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金凤:父亲不愿意洗脚

曾经以为自己不会温柔,以为自己真的是闺蜜口中那个久经摔打,抗挫能力超强的女人,所以才会把来自生活的忧伤装进口袋存身于喧嚣的城市。

有工作的地方没有家,二十年了,只有三尺讲台可以燃烧自己的激情,住室一隅安放漂泊的灵魂。到了假日才可以回老家看看年迈的父母,陪他们吃顿饭说说话。

想起五一劳动节那天回家的情景不禁泪奔!原来,我不是女强人!心底的冷板被父亲的回回不愿意洗脚击得粉碎后才明白:老人需要的是子女常常的陪伴。

我的老家在双洎河畔。父母是地地道道的庄稼人。两人一生节俭勤劳,靠种地养活了我们兄妹五人。

在我的记忆中,母亲在家操持家务没有大的劳作,地里的农活悉数由父亲打理。父亲不善言辞,对我们极为严厉,对土地极为亲切,我们一度认为地里的庄稼才是他真正的孩子。

70年代的农村经济落后,土地倍受父亲的青睐。明明耕过的地已够松软,非要拿个耧菜耙耧平耧碎,不准有土坷垃;地里泛青的季节,不管天热天冷只要一有空,父亲便吆喝我们地里挖草去,而且不准从地面割必须连根挖出!庄稼地里是不准有草存在的;到了庄稼施肥的时候,我们怕父亲的心情更甚!田间地头躲躲闪闪,谁都不愿意和父亲一张锄,因为父亲对丢化肥的技术要求过高。粉状的化肥必须一簇的丢在锄坑的最深处,倘若丢在坑外或者撒在了庄稼叶子上,免不了一顿训斥!忐忑中长大的我们似乎和父亲总有着那么一段心的距离。

时光一寸寸积攒了我们的年龄,一刀刀刻老了双亲的容颜。儿女各自成家,平素热闹的院落一天天冷清起来,父亲愈加没有多少言语,依然侍弄他的地,种他的庄稼。大弟说过多次不要种了就是不同意,直到前年一场病后失去了劳作能力才不得不放下。也许是年已八旬的父亲推着老年车慢慢挪动的身影引领着回去的意念吧,我回老家的次数越来越多。

父亲常常抱怨自己成了废人,脾气更加难以捉摸,给他买的袜子也不穿,脚上的灰大厚,每次回去都给母亲说温水让他洗洗,母亲总说他不愿意洗。对于智商像个孩子似的老父亲执拗的这种行为我没了脾气,看来只有我出手了。

“大,吃过饭我给你洗洗脚吧?”看着杏树下的父亲心底有一抹触动,不再坚持认为父亲不懂关心孩子,眼前浮现高中那年父亲肩背粮食步行几十里去学校的身影,浮现出从衣兜里掏出核桃和花生硬塞到我手中的场景。

“吃过饭再说吧!”没有反对也没有答应。

吃过饭我和母亲在说话,父亲拄着拐杖拿个小凳子一步一挪地往院里去了。我示意母亲把热水兑在洗脚盆里,拽过父亲的脚一点一点的搓灰。父亲的脚很大,十指指甲盖却很厚向上翻凸,貌似灰指甲挺严重。

两年了,我竟然不知道父亲的脚是这个样子!我的眼角湿润起来,却不敢任由泪水流出,怕影响到父亲恼恨自己不再能干活儿的情绪。让母亲拿来剪刀剪着指甲,偶或挠挠父亲的脚心。父亲眯了眼舒心的笑着,脸上竟然没有了往日的愁绪。

洗完父母的衣服,三叔家的弟妹找我说了会儿话。眼见夕阳西沉该返校了,我收拾着东西。母亲悄悄对我说:“你下次啥时间回来?您大说不是不愿意自己洗,是想让你念叨着给他洗脚多回来几次……”

我再次哽咽了,岁月风尘中惦念着你的不是路人甲路人乙,而是不懂如何表达父爱却深深爱着你的老父亲!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望着院角坐着的父亲,我在心上刻下了这段文字。

作者简介:梅金凤,长葛市第三实验高级中学初中部数学教师。身在理数,心在文字,喜欢用不成熟的文字描绘我们五彩缤纷的生活。记忆如歌,我们不能沉溺于过往的喜怒哀乐,因为我们还有未来,更期待诗和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