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香玉：练摊儿（短篇小说）
中学语文教学参考河南站每次晚上遛圈儿走到商隐路儿，看到滋滋作响的鱿鱼脚、香喷喷的煎豆腐、热腾腾的生煎包、冰凉到心的绿豆汤、咬一口就冒油的炸串……马老师的心里就痒痒的。
再有两个月就要退休了。退休了干什么，马老师还没有想好，但是对于朋友们推荐她去给培训机构代课的建议，她一口坚决否决，教了一辈子书，尤其是当了几十年班主任，和学生吵吵闹闹几十年了，耳根实在想清静清静。
夜摊儿经济红红火火，让马老师看到了一丝希望。商隐路小吃街的每一个摊位，都是吃货的快乐源泉。天天遛圈儿走到这里，马老师都感受一种别样的快乐,更何况马老师还有一手“独创绝学”正愁找不到舞台发挥呢。
说起马老师的绝学，就是她以引为傲的酸浆面条，只要吃过的，没有不竖大拇指的。家里的老公和孩子就不用提了，过几天好像不尝尝，就得使劲讨好巴结马老师；朋友们更是一到休息时间就缠着她去她家里玩，马老师只要没事，就笑呵呵的答应了他们的要求。
干的芝麻叶洗净煮软，小香芹开水焯烫熟过冷水，控水切成碎粒，撒一点点盐调味，锅里放适量油，炒香葱姜末倒入酸浆煮开，撇掉浮沫，细面条下锅，放入煮软的干菜和洗净的芹菜叶，两分钟后关火，盛入碗里，再放上熟黄豆、芹菜碎和芝麻酱就可以享用啦，当然喜欢辣的还可以加点辣椒油。这个流程几乎每个朋友都熟悉，也有朋友严格按照操作流程，可是最终做出来的味道还是不一样。不管如何实地参观，现场观摩，马老师做出来的酸浆面条和其他人就是不一样。
绝招我可是都教给你们了，不一样就是不一样，马老师自信满满。
这不，商隐路的夜摊儿一开场，立刻吸引了半城居民，好像大家一下子都跑出来了。这么多的客源，这么好的平台，又在自己家的附近，你说，要是自己不干点啥，是不是对不起自己的这个好武艺？更何况再有两个月自己就要退休了，也得有个事做不是嘛！
暑假在家正好没事，子丑寅卯，今日就好！
材料现成的，地方呢，就在拐角哪个地方就行，还需要什么？对，招揽顾客，嗨，那不是自己的强项嘛，只要自己在教室门口一站，那些到处乱跑的学生不就乖乖的回来了嘛！说干就干，找来一块纸板，马老师三下五除二，上面写上“酸浆面条”，齐活儿了，晚上准备开张营业！
拐角处，马老师坐在那里，前面摆着大大的保温桶，想象着人来人往川流不息，“来一碗”络绎不绝，扫码支付，盛饭吃饭，开心离开，尽管没有过多的交流，但总是有人赞叹一句“好吃”，马老师笑笑，心中小小的得意一下。
过了一个人，看了看，走了；又过了一个人，看了看，又走了。
……
马老师嘴角的笑容凝固了，怎么回事儿？
转念一想，也对，“好酒也怕巷子深”，自己平时在课堂上给学生讲过多少次，今天自己倒忘记了？
左边那家的烤面筋倒是红红火火，摊主边吆喝边拉客，路过的人都会停下来，哪怕不吃也会停停脚步呢？
马老师张了张嘴儿，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
平时在课堂上口若悬河旁征博引的嘴儿，一点儿也不听使唤。
“我是一个教师，是文化人呀，怎么能在大街上大呼小叫呢？”马老师心里涌起了一丝委屈，这个委屈在心中慢慢放大，就像池塘里的涟漪渐渐晕开，转眼间就布满了胸膛儿。
过不了这个坎，摊儿是摆不下去了，马老师初次练摊儿告败。
第二天，马老师又出摊了，这次她的摊位旁边摆了一个大大的招牌——“酸浆面条，五块一碗”，白板红字，耀眼醒目，简单明了，清晰可见。
马老师坐在那里，静静地等待顾客。不是没有人问，也有上前询问的，可是还没等马老师接话，对方就又被其他吸引了目光。最后也卖出了几碗，一连两天剩下的面条倒是让全家吃了几天剩饭。
“平时都得拼命说好话才能吃上，现在可算好好过过瘾了！好吃！”
“还是老话说得好呀！剩饭热三遍，拿肉也不换！好吃！”
看着家里人一连几天吃着同样的饭，马老师心里真是哭笑不得。
摊儿是继续摆还是……？
马老师第一次对自己的“绝活儿”感到了怀疑。
“姐，今天天气凉快，出去遛圈儿去吧！”
“你说，我在学校也是一个受学生爱戴和家长欢迎的老师，不敢说知识渊博，经验丰富，教学有方，可是哪年管理的班级不是文明班级，优秀班级？”曾经的豪情万丈，以为自己“无所不能”，又“身怀绝技”，现在怎么连一碗面条都卖不出去？
马老心里无比沮丧。
“教学和摆摊儿一样吗？”
“一样啊，从一定意义上讲，首先学生也是顾客，我们都要先了解我们的顾客。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只有我们了解我们的顾客才能有的放矢，我们想要把东西卖给顾客，就要站在顾客的角度考虑问题，了解顾客是怎么想的，他们有什么需求。你们教学上不也是讲究“因材施教”嘛！”
“其次就要考虑你提供产品的附加值了，你要让顾客觉得买了你的产品是对的，虽然花了钱，但是感觉花得值。这就要求你的面条要有特色，要有不一样的味道，让他们能够找到记忆中的味道。你说，这是不是你们教学的‘情感共鸣’？”
当然，在这整个推销过程中，最重要的，还得是你的态度，如果你的态度不能让顾客信任，让顾客感到亲切，否则那么无论你怎么说，说得天花乱坠，顾客都不会买账的。“态度决定一切”，是不是你以前经常挂在嘴上的？
“那你的意思是说，我们教书的竟然还不如一个卖面条的……”
马老师心里不由涌起了一丝怒火儿。
“倒不是那个意思，我想表达的是每个领域都有自己的法宝，不能用自己的视角去看待不同的行业。”
“在他们自己的领域，他们的本事比想象中要大得多。你不知道他们经历过多少次摸爬滚打，经过多少次反复的失败打磨，现在他们之所以专业，就是因为他们曾经在一件事情上花费了常人难以想象的时间、精力和代价。姐，你说，咱才做了几天呀？”
马老师无语了。
“要我看哪，摆摊儿比教书可难多了。你们的学生准点就到了，他们呢？要招揽顾客；还必须会营销，顾客才能决定买单，哪像你们只管讲就行了，哪管学生听不听？还有他们的东西只有味道好，才能吸引回头客，你们每节课都是声情并茂，绘声绘色？”
“另外，他们还要考虑地段、天气、环境……”
马老师沉默了。
最后两个月，教书被马老师重新定义。
作者简介：蒋香玉，供职于荥阳市教育体育局。有作品入选《师心有痕》《师者行吟》《师意盎然》。其实生活中有许多这样的瞬间，可能在别人眼里，只是一件极其微小的事，却足以融化你的整颗心。愿生活在笔下化作无数个温暖的瞬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