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在西雅图偷飞机的年轻人，我终于理解了你

这个世界也许是没有意义的，而揭开它的真相往往需要一些荒唐的事情，就像通过气泡，鱼才能意识到水。

有一条新闻，已经过去两个月了，但我一直念念不忘。

8月10日，美国西雅图塔科马机场，29岁的地勤工作人员理查德·罗素，偷偷留上了停机坪上一架客机的驾驶舱。

然后，没有飞机驾驶执照、也没有接受任何飞行训练的他发动了引擎，把飞机飞上了天空，还在F15的追击下做了一个高难度特技动作。

在自由地翱翔了75分钟后，他选择了一个不会伤害到别人的小岛，坠机、身亡。

他的劫机从容而平和，跟塔台的对话自在而坦然，他说他想去看一条背着自己幼崽的尸体在海里游了17天才决定放手的逆戟鲸。

罗素善良、正直，有一个温馨的家庭，朋友们说“他有一颗金子般的心”，没有任何悲惨境遇和报复社会的倾向。

没有人知道，这个29岁的年轻人，为什么会突然做出如此疯狂的举动。

他成了一个谜。

不过，最近书单君读到的一本书，似乎能为这个悬案找到一点蛛丝马迹：《隐藏的自我：大脑的秘密生活》。

隐藏的主人

是谁在控制和主宰着你？

对这个问题，你可能会不假思索地回答：当然是我自己啊！

但我要告诉你：不一定。

人可以自主地控制和决定自己的行为，这在哲学上叫做“自由意志”。关于人是否真的具有自由意志，哲学家们早就讨论。比如叔本华就说过：“一个人是能够做他想要做的事情的，但却不能拥有他想要的愿望。”

这些讨论还只是在形而上层面的思辨。

但是，认知科学家通过一系列实证研究，对这个问题给出了更为确切的答案。

20世纪80年代，加州大学旧金山分校心理系教授本杰明·李贝特做了这样一个实验。

他使用脑成像技术监测被试者的脑活动信息。他同时要求，如果被试者有意向做动作，比如伸懒腰，活动肩膀等等，要第一时间报告。

结果他惊讶地发现，在被试者发出动作意向之前，大脑的某些区域已经开始了相关动作的脑活动，而且不是提前一点点，要早差不多1秒！

1983年9月，李贝特教授把这个实验的过程发表在科学杂志《脑》上。2008年，它的结果被现代脑成像技术再一次验证。

也就是说，我们以为自己拥有自由意志，如何行动完全受自己支配，但实际上却并非如此。比如说你想要动一下左手拇指，但其实在你产生这个想法的1秒之前，你的大脑就开始了动作，更可怕的是，它还让我们以为这是我们自由意志的决定。

