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得少年时》连载5 小荷才露尖尖角

爱格荐读 2020-08-13 16:22:58

周一第一节课是专业课。岑晏走进教室，目光落在坐在前排的迟早早身上。她脸上贴着个哆啦A梦的创可贴，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装饰。

岑晏自然地落座在她后面一排。

“大家安静一下，上课了！同学们好，我是你们这学期《谈判策略》课的老师彭鹏。” 一个个头中等，啤酒肚滚圆的男老师拿着课本走进教室。他的身材和他的名字很贴合，膨得让人一眼就能记住。

他转身在黑板上写下“沟通与谈判”五个大字：“在正式开始授课内容之前，我想问问同学们，你们理解中的沟通与谈判是什么？”

同学们众说纷纭，有说联合国大会上为了能源问题舌战群儒的外交官，有说商业谈判桌上讨价还价的谈判官，还有说港剧里跟着飞虎队飞檐走壁的谈判专家。

大家脑海里描绘出来的无不是精彩绝伦的一出大戏，这也是他们对自己未来职业生涯的展望。

趁下面吵得火热，岑晏用钢笔戳了戳前排的肩膀，压低声音问：“换药了？”

“嗯。刚换完才来上课，医生说明天再上一次药就不用去了。”迟早早一回头，马尾扫了他一脸，干净的皂角香味钻进他鼻尖。

注意到台下这两人在开小差，彭鹏点名迟早早回答问题：“这位脸上贴着创可贴的女同学，你来说说。你理解中的沟通谈判是什么？”

“唔……就是我卖水果的时候，总有人让我少五毛钱。”迟早早不假思索地说出自己的第一念头，同学们哄堂大笑。

“你们别笑。她说得很对，谈判说白了就是买卖双方为促成交易，解决争端并获得各自经济利益的一种手段。其实沟通与谈判是个从属概念，谈判属于沟通学的一种。沟通是不同行为主体通过各种载体实现信息的双向流动，形成行为主体的感知以达到特定目的的行为过程，下面细分的方向有商务谈判，人力资源，危机公关等等。除了你们刚刚提到的那些影视剧里常见的高能片段，沟通谈判其实存在于我们日常生活中的每一个场景。我来给大家举个例子：学校门口有个理发店，剪发有15块，35块，85块三个档次的价位。你们一般会选哪个价位？依次举手。”

根据举手的统计，选择中等价位的人数最多，占了全班百分之八十。其次是低档价位，占了百分之十五，只有姜芯，华麟几个人毫不犹豫选了最高档价位。

彭老师点了一下人头：“总数不对，少了一个人。刚刚是不是有人没举手？一个都没选。”

“我没选。”迟早早举起了手。

“为什么？”

“老师，我平时头发都是自己在家剪。如果出去剪，我的最高心理价位不超过10块。如果15元起，我应该会换家店子。”迟早早没脸没皮惯了，大伙儿又是一阵笑。

“很好。其实当店家给出高中低三档价位的时候，绝大多数人包括我都会倾向于选择中档价位。高了觉得不划算，最低的又觉得没面子。这就是商家的‘锚点策略’，首先设置一个锚点让客人去进行比价。你以为你选择中档相较于高档省了很多钱，其实商家压根没打算能销售出最高档价位的商品，只是放在那让客人有所比较。顾客往往被最高和最低两个锚点影响了对价格区间的预期，从而忘了自己的需求。很少有像早早同学这样能跳脱出圈套的思维。这就是我们谈判人需要的思维！”

彭鹏对迟早早猛夸一顿，她万万没想到，自己有一天还会因为抠而受到夸奖。

“再出一个延展性问题：两个小孩抢家里唯一的橙子，你是他们的妈妈，要如何和他们沟通解决这个问题？”

下面的同学集思广益，有的说让年龄大的让年龄小的，有的说拿别的水果同他们交换。

华麟高高举着手：“老师，我听过这个故事，我知道我知道！”

“那位高个子同学，我的课不用举手，直接站起来说就可以。”

“让一个孩子自己来切，另一个孩子先选。这样就能保证公平！”华麟得意洋洋地说出自己的答案，并且十分肯定这是个标准答案。这个老掉牙的故事他小学六年级就在脑筋急转弯的书上看过。

“好。请坐。那么按你说的，现在两个孩子各拿到一半的橙子。第一个孩子把半个橙子的皮剥掉扔进垃圾桶，用果肉打成了果汁。第二个孩子却把果肉挖出来扔掉，用橙子皮切碎了混在面粉里做蛋糕。你觉得这看似公平的分配，是真的物尽其用了吗？”

