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得少年时》连载2 冤家易结不易解
爱格
因为停电，华麟几个不愿意回寝室，在网吧玩了个通宵。岑晏作息一贯规律，一个人早早回宿舍摸黑洗漱睡了。
早上七点，岑晏起床的时候，其余三人才刚刚从网吧回来。到岑晏准备去吃午饭的时候，他们还困得生活不能自理。
亚大的后街在整个亚城都很有名，因为各路美食应有尽有。有一种说法，从这条街的街头走到街尾，你可以长胖三斤。所以这条美食街也有个当地人叫的别名：堕落街。光听名字就够堕落。
岑晏对食堂饭菜没有胃口，转道去了后街。一踏入后街就看到了一个琳琅满目的水果摊，一位四十多岁的中年妇女站在大阳伞下守着摊位，年龄体态都和家里的阿姨相仿，这让岑晏倍感亲切。
他正打算上前去称几样时令水果，突然一个毛茸茸的头从摊位下冒了出来:“哎哟。妈，我终于捡到了！”
迟早早手里拿着一个刚刚滚落到桌下的苹果，头上蹭了一头的灰。
“都说掉了就不要了。”中年妇女心疼地替她拍干净头上的灰。因为母亲比迟早早矮了一个头，迟早早只能勾着腰，把头伸到妈妈面前，像只大狗狗。
“一个苹果也是钱啊。洗干净还可以吃。”迟早早把苹果在衣服上蹭了几下，径直塞进嘴里。
“诶。你这孩子……好歹也拿水冲一下。”
“不干不净吃了没病！”迟早早嬉皮笑脸地啃了一大口。突然感觉艳阳天里迎面一阵阴风刮来，面前的水果都被笼上一层暗影。一个高大的身影走到了她的水果摊前，挡住了大太阳。
“要买什么水果？随便看……看。”迟早早抬头看到是昨天在网吧里的那个冷面帅哥，突然舌头打结。
“伯母看起来身体大好。一点也不像是刚从ICU出来的。”岑晏嘴边噙着一丝笑意，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两个熟人打招呼。
迟早早歪头，露出一脸无辜的表情：“不好意思，同学，您找哪位？是不是认错人了？”
“亚大大一新生迟早早？”
失策，忘了昨天给他们看了学生证！
本以为偌大的校园，素不相识的两个陌生人至少要过好长一段时间才会再见。到时候还有说辞说母亲已经出院了，再趁机感谢一番就算完事。没想到这么快就被抓包。
迟早早见装不下去，索性破罐子破摔：“我不偷不抢，这只是商业策略而已。你也别心理不平衡，我不都给你们相应价值的货物了吗？”
“对，全是山寨货。”他的笑唇勾得越发向上，露出浅浅的酒窝。
“怎么可能？我都是照进价从网吧旁边小卖部进的货。明码标价，你自己去看。”
“你们蛇鼠一窝，他卖假货你会不知道？”迟早早的辩解在岑晏听来不过是狡辩。
迟早早以为他是要讨回钱，下意识捏紧了胸前的腰包：“对不起，货物出售概不退换。”
岑晏深吸一口气，他不在乎五百块钱。他只是想不通怎么可以有人拿父母的健康来开玩笑，还如此理直气壮：“所以你父亲早逝也是假的？”
提到父亲，迟早早脸一沉，语气也变得差劲：“假的。他活得不知道多好。”
“怎么了这是？”一旁的迟妈妈眼见这边气氛不对，担忧地过来询问女儿。
“没事，阿姨，我由衷祝愿您身体健康。”岑晏没再追究下去，转身离开了水果摊。留下一脸疑惑的迟妈妈和脸上表情阴晴不定的迟早早。
辅导员召集全班下午三点开班会。这是未来将相处四年的同学们第一次见面，大家都很重视，尤其是女孩子们。
女生寝室302，一个白皙高挑的女孩正对着全寝室唯一一面穿衣镜左照右照：“你们说班会我穿这件裙子怎么样？”
她对床的张晴蓓对这件裙子大力褒奖：“桃红色衬得你皮肤很白。再说姜芯你身材这么好，穿什么都好看啦！”
