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名校当部长是怎样的一种体验?

在名校当部长是怎样的一种体验?

在名校当部长是怎样的一种体验?

外联部祁雪桃7号要开会吗。@杨溢学长。

袁显栋杨主席是你们直接@的?现在你是在叫学长?我不想看见第二次

袁显栋他妈自己没点数?

刘颖请各位试用干事以后注意自己的身份和说话方式@全体成员。

以上对话,出自某职业技术学院的学生会QQ群,学生会新生干事祁雪桃,因为在群内直接@院主席,直呼“学长”,称谓不当,遭到了“上级”的训斥和公开辱骂。

在名校当部长是怎样的一种体验?

以上对话,同样出自某大学学生会,其成员给社联部长发中秋祝贺短信,因为输错部长的名字,部长勃然大怒。

可能是因为看多了《延禧攻略》这样的清宫戏吧,这段时间,从7月份“中山大学公布两百余名学生干部任免名单”,到航空学院森严的“学姐等级制度”,当代大学生组织一个个好像都拍起了宫斗剧,玩起了《权力的游戏》。

按理说,学生会不过是服务学生的校园组织,并没有政治等级,为什么总有“部长大人”们处处显摆官威呢?对此,上海某名校校会主席语出惊人:

学生会的干部是由学校党委任命的,党委专门派发了红头文件,所以要把学生会看成是“处级单位”。

在网上,也有人搞不清楚,“名校学生会主席到底是什么级别的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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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见,没有实际“权力”,但又追逐“权威”,是当代一些虚荣心泛滥的年轻人的通病。中国人民大学有教授曾说,“学生会的确是个藏污纳垢之地,在我的印象中,凡是热衷于做学生干部的,不能说一个好人没有,多数都是禄蠹,贪图名利之徒。”

虽然有“一棒子打翻一船人”的嫌疑,但谁没在学生会里感受过官僚主义呢?

有人说,学生会官僚,那是因为学校太差,无法通过学术证明自己,就只能通过玩弄权术来获取优越感。

但来自北京某985高校的王齐铭并不赞同这个想法。

“很多时候人总有想证明自己的时候,比如证明自己能够有所作为,比如证明自己‘出淤泥而不染’,但如果明知道学生会就是个染缸,为什么还要往里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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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齐铭曾在北京某高校担任外联部部长一职,也参加过不少大学社团。他说,“实际上,在众多社团里,就个人能力的培养来说,学生会是投入产出比最低的一个组织。”

为了真实还原985高校学生会的真实面貌,以下内容由小王同学的口头叙述,整理编辑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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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X大的第一年,我们学生会差不多举办了58次例会,我不知道为什么要叫“例会”,可能是因为这玩意比“例假”来得还要频繁吧,绝大多数例会没有什么明确的目的,部长们拉着干事尬聊,营造出一种体恤民情的感觉,让人感觉非常不适。

后来我知道了,“学生会”这三个字,实际上是个谓语残缺的病句。

在这个偏正短语后头应该加上“学生会混日子”、“学生会保研加分”、“学生会搓麻将”或者“学生会撩学妹”之类的修饰语。

并且它本身也逻辑混乱,其实大部分进了学生会的人,到头来什么也没学会。

在招新时它会在学校最豪华的礼堂循环播放《我相信》《我的未来不是梦》这些激动人心的歌曲,如果你毕业以后从事房产中介或者传销工作的话,应该还能够经常听到它们,这时它会描绘各种高大上的愿景来吸引你。