“老师，你耍赖！你没有说这个前提条件。”华麟很不服气。

“你作为孩子的妈妈也没问他们要橙子是做什么用？同学们，这就是失效的沟通。”彭鹏点名让刚刚另一个开小差的岑晏回答：“其实这是沟通谈判学中著名的‘橙子与皮之争’，找到互为补偿的利益达到双赢。这位同学，你说说他的方案问题在哪？”

“没有事先申明价值导致盲目追求形式上的公平，结果各自利益都未在谈判中达到最大化。”

“那如果有个孩子既想要果肉也要果皮，而且必须是完整的一个。两人谁都不肯让步，该怎么解决？”华麟哪里会服气，继续反问老师。

彭老师回答之前先看向还站着的岑晏：“你有没有答案？”

“用BATNA和WATNA。”

所有同学都在状况外。迟早早一脸懵逼地回头看着他：“BA什么鬼？”

岑晏满脸写着“这么容易还需要解释？”，彭鹏笑着让他展开多说一点。

“BATNA，Best Alternative to a Negotiated Agreement。指的是如果目前谈判条件不成，达到目标所在的其他可能性。即当事人在谈判无法进行下去时，对谈判临界点的预估所作出的最佳替代方案。WATNA就是Worst Alternative to a Negotiated Agreement.”

他的英音发得很标准，和迟早早她们中学时学的那种随意的美式发音不太一样，每个音节都很清晰。明明每个单词都可以听懂，但合在一起就跟外星语一样。

“你叫什么名字？”彭鹏好奇地问。

“岑晏。”

“原来你就是我们的全校第一啊。”彭鹏哈哈一笑，挥手让岑晏坐下，“岑晏同学刚刚提到的BATNA即谈判协议最佳替代方案不是教材内容。现在不要求掌握。同学们可以跳过。”

“晏哥又不说人话了。”田路摇摇头。

薛家齐点头附和道：“不然人家能是全校第一，我们是分数线刚擦过的？”

“全校第二也听不懂。所以问题不在我们。”华麟肯定地指着岑晏的背影。“是！他！太！变！态！”

连上两节专业课之后是大学英语，他们飞速运转两节大课的大脑终于得以休息。大学英语的难度对一群刚刚从高三解放出来的学生来说还是很轻松，尤其是亚大这样的顶级高校。课上到一半，已经有大半学生都走神去了。

姜芯手机短信震个不停，同时和七八个男生聊得飞起，已经约到了据说是外语系系草一起吃中饭。田路和薛家齐在联机打游戏，华麟早就约会周公去了。岑晏英语书下压着一本梁少瑾教授编撰的专业书，看得入神。

整个课堂只有迟早早和肖筱还算听得认真，迟早早甚至会时不时做个笔记。但仔细看她的笔记本会发现，上面全是数字，一个字母都没有。她在记账。

上课就跟中了催眠术一样的华麟下课立马满血复活，冲到岑晏桌子旁边。

“今天开始社团招新，我今早路过一食堂看到旁边好多展位，吃中饭的时候咱们去看看吧？”

亚大作为顶尖的综合类大学，除了学习，学校在学生们的业余兴趣爱好培养上也是非常舍得下本钱的。

亚大社联的宗旨就是，要玩就玩得专业，玩得深且精，才不算浪费时间。而且他们的社团之多样性专业性远远超出别的学校那些常规社团。

比如说有同学想学骑马射箭，学校就建起了自己的马场，弓箭场甚至还有高尔夫球场。

有同学对动漫，二次元感兴趣，学校就组织2.5次元动漫节，cosplay大秀等年度保留活动。可以说是尽最大努力培养学生全方位发展。

进了大学，成绩不再是唯一衡量好学生的标准。有独立个性思想，文体两开花的学生才更受欢迎。

但华麟同学就不止两开花了，除了学习，宇宙一切文娱活动他都有兴趣。所以选社团对他而言也是个难事儿。太多了，没法取舍。

华麟见岑晏好像没有要一起去的意思：“晏哥，你不会一个社团都不加吧？那你好意思说自己读过大学吗？”

岑晏一边收拾书包一边漫不经心地回答：“我有别的打算。”