以张晴蓓的眼光来说，姜芯在一众清汤寡水的大一新生中绝对是出类拔萃的校花级人物。
刚刚经历过高考洗礼的新生们，绝大多数脑子还沉浸在数学公式和古诗词中，只有少数像姜芯这样的进化物种提前进阶到了大学生世界里。这一类人已经学会了化妆，打扮，应对男孩的搭讪。是优胜劣汰的大学鄙视链中站在金字塔尖的一拨。
张晴蓓知道早点和这样的人打好关系绝对没错，但同寝室的另外两个女生显然还没有这样的觉悟。一个闷葫芦似的，一棍子打不出一个屁。另一个干脆玩神秘，一天二十四小时见不到人影，只有睡觉的时候会回来。
“肖筱，你觉得呢？”姜芯转过身来，把问题抛到了坐在床边看漫画的另一个室友身上。
沉浸在漫画世界里的肖筱突然被点名，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她长这么大，第一次过集体生活。妈妈告诉她一定要对人友善，多和大家聊天分享。但才过了一个晚上她就觉得好难，她们聊的化妆品约会的话题她根本插不进嘴，而她喜欢的二次元动漫对方也毫无兴趣。
她真羡慕对头睡的另一个室友，每天回到寝室倒头就睡，平缓的鼻息声代表她根本不受“夜谈会”任何影响。不担心不融入集体，也不在乎。
“很……很好看。”肖筱结结巴巴半天才挤出一句话。
姜芯明知道她有点社交困难，却一定要她说出个所以然来：“哪里好看？”
“唔……这个……”
“屁股好看，脸也好看。”满头大汗的迟早早从门外推门而入，替肖筱解了围，还顺势给姜芯屁股拍了一下。
姜芯嗔怪地叫了一声：“早早！”
迟早早渴极了，拿起桌上的水杯却发现饮水机里的水光了，也没人去换。肖筱见状默默把中午买了没喝的可乐递给她。迟早早接过来一口气咕咚咕咚喝完一大半，然后满足地打了个饱嗝：“谢谢。这鬼天气太热了，下午买一瓶还你。”
“不用。”肖筱紧张地连连摆手，又好像怕自己说错话赶忙补充解释：“我的意思是没关系。”
迟早早见她跟只受惊的小白兔一样，拍了拍她肩膀：“别这么紧张，那我下次请你喝东西。”
眼见迟早早脱鞋要上床睡觉，肖筱小声提醒：“迟同学，等会要开班会。”
“啊。差点忘了这回事。”顶着大太阳卖了一中午的水果，迟早早已经蔫了，本以为回来可以补个回笼觉，辅导员又整出这个幺蛾子。
她原样爬下床：“那走吧。早点开完早点回来睡觉。”
“你就穿这样去吗？”张晴蓓上下打量着迟早早，白T恤，旧校服裤，素面朝天扎着个土掉渣的马尾辫。从昨天见到第一面到现在，她就没有换过装束。
就连乖乖女肖筱都知道要换一件好看点的裙子去参加第一次班会，她这打扮也太不像个女生了。
“有问题吗？”迟早早抓起T恤在鼻子前嗅了嗅，没有汗臭味，“我今天换了一件白T恤，应该没有味道吧？”
“不是味道。哎呀，姜芯你说吧。”
姜芯捂唇娇滴滴地轻笑：“小蓓，这是人家早早的个人风格。挺好的。别人还模仿不来呢。”
“哎。随你。时间快到了，我们去教室吧。”张晴蓓挽着姜芯的手，先一步走了出去。
迟早早在她们背后夸张做作地模仿姜芯捂嘴笑的样子，用嘴型无声地说：“小蓓，这是人家的个人风格。”，然后做了个翻白眼的动作。
肖筱被她搞怪的样子逗笑了：“小蓓也是好心。我昨晚听她们说咱们班有两大神人，一个是出身一门三相五世俱卿的书香门第，一个是身家过亿的科技新贵继承人。她们都铆足了劲想去追呢。”
“身家过亿？”迟早早一听到钱就两眼放光。“这个我喜欢。”
“……”说好的出淤泥而不染呢。
肖筱口中的神人甲岑晏早早地来到了教室，坐在最后一排看《Mathematics of Operations Research》。快到开会时间，神人乙华麟带着寝室的老三老四，如同三具丧尸一般佝偻着腰打着哈欠从后门进来。华麟自然地坐在岑晏旁边，趴在桌子上继续假寐。