但当你加入以后,你会发现大多数时候的核心工作就是扫楼、发传单,用一年的时间来筹备第二年的招新,然后把傻乎乎的学弟和长的好看的学妹们骗进来,继续扫楼、发传单。

每次会议结束后,部长通常会带着干事们去“潇洒”一下,用从学校东门的火锅店拉来的赞助,上西门的火锅店公款消费

在学长们的谆谆教诲下,师弟们开始哈着腰,结结巴巴,轮番给学长敬酒。

参加酒局,是学生会团建的主要方式。是大部分学生第一次在没有爹妈陪伴的情况下端起酒杯,未经世事的他们通常拥有丰富的想象力,容易把自己想象成初入官场的有为青年。

如果有女干事在场,有的人酒量就会忽然变小,喝了两杯啤酒就能不胜酒力,进入迷离状态,这时他们通常喜欢搂着女干事合照,据说是为了“升华部门师兄妹的纯洁友谊”。

而我,十八九岁,仗剑走不平,血气方刚,满脑子都是英雄救美的画面,为了替部门小师妹挡酒,被干趴在了酒桌上。

作为南方人,我没有领略过大北平的寒冬,踉踉跄跄独自回宿舍的路上,在图书馆门口摔了个狗吃屎,打了三个滚,然后趴在雪地里吐得稀里哗啦。第二天路过图书馆,一帮理工男蹲在地上,围成一圈,聚精会神,研究一块疑似外星陨石之类的不明物体。

走过去一看,操,这他妈不是我昨晚吃的鱼香肉丝吗?

于是这块坚不可摧的陨石,就像一座后现代主义解构学派的艺术品,陈列在图书馆门口,整整一个冬天,被来往的同学们惊奇地瞻仰,到第二年春天才化。每次路过,都浑身不适,想要拿头撞墙。

在名校当部长是怎样的一种体验?

在我十九岁的那个冬天,既厌恶集体组织,又害怕孤独,所以时常跟狐朋狗友出去喝酒解闷,或混迹在各种学生组织的无聊的酒局里。

华哥是T大的,院学生会部长,混五道口这一块儿,能说会道,善于交际,属于那种相貌猥琐的青年才俊。在高校学术圈和不学无术圈都小有名气,常年social,23岁就得了中度脂肪肝。

此人认识八校学生会主席,以及不少名校教授、金融圈大佬、五百强高管。在学生会,手底下的干事都是他的粉丝,他常常上身西服,下身一条牛仔裤配旅游鞋,西服从来不洗,袖子上还有精斑,穿上去整个人都派头十足。

作为南方人,华哥来京半个月就熟练掌握了一口高贵的京腔,尤其热衷使用“儿化音”,比如华哥曾在酒局上教导我:

“喝酒儿是一门儿学问儿,年轻人儿要讲政治儿,你丫的杯子儿,要比我端得低儿,门儿清吗?”

如果学生会的饭局上,酒杯端得不够低,那么说明你的情商比较低。

华哥还说,除了敬酒的姿势,座次也是头等大事,比如学生团体聚餐,主席是要坐上座的。什么是上座?就是正着对房门的位置。

我说,“华哥,我懂了,但如果没有门,该怎么分座次呢?”,我指着屁股下面的小马扎,面前是摆着烤面筋的小桌,“咱们在校门口吃个路边摊烤串,也能讲政治啊?”

“你懂个屁!”,华哥恨铁不成钢,叹道,“那必须让领导坐在上风的位置啊!”,话音刚落,一阵帝都妖风吹来,狼烟四起,把我这个小傻x熏得热泪盈眶。

后来华哥当上T大学生会正部级高官之后,事务繁忙,作为H大的小干事,我就很少再能接触到他了。高处不胜寒,华哥一直秉承“感情铁,喝到胃出血”的学生工作理念,可惜胃不够铁,在某个深夜,被干事们抬进了海淀医院。

这不稀奇,毕竟没有在大学深夜烂醉过的男人,不足以和校会主席谈人生。

在名校当部长是怎样的一种体验?