迟早早在前排听了一耳朵，也不知道岑晏指的打算是什么？泡四年图书馆？依这个人的性子也是做得出来的。

“早早，你有想加入的社团吗？”旁边的肖筱显然也听到他们的对话。

“怎么？小小同学也想去混社团？”迟早早原本以为肖筱对这种事应该是避之不及。她那么害怕与人打交道，却选择了沟通谈判系，这一直是迟早早心中一个未解之谜。

“嗯！参加社团是走出新手村第一步。我想去试试学生社团联合会。听张晴蓓说那里是统筹管理所有社团的地方，和学校每个社团都联系紧密，可以最大程度了解学校的社团构建。”

“那我陪你一起去看看。”迟早早勾着肖筱肩膀往教室外走，华麟跟在屁股后面叫：“我带你们去，门清儿。”

诚如华麟所说，每年的社团招新是亚大最热闹的时候。所有社团都鼓足了劲，把摊位收拾得花枝招展，想出百般花样来吸引新生。但每个社团的风格不一样，招新的状态也千差万别。

比如说动漫社就用COSPLAY的小萝莉和古装帅哥站台，占卜社展台前有免费的水晶球占卜桌，音乐社的台面最壮观，在中间搭了个小舞台，社长抱着吉他坐在台上弹唱民谣，迷得路过的女孩尖叫连连。

“骚包。”路过的华麟看不惯有人比他还风骚，不屑地抛了个白眼。

迟早早无情地揭穿他：“嫉妒使人丑陋。”

“我会嫉妒？我弹吉他甩他十条街好吧。你看着！”刚好一曲间隙，华麟一个箭步冲上舞台，“哥们儿，借你吉他用用。”

“你干吗的？”社长警惕地看着这个来砸场子的毛头小伙子。

“我来竞选音乐社未来社长。”华麟十分狂妄地接过他的吉他，走到麦克风前：“一首《宝贝》送给站在台前，我最可爱的肖筱妹妹还有她旁边那个臭着脸白眼翻上天的迟早早同学。”

“我的宝贝宝贝，给你一点甜甜，让你今夜都好眠……哇啦啦啦啦啦。我的宝贝，要你知道你最美。”华麟边唱边指着肖筱，虽然算不上天籁之音，但荷尔蒙过剩的大学生们都陷入歌里的甜蜜情绪，旁边的女生向肖筱递来艳羡的神情。

“好帅啊。那是他女朋友吧？”

“又帅又甜。我男朋友要有这一半用心，我做梦都要笑醒。”

“他手上戴的是不是C家的男士手镯，限量版啊！又帅又有钱还疼女朋友，我柠檬了。”

当惯了绿叶和影子的少女第一次处在追光的中心，人群瞩目。而这光来自台上背着吉他放声歌唱的少年。他唱到兴起，勾腰向台下的肖筱伸出手，手腕上的钻石在阳光下闪闪发光，晃了她的眼睛。

那一刻，说是神祇降临也不为过。她伸出手，便连通了这道光。

迟早早看着被华麟拉上台沉浸其中的肖筱，隐隐觉得有些不妥。像华麟这样的花花公子，他要的从来都不是一个“灰姑娘”。但看着肖筱那么幸福的样子，迟早早只能相信有奇迹，万一呢？

华麟大闹音乐社后，反而被社长引为知己，就差没内定为下一届会长。拖拖拉拉耽误了半小时才领着肖筱去学社联报名。

相比起这些热闹的文艺社团，学生会和学社联这样的组织招新完全又是另一番景象。招新的工作人员只要拿着瓶矿泉水往桌子后一坐，就有一大堆新生排队来领表。有时候新生提些问题，他们也不热情，自顾自和旁边的老干部聊着天，官僚气息浓厚。

华麟拉着肖筱旋风式地冲到队伍最前面，他早上已经在那边报过名，所以和这里的干事混了个脸熟。华麟伸手冲着一个胖乎乎的男生喊：“黄部长，拿张表来。这我妹妹，她也要加入学社联。”

要说他的自来熟还真不得不服，那个坐在办公桌后面啜奶茶的胖胖男生是社联文艺部部长。他们早上聊了一阵，现在说话已经熟得跟认识十几年似的。归根结底，还是华麟的人民币攻势用得好，现在全社联在喝的下午茶都是华麟买的单。

黄胖胖扯了张表递给他，还不忘打趣：“亲妹妹还是情妹妹啊？”

“亲的，亲的。”华麟把表拍在肖筱面前：“想进哪个部门就填哪个。最好和我一起去文艺部，哥carry你，咱们兄妹俩红尘作伴，过得潇潇洒洒。”