老了一岁就是不一样，十七岁的时候，翻墙出去上通宵网第二天照常上一整天课。现在熬个夜简直跟被人暴打了一顿似的，要躺一个月才能恢复。
三点差五分，班上差不多坐满了。
姜芯踏着五厘米的小高跟从正门进来时，男生堆里有小小的骚动，隔了一条过道的田路踢了岑晏一脚：“老大，看美女。”
沉浸在运筹学中的岑晏抬头刚好看到邋里邋遢的迟早早双手插袋大摇大摆从门口走进来，左手一直在擦眼睛好像是搓眼屎。
他无语地看向田路：“你该去挂个眼科。”
“不是说这个啦。是旁边那个穿吊带裙的大美女。”
岑晏的目光从迟早早身上平移到旁边浓妆艳抹的姜芯身上，对方正好也在看他，注意到他的目光便对他粲然一笑，风情万种。
岑晏面无表情地挪开目光，严肃地教育田路：“你眼光真的有问题。”
“咦。这不是昨天网吧那个小姐姐？”华麟从桌子上撑起头，一眼就看到了迟早早，“真有缘分啊。居然是一个班的，我去打个招呼。”
他屁股还刚抬离凳子就被岑晏一把摁下来：“不准去。”
“为什么啊？”
“不为什么。”岑晏不齿于背后说人坏话，硬生生把那句骗子咽了下去。
迟早早当然也看到了那个克星，她还没来得及出声。肖筱已经跟着姜芯她们坐到了岑晏前排，并且热情洋溢地朝她招手：“迟同学，这边！”
迟早早觉得这么小的教室，自己如果假装没听见实在说不过去，她拿书挡着脸，坐到肖筱身边。后面有一只手拍了拍她肩膀，一颗毛绒绒的大脑袋凑了上来：“Hi，同学，我们又见面啦。昨天没有自我介绍，我叫华麟。真巧，以后我们就是同学啦！”
那咧嘴笑到耳根子的样子，像极了隔壁臭豆腐摊老头养的那只大哈士奇。不过看他这态度，那冷面男应该没告诉他自己骗人的事？
迟早早听见张晴蓓小声在姜芯耳边说：“他就是那个，亿元户。”
迟早早皮笑肉不笑地朝华麟伸出手：“久仰大名，华亿元。”
“？？？”华麟一脸莫名，反倒是旁边的岑晏抬头看了迟早早一眼，好像洞悉一切。
“下面安静一下！我们班会正式开始！”辅导员在讲台上用黑板擦充当惊堂木拍了几下，扬起的粉笔灰先把自己给呛着了。
完了，就这智商，我们以后四年也靠不上他了。
“喀喀。我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姓胡，古月胡，胡一统。是你们的辅导员，我是本校刚刚硕士毕业留校，你们是我带的第一届学生。大家都是新人，以后就互相关照！”胡一统吸了下鼻子，一本正经地在黑板上写下自己的名字和电话号码。
台下有学生在窃窃私语取笑他的名字：“胡一统，他是不是还有两个弟弟叫胡一条，胡一万？”
胡一统肯定也听到了，他脖子梗得僵硬，发尾倔强得翘起一撮。身上浆洗到发白的蓝色衬衣，衣服就像他本人一样带着点土气。
“我有种不详的预感。”迟早早压低声音同肖筱说。
“什么？”
“在他手里，以后逃课比较难。”
“……”这才开学第二天，您老就开始考虑逃课的事是不是过分了点？
“现在从我右手边第一列同学开始，按Z字形顺序自我介绍。大家先互相认识一下：姓名，籍贯，未来四年的目标，想说什么都可以。”
根据迟早早多年经验，自我介绍是最佳打盹时间，因为反正听了也记不住。
她撑着头，假装闭眼在听，实际上已经去约会周公了。
“下一个就是你啦。”不知道睡了多久，迟早早被肖筱推醒的时候，岑晏刚刚站起来。
“我叫岑晏，天清日晏的晏。亚城本地人。”
讲台上一直勾着头的胡一统听到这个名字马上振作起来，翻了翻手里的花名册，忍不住仔细打量岑晏：“你是以本届全校第一的分数考进我们学校的，也是亚城今年的理科状元。岑晏同学，能不能说说你为什么选择亚大？”