因为搞学生活动经常要做一些搬水搬凳子,扛易拉宝发传单的杂活,因此经常要翘课。部长手里经常能搞到假条,这玩意属于学生会专属的“灰色福利”。很多学生会干部不怎么上课,也不怎么看书,但保研的时候他们却成了加分的对象。

宿舍老A在学校社联工作,主要负责社团的投诉热线。当办公室电话响起时,他就负责把电话拿起来,等三秒,然后挂掉;如果对方再打过来,那就把电话线整根拔掉,等三分钟,再插上。

就这样,在办公室当了三年接线员,突然有一天发现社团只剩下他一个人了,于是老A就成为了社联的现任部长。

老A根本不想当什么狗屁部长,很快就把部长一职,禅让给了学弟,重操旧业,做回了一名普通的接线员,默默耕耘在平凡的岗位。

我问老A究竟是如何看淡功名利禄,愿处江湖之远而独善其身的?

老A 说,“啊?办公室里有空调、有沙发,WiFi网速贼快,打印都不要花钱,还有独立网口,24小时不断电,他妈的这种风水宝地,上哪找去啊?

当然老A这种天降官职的情况不多见,通常学生会主席的选举竞争还是非常激烈的,而越是排名靠前的大学,校会主席的含金量就越高。

比如清华经管学院2015届主席竞选就非常精彩,某女生在竞选落败后曾发长文感慨,“不玩政治的人搞竞选就是傻逼”,每个竞选人都有自己的选举团队负责公关——也就是选举前拉票,其中是否有暗箱操作,其实大部分学校的学生都心知肚明。

PS:我们找到了这位清华经管主席落选女生的感言(有点玛丽苏小说的味道):

竞选让我想明白了很多事,看清楚了很多人,也找到了我在清华,在经管真正铁的一群朋友。昨天夜里,轩叔紧紧地抱住我,抱得我的脊椎都像要被捏碎了,他几乎是咆哮地问我“禹岚馨我他妈的问你你甘心吗”。小雨在KTV里一头撞在墙上,大喊“凭什么”。婷婷的哭让我真的感觉到“绝望”两个字,她抱着我说“如果我能再绝一点,我也去威胁人我也去逼别人...”。阿凝是一路哭着来的,她见到我一头栽过来,哽咽着喊我“姐”。

泽神拿着酒瓶恨恨地对我和周先生说,你们谁敢提分手,就是背叛我们这群人。贤文哭得整张脸都红彤彤的,她说“岚馨我在竞选前真的和你一点都不熟,可是现在我特别喜欢你,喜欢的不得了”。苏总几乎一整晚都在流泪,哭着大声唱歌,哭着骂人。他是周先生最好的兄弟,现在也成了我的真心朋友。而周先生,他流着眼泪大声和大家说“他们不是黑我们是精英团队吗,我们就是,我们必须成为最牛逼的一群人”。大家抱成一团,吐了醉了,借酒发疯,哭到肺要榨干一样。

就这样,一帮人玩过家家玩得挺高兴的,有点效仿美国总统选举的意思,但大多为了拉票互相撕扯,吃相有时候就不太好看,有点像我们台湾省选省长时蓝绿阵营互相往对方脸上臭扔鸡蛋的场景。

在名校当部长是怎样的一种体验?

当然以上并不代表全体学生会的面貌,每个学生会都有真正努力干活,为之付出了心血的人,比如利用课余时间熬夜做视频,翘课出去发传单,贴海报,冒雪出去拉赞助,迎着寒风出门吃火锅......

有的人坐到了想要的位置上,但有的人只混上了个干事当当,怎么说,算是“仕途不顺”。

高校学生实际上往往都是目的性很明确的一帮人,无论是保研还是奖学金,他们都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而在这样一个带点“官本位”性质的游戏中,“关系”和“能力”缺一不可,“公平”与“腐败”之间也没有明确的界限。

总而言之,在学生会,服从你的上级,学会搞好关系,你就能混下去;指使你的下级,让他们好好干活,你就能有更多的政绩让你晋升。

这就是三年学生会教给我的道理。

至于愿不愿意呆在里头,纯属个人意愿了,不知道你们看完之后有什么感想,反正如果让我重头再来一次的话,我倒是希望当年没有在学生会的傻逼饭局上喝那一顿酒。

因为图书馆在去教室的必经之路上,那一年,为了躲避自己的呕吐物,我宅在宿舍翘了一个整个冬天的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