肖筱心里主意正，没听华麟的，认真把学社联每个部门的职能介绍看了一遍。最后咬着笔头，工工整整地在表格里填上：“秘书部”。

从社团招新回来，华麟泡在寝室打了一下午游戏。

自从军训基地回来以后，华麟只要一有空闲时间就在《缘起剑灵》刷任务。因为他在游戏里认识了一个操作超神的妹子叫小草心。两人偶然匹配到，一起刷了一晚上的副本，还加了好友，相谈甚欢。

军训回来后，华麟勤学苦练从刚开始踉踉跄跄残血过关，到现在游刃有余还能带个队。他的等级直线上升，但是女神小草心却一直没有上过线。

直到这天，好友名单里紫色的名字突然发出亮光，小草心上线了，和他在一个主城跑商。

华麟见到这久违的ID，心下雀跃难掩，马上凑上去打招呼：“好久不见！”

“你是？”小草心明显已经不记得他了。

他有点受伤，也许在小草心眼里，他不过就是一起玩过一次游戏的路人吧。华麟自觉无趣地关闭了对话框，径直下线。

女神把我当路人，这个认知让华麟一整日都打不起精神来，游魂一般去上课，游魂一般去吃饭，吃完饭还得游魂一般去学社联值班。

学社联有个大办公室，所有部门的大一新生被要求每天中午和下午要轮流过来值班，还得写值班日记进行批评与自我批评。

华麟是每周三值日，今天他从进办公室开始就趴在桌上写值班日记：“星期三，天气阴，文艺部一片冷清，没有人来社联办事。我的心情也像天气一般阴沉……”

同样在办公室值班的肖筱咬着笔头站在他身后，看看他的日志，又抬头看着窗外阳光明媚的天气。寻思着他是不是视觉神经出了问题：“你今天怎么自带debuff（游戏术语：减益状态）？”

华麟悠悠地转过头，看着肖筱，突然怪叫一声抱着她的腰，像窦娥喊冤一般：“我现在HP（生命值）无限趋近于0。”

“有话好好说。”肖筱别扭地拿开他的手，往后退了好几步：“你碰到MOB（游戏中的怪物）了？”

华麟一改夸张的神色，正色道：“比怪物更可怕。我觉得我喜欢上一个人了。”

华麟的丧病大概是传染了肖筱，弄得她一整天也魂不守舍，连迟早早叫她下课一起吃晚饭都没听见。

“你怎么啦这是？”迟早早挥舞着手在她眼前晃。

“早早，你说喜欢上一个人是件很简单的事吗？”

“唔……这是个深奥的哲学问题。”迟早早托腮做沉思状：“对你和岑晏这种慢热型的人，可能很难。但对华麟和姜芯这种交际花型的人来说，那不要太简单好吧！吃顿饭就可以换个目标。不过华麟和姜芯还有点不同，姜芯是为了证明自己魅力，广撒网收鱼，但心里清醒得很。而华麟纯粹是少年发春，脑子里就是团浆糊。”

“那你呢？”肖筱有点好奇，迟早早把自己归为哪一类。

“我两边都不是。年纪轻轻谈什么恋爱？我只想专心搞钱。”

肖筱觉得迟早早说的大部分都对，只是有一点错了。像她和岑晏这样的人，并非难以动心，只是习惯性地不显山不露水。可一旦爱上了，就像做微创手术一样，外表看着伤口只有一个针孔一般大，内里早就翻江倒海，血肉模糊。

华麟说她喜欢的女孩英姿飒爽，仪态大方，武功高强，喜欢穿一身鹅黄色的长裙，飘然若仙子。

武功高强是什么？肖筱听不懂。反正他说的和自己好像一条也不符合。

华麟下线的时候信誓旦旦再也不理小草心，本来还想把她删除，最终没下得去手。他的倔强并没有持续多久，因为周五上线的时候，小草心主动来找他了。

——对不起，我上次一下子没想起来。你进步好快，要不要一起打一把？

麒麟舞赌气半天才打出一句话：你怎么不和别人打？

——我一直在等你。

其实小草心原本的意思只是在等他上线一起打游戏，但耐不住华麟心理戏比较多。硬是把她这句话脑补出无限痴情。

华麟按耐不住内心的狂喜，在宿舍上蹿下跳：“看到了吗？看到了吗？女神在等我！”

薛家齐捧着他的雀巢咖啡，“啧啧”道：“至于吗？前两天因为人家不记得你丧成狗，现在又因为她一句话乐成狗。”

