起来。

其实我的思想游离的——除了我，其他老师平均年龄50岁以上，没有一个可以说话的人，唯一与外界可以联系的一部固定电话，在校长住室里，除了接通知之外，几乎没有响过。学校的一架旧脚踏风琴安慰了我的音乐专业，琴声没有吸引来彩蝶蜜蜂，反倒是招来一位神经病人，从楼下的大路上连扔2块大石头，把住室的玻璃砸得稀碎。从此琴声再也没有响过。

我像一头刚刚被套上绳索的牛，瞪着眼，叹着气。我一直在等待朋友的消息——帮我买去南方的火车票。而此时此刻，学生们真诚的话语像山泉水一样清澈，像山花一样香甜，在我的身边弥漫……

那个年代，学生们能到校上学，已经是他们最好的童年了，然而学生对学习的坚持，需要他们丰富的精神世界，坚定他们的信念。我第一次感觉到他们需要我，需要我的点燃，需要我的激励，我学到的理论也需要实践的土壤，这土壤无论是贫瘠还是肥沃。

19名学生的喜怒哀乐已全部装进我的心里，第二天上课我用无比温和而坚定的语调说：谢谢同学们送给我的教师节礼物，每个实实在在的你，你，你……比任何礼物都贵重，都值得我去珍惜！

“你们是我最珍贵的礼物！”每个教师节前一天我都会告诉我的每一位学生！

作者简介：王秀丽，淅川县第五小学语文教师。眉心舒展，微笑向前，避不开车马喧嚣，就在心中修补篱笆，种上菊花。爱旅游，爱音乐。从事小学教育后，经常伸出十个手指头告诫自己：这就是你的学生，尺有所短，寸有所长！努力成长为学生的导师，而不是教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