教室门外，四处巡视的系主任梁少谨听到里面的动静，在教室后门停住了脚步，静静倾听教室里少年的回答。
“亚大是全国顶尖的综合大学，也是国内目前唯一一个为谈判专业单独开设院系的大学。”
“你为什么这么执着于读沟通谈判？”胡一统有点好奇，现在的大学生十个有九个搞不清自己究竟想读什么专业，都是得过且过。这也不怪他们，毕竟年纪轻，自己高中毕业的时候也是一头懵。但眼前这个少年似乎已经为自己未来择定了一条明确的道路。
“我有一个偶像叫沈觉人。”
沈觉人是中国入关谈判最开始五年的首席谈判代表，因此有“中国复关谈判第一人”之称。
十几年过去了，岑晏仍然记得2001年11月的一个深夜，那时他们全家还在伦敦。父亲和老友在电视上看到世贸会议主席一槌落下，宣布中国正式加入世贸组织的那一刻，他们激动到尖叫。当年不过几岁的他并不理解就是加入个组织而已有什么好激动，甚至让一群大男人都哭了。
父亲将他抱到腿上：“孩子！15年！一场谈了15年的谈判。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从1895年马关谈判；1908年辛丑谈判到今天，我们打了一场漂亮的翻身仗！这是我们所有谈判人的骄傲，你迟早有一天会明白它的意义。”
往大了说，谈判能影响整个国家。往小了说，它与我们每天的衣食住行息息相关。从张仪到毛遂，均是三寸不烂之舌，强于百万之师。这就是岑晏想成为的目标。
“可是我们系的同学毕业后大多做了HR（人力资源），PR（公关）之类的职业，相比隔壁金融系的同学，这些都并不算高薪职业。以你的成绩本来可以选择更吃香的专业。不觉得可惜吗？”胡一统一针见血地问道。
岑晏挑了挑眉，似乎不能理解他这个问题：“没价值的并不是这个专业，而是人。”
谈判专业在国外已发展百年，相当成熟，但在国内才刚起步。绝大多数国内企业都没有正视谈判和公关的价值。长此以往，学习这个专业的人自己也认不清自己的价值，大多数学生都是服从分配才进入这个专业。
虽然岑晏说的是事实，可是他说话的态度实在让人不爽，那语气仿佛在说“在座的各位都是垃圾”。
同学们窃窃私语，对他的讽刺颇为不满。胡一统哈哈干笑两声，试图缓解现场的气氛：“看来我们岑晏同学是视金钱如粪土。”
“我只是没有兴趣做一台赚钱机器。”
他说完这句话，班上的气氛更冷了。胡一统挽尊失败。
“岑晏同学请坐，下一位吧！”胡一统赶紧点了下后面的迟早早，企图终结这个尴尬的氛围。
迟早早抓了抓头发，站起身先给大家一个九十度鞠躬，还没开口大伙儿都乐了。胡一统擦了擦额头的冷汗，还好来了个热情的，不然开学第一天就被自己的学生架在台上下不来。
“大家好，我叫迟早早，迟早发大财的那个迟早。我妈给我取名叫早早，希望我凡事比人早一步，但天不遂人愿，我做事总是迟一点，可能因为我姓迟吧。”同学们又是一阵笑：“我是亚城人，我家就在学校后街摆水果摊的。同学们以后多帮衬帮衬生意。吃水果很多好处的，尤其是女孩子，既养颜又……”
“喀喀。”胡一统打断了她的广告时间：“咱们这个班真的是人才辈出啊！迟同学是我们全校成绩第二名考入的。迟同学，你跟我们大家分享下你未来的目标吧？”
“本来我有许多乱七八糟的目标，不过刚听完大家的介绍，让我坚定了一个简单的小目标：就是未来能成为一台赚钱机器！”
梁教授听到迟早早的话，“扑哧”笑出声来，忍不住侧头去看门内说话的女孩。女孩扎着个高高的马尾，汗湿的白T恤贴着背，背脊挺得笔直，像颗小白杨。
迟早早说完全班楞了一下，哄堂大笑。这话明显是冲着岑晏刚刚的话说的。
岑晏握着笔的手紧了紧，嘴角露出个玩味的冷笑。这是和他杠上了？