“你们没有被女神宠幸过的不懂。”

华麟和女神聊得很投契，女神喜欢动漫，他也喜欢。女神喜欢收藏手办，她也喜欢。他觉得自己是碰到真命天女，两人简直是天作之合。

你……真的是男孩子吗？对方果然发出这样的感慨。

如假包换的男大学生。华麟试探性地问道：女神，你也是学生吗？

嗯，刚刚大一。女神刚放了个大招，帅得华麟流口水，别再叫我女神，叫小草就行。

这么有缘？我也是大一，你不会在亚大吧？服务器有优先匹配附近的人功能，当初他们第一次组队，就是在附近的人里招募的。这么一想，华麟心砰砰狂跳起来。

这次小草心过了很久才回话：不是。

肖筱一贯是不会撒谎的人，但是这回面对游戏里这个可爱的网友的问题。她选择了撒谎。如果说是，迟早有一天会被约出去见面吧？她害怕社交，更害怕见了面让这个一口一个女神对她崇拜至极的男生失望。

就这样让他保持着一个美好的幻想，很好。

姜芯从肖筱的桌子旁边路过，见她等级又升了：这个游戏看上去挺好玩的。肖筱，教我玩玩吧！

啊？哦……好。你先注册个账号。我带你。肖筱还在思考麒麟舞的问题，慢半拍才回话。

姜芯打开自己的电脑，快速下载了游戏。咬着嘴唇思考ID应该取什么好？最后瞟了一眼肖筱的游戏ID，给自己取了一个类似的：姜草心。

辩论赛在即，胡一统拿到上面发下来的比赛资料，把迟早早和岑晏叫到办公室：“虽然最后市里比赛只有一个名额，但我作为你们的班主任，当然希望看到你们两个都能留到最后。这就需要我们有策略地选择对手。你们先看看这个比赛场次安排表。”

迟早早躬下腰，凑近这个手绘的像树状分布图一样的表格仔细分析。而以岑晏的身高，就只能看到一颗毛茸茸的大脑袋。

“头大就站后面一点。”一只大手把她的脸扒开到一边，迟早早愤愤地瞪着他：“长那么高有什么用，近视眼就去配副眼镜。”

“好了好了，留着劲比赛再用。”眼见两人要掐起来，胡一统不得不出言安抚：“你们看图，我已经十分有技巧地帮你们把比赛对手全部岔开，这样在总决赛之前你们都不会碰到彼此。”

胡一统露出一脸我是不是很机智的表情等着两人夸他。

但岑晏只是略微挑了挑眉：“可惜了，那岂不是要等到决赛才能看到某人输得哭着叫爸爸。”

“哟呵。谁怕谁啊。”迟早早踮起脚与他平视。

胡一统扶额，思考是不是得给这两个人做个笼子隔离开来：“你俩给我出去！好好准备比赛！”

校级辩论赛按着胡一统的安排，迟早早和岑晏都顺利杀进半决赛。

岑晏的比赛是上午，对战去年冠军法律系的种子选手。所有人都看好有三寸不烂之舌的法律系选手，迟早早本来都准备好了纸巾去安慰要被淘汰的岑晏，结果他把对方杀了个片甲不留，按在地上摩擦。

如果语言是剑，经过这场激烈的搏杀后，法律系的学长全身都是血窟窿。而岑晏在舞台上负剑而立，俾睨众生。

虽说一场没有人身攻击的辩论赛不算合格的辩论，但看着法律系学长被气得差点表演现场吐血，迟早早还是觉得太过残忍。又残忍又痛快，看得人汗毛直立。

辩论赛是最能激起集体荣誉感的比赛，法律系的男生都摩拳擦掌想要揍岑晏。迟早早旁边坐的是法律系的妹子，见学长输了比赛哭得昏天暗地。她只有把纸巾留给了旁边法律系的学妹。

“谢谢。下午的比赛，我一定会把谈判系的杂碎说得跪地求饶！”学妹恶狠狠地发誓。

“嗯？”迟早早满脸问号，自己这是莫名其妙被针对了吗？

中午岑晏一个人在食堂吃饭，一个只有白菜米饭的餐盘从天而降摆在他对面，然后迟早早跨进长凳，没头没脑说了一句：“你要对我负责！”