李贝特实验在当时引起了轰动，也引起了巨大的不安。而在三十多年后的今天，如此颠覆性的实验，除了专业人士，大众竟极少了解，不禁有点细思极恐。

这个世界，也许就是一场大脑骗局

看看这个动态图，是不是觉得恐龙始终在转头盯着你？然而，它并没有动。

当我们注视这个恐龙时，视觉系统并没有为外部世界提供可信的描绘，恐龙的转头是我们大脑自作主张脑补的结果。

另一个证据是，我们视网膜上有一块很大的区域是没有感光细胞的。它的大小能在你仰望夜空时覆盖17个月亮。

如果你不信，可以试试下面这个图片，把手机横过来，闭上你对着加号的那只眼睛，另一只眼睛盯着加号，前后移动手机，你会发现在某个地方，黑点会消失。

为什么你对这个明显的盲点视而不见？如果把我们眼前的画面比作一本书，那么我们的大脑只看了它的目录，而我们以为看到了一切是大脑自作主张脑补的结果。

事实上，脑是极为封闭的系统，你所感受到的所有信息主要由脑内部产生（即脑补）而不是主要来自真实世界，他们仅仅是被真实世界信号调整。

1911年，苏联神经生物学家托马斯布朗将猫的腿感觉神经切断，猫仍能在跑步机上依靠脑补正常行走，这说明猫的走步程序是从内部“脑补”产生。

总之，你的大脑，在用脑补出的感觉欺骗你。

但它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骗局的意义与BUG

现代电子科学的基础，是英国物理学家麦克斯韦建立的方程组。然而麦克斯韦在临终时，进行了奇怪的忏悔，说发现那些方程的不是他，而是他身体里的某个人。

歌德在写《少年维特的烦恼》时，几乎没有有意识的写作，就好像他拿的笔自己在动。

这样的例子还有很多，往往在意识缺席的时候，我们能更好地完成工作。比如要弹好钢琴，就不能想你的手指该怎样动，要正常呼吸，就不能想你具体的呼吸步骤。

这是我们意识之外的无意识程序在工作，他不需要意识，甚至拒绝意识参与，所以它也叫做“自动机”。小至系鞋带，大至科学、艺术都需要它才能高效完成。

只不过为了效率，很多时候自动机会让我们看不清真实的世界。这是进化的选择。

例如，进化让我们只善于解决某些类型的问题。

请看下面四张卡片，假设我告诉你：如果卡片的一面是偶数，另一面就会是红黄蓝三原色之一。那么，你会选择哪两张卡片，来判断我告诉你的是真是假？

答案是数字8和紫色，猜对了吗？

觉得这道题很难，没关系，看下面一道题：如果你未满18岁，禁止饮酒，现在每张卡片一面是一个人的年龄，另一面是他喝的饮料。你应该选翻哪几张卡片来判断是不是有人违反了规则？

答案是16和龙舌兰，相比第一题，是不是简单了很多？

其实，这两个题目是一回事，只不过第一题是纯逻辑问题，第二题的本质与第一题一样，但它加进了社交信息。你之所以会觉得第二题更简单，是因为我们的大脑进化出了解决社会问题的专门程序。

你可以说这是大脑的优势，擅长某些特定的问题，它是骗局的意义，利用好这先天的优势，你就可以成为人生的赢家。

你也可以说这是大脑的BUG，同样的问题，换个表述方式，我们就不会了。它都源自进化产生的大脑硬件基础。

而当这个基础出现问题，则会导致更严重的BUG，比如曾经轰动美国的1966年奥斯汀市校园随机枪击案。

1966年8月1日，25岁的青年查尔斯·惠特曼在德州大学的塔楼顶向下开枪，打死13人，打伤33人，登上全美报纸头条。

第二天，警察搜查他的家时，又发现了更加残酷的事实，在枪击之前的早上，他就杀害了他的母亲，和熟睡的妻子，之后还写了遗言：

今晚想了很久之后，我决定杀死我的妻子凯西……我深爱着她，他是所有男人都梦寐以求的好妻子。我想不出任何理由要这样做。

事后，在对惠特曼的尸体进行检查时，法医发现他的脑中有一个硬币大小的肿瘤。正是这个肿瘤让他变成了另外一个人，让他产生了杀人的想法。

面对这起案件，我们不得不问：杀人的还是惠特曼吗？

联系到在西雅图机场偷飞机的罗素，更震撼的问题便是：人真的有自由意志吗？

进化对基因负责而不是对作为个体的你负责，它以效率为核心，而为了效率，大脑欺骗了我们，让我们有了意识的错觉。

希腊神话中有一个人物叫西西弗斯，他因触怒了宙斯，被惩罚将一块巨大的圆石推至山顶，而巨石太重，每到山顶之前就会自己滚下去，因此他不得不日复一日地重复这件事，永无止境。

1942年，作家加缪在他的《西西弗斯神话》一书中，介绍了他的荒诞哲学，他说，人类是在本质上无意义的世界中寻找意义。

那个偷飞机的罗素，就像跑步的阿甘、卧轨的海子、发疯的纳什，正是一位挣脱枷锁的西西弗斯。

✎✎✎

如果要评选近一个世纪以来，对人类影响最深刻的事，那书单君认为它既不是原子弹的发明，也不是苏联的解体，甚至不是登月，而是1983年9月，本杰明·李贝特教授在《脑》杂志上发表的那篇论文。

这篇论文彻底颠覆了人类对自我的认知。而如今却被大多数人忽略。也许若干年后人工智能真的有了自己的“意识”，会把这篇论文认定为理解意识的纪元。

处在历史中的我们，总是难以意识到历史的进程，往往十年、百年后才发现，那曾经普通而沉闷的一件往事，标记了历史的刻度。

就像1789年7月14日，法国国王路易十六信笔在日记上写下了”今日无事”。

而那一天，巴黎人民攻占了象征封建统治的巴士底狱。

大脑的秘密生活，可以让你认清自我，重新思考和打量世界。也会让你更加勇敢地继续以后的生活。

生命本身，就是一场醒着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