自我介绍里，班上每个同学都侃侃而谈自己对未来的展望，但全部说完最让人印象深刻的还是迟早早的赚钱机器。
至少今天，全班都记住了迟早早这个名字。
自我介绍完，胡一统花几分钟指派了班委。原则是自愿参与，投票选举，最终还是辅导员拍板决定。岑晏作为全校第一毫无悬念被选为班长，迟早早冲着奖学金要了个挂职副班长，姜芯如愿当上团支书，华麟这个骚包毛遂自荐揽下文艺委员，而原本想竞选班长的张晴蓓一退再退只能当个生活委员的职位。
看上去皆大欢喜，其实已有人心生不满。
班会结束，同学们稀稀拉拉从教室出来。有人看到了岑晏和梁教授站在走廊说话。
班里的八卦担当张晴蓓当仁不让地出来科普：“我听说梁教授是岑晏家的世交呢。”
“切。关系户。难怪连胡一统都要抢着拍他马屁。”刚刚班委竞选中落败的成功很看不上这种含着金钥匙的公子哥。
“有些人倒是巴不得有这层关系，可惜没有，就在这酸别人呗。”姜芯自然是站岑晏的。
走在后头的华麟听到大美女这么护着岑晏，对她产生了一丝好感。“我们岑晏是全校第一，他一开始是不想当班长。如果他想，谁竞争得过他？”
“那就公平竞争啊！内定他算什么？”成功的室友都在替他鸣不平。
肖筱最怕见到这种争执的画面，缩在迟早早身后不敢吭声。
从旁边经过迟早早硬插进两派中间：“有时间吵架，不如想想咱们待会去哪嗨？”
“什么去哪嗨？”华麟没跟上她的脑回路。
“同学们初初见面，岑晏同学喜提班长，不得请全班一起去吃个饭，唱个歌，洗个脚，搓个澡？”迟早早越说越飘。
岑晏刚好回来，听到迟早早自作主张让他请客的事，竟然一口应允下来。
“好啊。今晚我请大家。团支书统计下人数，安排地方。不过副班长同样新官上任，是不是该和我一起请客呢？”
姜芯听到，主动掏出钱包：“嗯。应该的。算我一份，我也是班委。”
“不用你，就要副班长就够了。”岑晏矛头直指迟早早。大家伙儿这才看出岑晏意不在钱，在和迟早早斗气。
“你看我一个五代清白的贫下中农像拿得出钱请客的样子吗？”要想从铁公鸡身上拔毛那是不可能的。
“合着我就是强取豪夺的恶霸地主？”
“像，所以你需要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走吧走吧。同学们等得都快饿死了。”迟早早插科打诨，一边往前走一边钩住成功的脖子，让这个大个子勾着腰同她说话：“你看，班长不是什么好差事吧。费力不讨好，还得自己倒贴钱。岑晏这个大傻子还以为捡了个便宜呢。”
成功见岑晏吃瘪的样子，深觉迟早早英明远见：“你说的对，咱不当班委一样可以为同学们服务！”
一场眼见要腥风血雨的战争，就这么在她的嬉皮笑脸中化为云烟。
“看见没？”走在他们后面的岑晏点了点迟早早的背影问华麟。
“嗯？看见啥？”华麟一头雾水。
“这是只披着人皮的白骨精，你小心哪天被卖了还帮她数钱。”岑晏已经看穿了她的画皮。
在学校附近的餐馆吃完饭，身为文艺委员的华麟张罗着大伙继续去KTV进行第二摊：“我请客，一个都别想跑！明天就要被送去鸟不拉屎的地方受难了，今晚大家要尽情享受！”
“那我打电话订包厢。”姜芯自告奋勇，从网上搜了一家看上去十分高大上的KTV打电话过去询问价格。
“大包晚场698，包括四只饮料和水果拼盘，其他另点另算。还挺便宜的，要不我们就订这家吧？”姜芯征询华麟意见。华麟表示无所谓，全交给她做主。
一行人浩浩荡荡前往KTV，到了前台才知道698只是包厢最低消费，另外每小时还要240的包厢使用费。这么算下来，如果他们要唱到12点，就算什么都不点都要1500，对学生党而言这无疑是笔大钱。
