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不起来的后浪们 毕业后如何不沦为社畜
最近两天,各省的高考成绩都陆陆续续的出来了,自然几家欢喜几家愁。但我更想说的是,真正的挑战其实这才正式开始,甚至这也意味着一个最单纯的学生时代的结束。虽然就算上了大学,身份依旧是学生,但感受和滋味其实已经是决然不同的了。
本科时,我们寝室一共四个人,三个北京人,一个重庆人,虽然我们都性格各异,但却能刚好凑一堆,契合得就像火锅的荤素搭配。临近毕业我们四个都选择了考研,舍友马甲选择冲击北大,舍友马乙决定试试中传,我和舍友马丙为了稳妥起见,选择了留本校,不挪窝。
很遗憾,最后马甲和马乙没能成功上岸,于是便都选择了参加工作。而我对“社畜”的一切感受、了解和认识便从此开始。因为微信宿舍群,时不时成了我们的青年吐槽大会,就算好久难得的一次聚餐,话题的中心依旧是吐槽,也似乎吐槽成了我们常用的释放压力的方式。
努力踏实的马甲去的是一个中小型公司,不到一年,文案、策划、采编、项目书等等数不清的活马甲一人干了个遍,几乎成了公司的全能王,但是这些的背后却是无数个黑着眼圈儿的加班夜,甚至有次他和我们说,某天夜里他感觉自己的心脏都快骤停了。与之对应的是薪资待遇的不匹配,干最累的活,却只能拿着勉强度日的工资。公司老板给他们打鸡血,说只要公司上市了,大家的身价就会蹭蹭蹭往上涨。马甲笑而不语,早在大一就一度尝试过创业的他很清楚,老板喊得很响的口号只不过是在给大家画饼而已。
他想过跳槽,给各个大厂都投过——腾讯、网易、字节跳动......可惜简历最终都石沉大海。没办法,北京的人才太多了。于是马甲一直想跳槽,却始终跳不了。有次聊微信时,我问他,我说你的文笔和创作才能我是了解的,有没有想过写写剧本啥的,如果写好了,收益还是很可观的。他沉默了一会儿,回复道:“因为没机会,也没时间,现在尝试新东西,成本太高。”接着他又说道:“现在能够活着才是第一位的,只要能挣钱干啥我都不计较了。”我们都是中文系出身的,在大学期间我们一起学过古今中外的文学史,从先秦到现当代,从荷马史诗到英美文学,也背过《诗经》念过《楚辞》, 也曾火热地聊过王小波的《黄金时代》、陈忠实的《白鹿原》、余华的《活着》....也曾学过现代诗.......
但在更复杂的文本——“生活”面前,我们已经只求能够“活着”。也只是在真正进入社会后,我们方才明白《活着》里面的主人公“富贵”究竟寓意着什么,“活着”一词的重量又有多沉重。马甲曾经对一事,倍感无奈。他说,扪心自问自己一直是在朝着目标努力奋斗的,可家里人总是不理解自己为啥挣钱这么少,而且总觉得这是自己还不够努力的缘故。于是挣钱少,在旁人的眼中,意味着不努力,而只有当事人才知道,努力奋斗其实并不等于一定有对等的回报。于是加倍的努力可能换来的只是加倍的压力,还不如索性佛系。
对待此事,同为社畜的马乙显然更看得开,他直接用朴实无华的语言掷地有声地宣示道:“我们都看不到未来,还奋斗个屁!”事实上,不说别的,好几万甚至十几万一平米的北京房价,直接能让绝大多数普通白领绝望。马甲、马乙都是普通的北京土著,家里又只有一套房,因此退无可退。在外人眼里,北京土著应该都是人手几套房,要么就大四合院住着,不是高干子弟就是富庶之家,可事实上这是个极大的误区,北京其实就是我们整个中国社会的缩影,上至达官显贵下至贫寒人家,凡是你能想到的阶层,北京都有。
从某种意义上而言,普通的北京人生活起来其实更难,特别是年轻一辈,面临的压力更大,因为你得和来自全国甚至全世界的人才竞争,并且没有任何退路。对照之下,北漂们虽然不易,但好歹混不下去了还可以回故乡,多少是有退路的。房子,成了青年人最头疼的一个问题。而能真正在北京留下的,几乎都是人精中的人精。马甲一直想买一套属于自己的房子,因为要和女友结婚,没有房子是不行的,但是如何挣足够的钱去买房子,却是天问。除了一边默默工作,也就只能安慰自己会有机会的了。沦为了社畜,很多事情就变得身不由己,于是“工作”“买房”“结婚”就像三座大山压在了仓促且迷茫的马甲们身上。浪不起来的后果就是猥琐发育别浪,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活着就行,要是再有点儿小滋润那就更好了。至于996是福报?那我祝你福如东海。
古人可以安贫乐道,那是因为古人的生活成本很低,现代人是难以做到的,除非自绝于社会。事实上,现代工业文明已经使得人类社会处于极度紧张的状态,不像古代农耕社会,你还有逃避的空间,而在现代社会,我们只有十分有限的生存空隙。
马克思早在《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中就曾预言到:“即使在对工人最有利的社会状态中,工人的结局也必然是劳动过度和早死,沦为机器,沦为资本的奴隶(资本的积累在危害着工人),发生新的竞争以及一部分工人饿死或行乞。”
因此,几乎可以预断的是,随着就业压力和生存成本的增加,既无资产积累也无人脉关系的青年们会越来越趋向于“低欲望”和“低成本”的生活模式以求生存,于是不想结婚或者放弃结婚生育的人也会越来越多,与之对应的是,社会的老龄化问题也将会越来越严重。
也不可避免的,青年的这种倾向和选择总会被社会的“主流”之声批评为“佛系”“消极”甚至“没有奋斗精神”“不思进取”,但发出这样声音的人,多半是“何不食肉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