“……”岑晏愣了一下，从自己碗里夹了一个鸡腿到她的餐盘。

“我不是说这个！我是说下午的辩论赛！你把对方怒气值加满，让我去接大招。这不是推我去送死吗？”迟早早怒咬了一口鸡腿。

“怕了？那就直接认输。”

“能说点建设性的建议吗？”迟早早循循善诱：“比如跟我说说你的致胜秘诀之类的。你为什么能连赢这么多场？”

“天赋。”

迟早早想要用手里啃干净的鸡骨头戳死对面的人，果然，自恋的人脑回路她永远跟不上。

“如果今天下午的比赛我赢了，咱们俩总决赛就是对手了……”迟早早低头做柔弱状，筷子在白米饭里来回捣鼓。

岑晏停下筷子，撑着头看她又有什么花招。

迟早早讨好地把碗里的鸡腿夹给他：“我现在贿赂你还来得及吗？”

岑晏挑了挑眉：“拿我的鸡腿贿赂我？”

迟早早噎了一下，忘记这鸡腿是刚刚从他碗里夹出来的。她眼珠子一转掉头跑去小卖部，回来时手里拿了一瓶水：“干吃鸡腿太噎，班长您喝点水。”

岑晏心安理得地接过来小丫头买的水，拧开瓶盖灌了一大口：“怎么？想让我放水。”

“话也不是这么说。你知道的，这场比赛对我来说很重要。我那远方姑母的女儿的邻居临死前想看我拿到冠军，我又怎么能违背一个将死之人的心愿呢……”迟早早又开始满嘴跑火车。

“更重要的是还有三千块钱奖金。”岑晏替她补充道。

“对。还有三千块……啊不。你怎么能把我看得这么肤浅呢！我是为了圆别人一个梦想。为荣誉而战！”

岑晏起身安慰性地拍了拍她的肩膀：“放水也不是不可以……”

迟早早以为他松口了，还没来得及高兴。岑晏补充了一句：“但你又不一定能进决赛。”

下午的比赛，辩题是“公司要求员工‘996’合不合理”。

迟早早是正方，法律系的小学妹是反方。一上来，对方就火力全开，痛斥996制度的剥削，还声泪俱下说了自己父亲当初因为996的工作而错过自己成长还落下一身病的惨痛经历。

“公司是以盈利为目的，不是慈善机构。如果应聘中就说清楚要求996，不接受完全可以离开，存在即合理。多大的努力就有多大的收获。如果对方辩友父亲当初认为参与你的成长更重要，完全可以选一个工作环境相对轻松的公务员工作。说白了，鱼与熊掌不可兼得。总不能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又享受私企工资高，又贪图国企工作轻松。年薪百万和五点下班，只能二选一，你怎么选？”

“你这是混淆视听，加班加点不等于报酬丰厚，同样准时下班也不代表不可以年薪百万。”

“是吗？据我所知，公务员能达到年薪百万的方法都已经写进《刑法》里。对方辩友不妨去研究一下。”

此话一出，全场哄堂大笑。她明知道对方是法律系的，此话不可谓不毒。岑晏勾唇一笑，带头鼓掌，台下瞬间掌声雷动。迟早早昂首挺胸，接受着潮水般的掌声。

果不其然，对方同样大一的学妹脸皮薄，气得“你你你……”说不出话来。短短一瞬，胜负已定。

半决赛上，谈判系两位健将双双横扫往年冠军队伍法律系成为黑马。不少人都期待看他们在总决赛上自相残杀。

最终决赛是1V1的赛制，除了本系的人过来加油助威，还有不少别的院系学生来看热闹。

在舞台侧边候场的迟早早心跳如擂鼓，正是因为见过岑晏如何对待“敌人”，才知道成为他对手的可怕。

她偷偷掀开帘子一角打探舞台上的情形，下面黑压压坐着一大片观众。同学老师们都在。

这次决赛为了考验他们的临场能力，辩题一直保密，直到比赛开始才会由主持人公布。往常一个辩题至少讨论一周，这次临上台了还不知道题目。迟早早心里没底，紧张得手心冒汗。

有人从身后拍了她肩膀一下，把她吓得一哆嗦。

“早早，你很紧张吗？”肖筱作为比赛主办方之一学社联的干部可以自由出入后台。她悄悄附在迟早早耳边说：“我刚找主持人套出了你们的辩论题目是：做人该不该省钱？你是正方。还有点时间，你先准备一下。”

迟早早大脑飞速转起来，这个题目简直是为她而造，而且正方也太占优势了。做人要省钱，这连三岁小孩都知道，岑晏能怎么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