“你刚刚在电话里不是这么跟我说的，我把同学大老远都带来了你才说。”姜芯急了，生怕同学们怪她办事不利。
“可能是您理解错了，我们都是明码标价。包厢您可以自己选择开或者不开。”前台虽然一口一个您，但那表情分明是“没钱你就别来这”。
姜芯羞的脸都红了，所有同学都在旁边看着，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姜芯嗫嚅着：“要不，我们大伙一块AA吧？”
很多同学面露难色，像成功这样家境困难的同学本来就不大想来，如果不是华麟坚持一个都不能少还承诺请客。他们早就回去了。现在说要平分，谁也不乐意。
“你们这是店大欺客！”迟早早想同前台争辩，被华麟摁住。
“算了，多大点事儿啊。我说了请客，就不会让大伙掏钱。”华麟转头安慰姜芯，也是给自己撑面子，“帮我开个最大的包厢，大伙都别杵这儿了，都先进去，想喝什么吃什么自己点。”
“你这样不行……”迟早早还想再说什么，被肖筱拖着往包厢走：“姜芯刚刚一个劲给咱们使眼色，咱们还是先进去吧。”
张晴蓓挽住姜芯的胳膊，小声同她说：“华麟对你真好啊。怕你为难，给足了面子。啧啧。我看他肯定对你有意思。”
“别胡说。”姜芯嗔怪地拍了她肩膀一下，表情却是十分享受。
华麟点了很多酒，大伙儿喝开后渐渐也忘了刚开始的不愉快。
姜芯身边围着不少男同学，但她只和华麟有说有笑，端着香槟半边身子都靠在了他身上。别人想插都插不进去。
岑晏两指捏着一个酒杯坐在门边的沙发角落，既不点歌也不聊天，像是时刻准备好离开。包厢里的光线阴暗，他有些西化的轮廓显得更加深邃。追光从他脸上扫过的时候，还可以看到他的瞳孔是淡咖色。不得不承认，他这样的长相放在哪里都是最耀眼的那一个。
坐在他旁边的迟早早顺嘴说了一句：“如果你是个男公关，今晚应该可以赚很多。”
“……”岑晏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这个口出狂言还毫无愧色的女孩。
“瞪我干什么？我这是夸你有姿色。”迟早早死不悔改，“不要看不起男公关好不好！日本很多高级会所的男公关都是才貌双全呢。”
“你了解的倒挺多。看来平时没少看。”
“我这是……博学！”
两人斗法间，有个女同学被其他女孩怂恿着推过来，带着酒杯想和岑晏搭讪：“班长，我有个恋爱想和你谈一谈。”
“噗。” 迟早早差点喷出来，现在小姑娘土味情话真是一套一套的。
岑晏反应了一下才明白对方是在跟他说话，缓缓转过头来：“你找我？”
完了，要惨遭拒绝了。迟早早想也不用想就知道这个自恋狂肯定会毫不留情的说出“你配不上我”这样欠扁的话。
“好啊。”没想到岑晏突然粲然一笑，和女孩碰了一下杯：“不过……我谈恋爱都是以结婚为目的哦。”
“啊？”女孩和迟早早二脸懵逼。这又是什么套路？
“我的婚姻观念是婚后不要孩子，因为孩子是事业的累赘。婚前财产各自公证，互不干涉。如果离婚，婚后共同财产平分。我不会赡养你的父母兄弟，相应地，你也不需要管我的家人。如果你和我观念相同，我们可以试试。”
神经病。迟早早听完他的长篇大论在心中暗骂了一句。人家只想泡一下你，你这是要人搭上一辈子啊。
女孩估计也有同样的心声，但碍于情面，只是呵呵干笑两声：“你想得这么远哦？那……我再考虑考虑。”说完便走开了。
“真没意思。”八卦看完，迟早早拉着肖筱继续专注在小吃拼盘上，鸭脖好吃豆皮也好吃。果然全城最好吃的辣味都送到KTV来了
“嘶。好辣。哪有水？”迟早早吃到上火，在嘴边扇着风，四处寻找矿泉水。
旁边递来一杯水，迟早早想也没想接过来一口灌下。“靠！酒。”
“我看你渴得紧。”始作俑者耸耸肩，一脸无辜。
“哈哈。想阴我，你小姑奶奶我号称千杯不醉！”迟早早不服输，自己又给自己加了一杯威士忌，一口干下。
十分钟后，只见迟早早抢过正在唱情歌的同学手里的话筒。跳到茶几上大唱嗨歌，她本来就声音宏亮，加上话筒更是震耳欲聋。
华麟捂着耳朵侧头问岑晏：“她这唱的什么呀？”
岑晏兴致盎然拿出手机对准迟早早，笑答：“《死亡摇滚》。”
华麟深以为然点点头：“确实挺要人命的。”
快到十二点，同学们兴致阑珊，准备打道回府。华麟叫服务生进来买单。
领班笑眯眯拿着一长串的账单进来：“请问刷卡还是付现？”
华麟瞟了一眼账单后的数字：“刷卡吧。身上没有这么多现金。”
“好的。”领班拿出POS机，华麟正打算刷卡。
张晴蓓眼尖，看到账单结尾嘀咕了一句：“怎么还有20%的服务费？”
“哦。是这样的。团体超过20个人，我们会自动收取20%的服务费。”
面对这一而再再而三的乱收费，华麟也觉得不爽：“你如果提前告诉我，这没问题。但你悄悄在账单上加上这笔费用，想趁我不注意一起刷了，是不是过分了？”
“高档场所都会收取这样的服务费，这是默认的。您可以去了解一下。”
“但是……”华麟还想说什么，被岑晏按下。岑晏从自己钱包里掏出一张卡递给领班：“刷我的卡。把小票给我。”
“好嘞。”领班手脚飞快刷了岑晏的银行卡，打出一张近3000块的账单交给岑晏。
华麟觉得被落了面子，很不高兴：“你干嘛？我又不是付不起这钱。”
岑晏没理他，扫了一眼账单：“KTV收取服务费违反了《消费者权益保护法》第八条‘消费者有知悉其购买的商品或接受的服务真实情况的权利’及第九条‘消费者有权自主选择提供商品或服务的经营者，自由选择商品品种或者服务方式，自主决定购买或不购买任何一种商品，接受或不接受任何一项服务。’我们并不知情也没有享受你们所谓的服务，所以你们这属于违法行为。”
领班脸色一变，刚刚的恭维全然不见，一脸的无所谓：“你想怎么样？卡都刷了，钱是不可能退的。”
“那倒不用，经营者提供服务有欺诈行为的，按照消费者的要求增加赔偿其受到的损失。赔偿金额为消费者所接受服务费用的三倍。我只要拿这张小票去工商局跑一趟。就可以拿到退一赔三的补偿，何必现在让你退这三千。”岑晏将小票对折细细叠好放入口袋，转头想走。
领班就像只变色龙，马上又换了脸色，拉住岑晏：“这位小兄弟，有话可以好好说嘛。”
岑晏抖开他的手，拍了拍衣袖：“哦。对了，除了给我们的补偿。你们还要承担工商局额外的罚款。这笔钱才是大数字。”
“我把钱都退给你！今天就当我请同学们玩了，只要你把小票还回来。”
“呵。那不是太便宜你？我完全可以拿到一万二的补偿。”岑晏叫上同学：“我们走。”
“诶诶诶。”领班跑到前面拦住岑晏：“我的小祖宗诶。大家出来玩都不想闹得这么不愉快是不是？你就算去申诉也是费时费力，何必呢？你看，高抬贵手，我们退你五千，今晚这事就算了。”
那态度之恳切，就差没跪下来抱住他大腿叫爷爷。
岑晏沉默良久才开口：“六千，退一赔一。一分不能少。”
“好。”领班二话没说让人拿了六千块过来。
看到六千元一沓现金摆在面前，旁边的成功倒吸了一口凉气。这么说来，今晚在人家地盘吃喝玩乐不仅没有出钱，还倒拿了人一大笔。这是他做梦都想不到的好事。这下他对岑晏才是真服了。
岑晏抽出属于自己的三千块，把剩下的钱交给生活委员张晴蓓：“留着当班费。下次用。”
“班长万岁！”不知道谁叫了一句，大家都跟着叫，连喝得醉醺醺被肖筱架着的迟早早都诈尸跟着叫了一声，不过她说的是——
“班长去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