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国政治的悲剧》：米尔斯海默的黑暗森林法则

《三体》中，刘慈欣提出了一个有趣的理论，那就是黑暗森林法则，黑暗森林法则最重要的两个概念就是猜疑链和技术爆炸。生存是宇宙的第一要务，而宇宙的各个族群对彼此只有最低的善意，不同智慧物种无法沟通，在这种前提下，刻意的隐藏自己，并除掉有可能壮大的对手，成了唯一的选择。

这套科幻小说中的黑暗森林法则因其冷酷、绝望和反道德，呈现出一种别致的黑暗美。这理论让无数理工男如痴如醉，成为键政圈最津津乐道的话题。

在国际关系界，也有一套理论和此类似，那就是米尔斯海默的进攻性现实主义。米尔斯海默是美国著名的现实主义学者，他认为生存是大国的第一目标，国与国之间不存在真正的理解，所有国家都倾向于壮大自身、掠夺权力，直到掌握霸权。

基于这种设定，他在20世纪90年代末就警告美国，应对中国尽早遏制，这无关民主与专制，只是生存之必需。为了生存，旧有霸权美利坚必须抛弃一切道德，将还在萌芽状态的中国早早扼杀。

一、米尔斯海默的黑暗法则：生存是第一要务

在90年代，占美国主流的国际关系理论是自由主义理论，该理论的基础是相信各国可以通过经济联结而相互理解，避免战争。他的基本定理有三：

1.经济上互相依赖的繁荣国家不可能互相发动战争；
2.民主国家彼此不会相互攻击；
3.国际制度（联合国）能使国家避免战争；
长久以来，美国一直坚信这套理论，他对于世界各国（包括对苏联中国）的大部分外交方针，都基于此，他们希望通过加强贸易和和平演变来促成世界和平。

但是米尔斯海默却认为，这套完全是胡扯，他认为，国家之间只有最低的善意，生存才是国家的第一要务，他认为之所以国家间会变得如此邪恶，全在于三个前提。

1.缺乏一个凌驾于国家之上能保护彼此不受侵犯的中央权威；
2.国家总是具有用来进攻的军事能力；
3.国家永远无法得知其他国家的真实意图；
米尔斯海默认为，国际关系体系相当于一个无政府状态，一个国家如果没有强力政府，社会就会分为互相攻讦的团体（如中国古代乱世以及阿富汗之类），这种对于安全的担忧永远不会消失，而保证安全最好的办法就是增强实力，实力越强，生存几率越高，而生存的最高保证就是成为霸主，至此将没有人能威胁一国的安全。

基于这种黑暗的假设，米尔斯海默认为大国只关心自己的生存，只要他们有能力，除了追求权力和征服其他国家之外别无选择，因此任何接触政策都是无用的。
米尔斯海默认为，美国加快中国进行经济一体化，对中国进行和平演变注定徒劳无功，他认为无论中国采取什么制度，最后都会挑战美国的霸权，两国注定成为对手。

二、一个地区霸权会遏制另一个地区产生霸权

米尔斯海默认为大国一定追求霸权，他的方式就是扩充军事实力，米尔斯海默认为一个国家如果追求经济建设，那也是假象，短暂的经济建设是为长期的扩充军备做打算，最后强大的经济实力一定会转化为强大的军事实力。
有军事实力的大国通过扩充军备，那么没有能力的小国呢？
米尔斯海默认为，对于面临强大邻国威胁的小国，他最好的策略就是寻找靠山维持均势，借另一个大国的手维持自己的安全。小国会通过推卸责任的方式来赢得安全，如今中国周边的无数个小国都是此种做法。

因为这种现象的存在，一个地区霸权天生会遏制另一个地区霸权，因为在猜疑链的基础上，如果允许另一个地区霸权崛起，那么当自己的邻国与自己发生冲突时，他很可能会借助另一个地区霸权来制衡自己。因此，任何一个有潜力成为地区霸权的国家都是威胁，为了自身的安全，必须予以坚决遏制。

历史上英国对欧洲大陆均势的维持，黎塞留对中欧分裂的促成以及美国的一些外交策略，都是此种思维的体现，为了维持安全，必须防止出现和自己实力相当的霸权。

为了遏制一个潜在的地区霸权，旧有霸主往往会通过诱捕和坐山观虎斗的方式削弱潜在对手的实力，通过支持其身边的小国或内部反抗势力，逼对手发动战争，耗损其实力，从而慢慢扼杀潜在对手。黎塞留支持神罗境内的新教徒，美国支持阿富汗反抗苏联，苏联中国支持越南反抗美国，都是此种战略。对于邻国众多环境恶劣的国家，如德国、中国等，这点杀伤力极大。

三、米尔斯海默对中国的态度：为了生存进行遏制

基于这种种假设，米尔斯海默认为美国基于生存的需要应该对中国进行遏制，他认为美国总是以善恶评价国际关系是可笑的，无论中国是什么制度，美国都应该进行遏制。

米尔斯海默说：“接触政策必定失败，如果中国成为一个经济增长中心，他必然会把经济实力转化为军事能力并主宰东北亚，无论中国是实行民主并深深融入全球经济体系还是成为专制和自给自足的国家，这都无碍于他的行为，因为民主国家和非民主国家一样在乎安全，况且霸权是任何国家确保生存的最佳手段，当然，中国不断增宽权力时，中国的邻国和美国不会袖手旁观，而是会组建一个均势联盟去遏制他，结果是中国与其对手进行激烈的安全竞争，大国战争的危险常常环绕在他们头上。简单说，当中国的权力增长后，美国与中国势必成为对手。”

可见，米尔斯海默对于中美关系是悲观的，他认为随着中国经济实力的增长，中国必定会谋求霸权，而中美两国不可能进行有效的沟通，出于猜疑，只有不断的扩充军力才是保证安全最好的方法。这最后必然导致冲突，甚至是战争。（米尔斯海默认为核武器只能降低大国决战的规模，而不能避免战争）

这就是米尔斯海默对于中国的态度，非常冷酷，非常黑暗，特朗普的幕僚，纳瓦罗、莱特希泽等人思路与其类似。

那么，米尔斯海默说的正确吗？正如他自己说的，没有任何一种理论是完美的，现实永远是复杂的，是多种因素影响的，他的理论只是帮助读者找到主要矛盾。他并不是认为经济联结和沟通没有用，而是认为他们的重要性远低于生存和安全的需要，这就是进攻性现实主义的精髓。

米尔斯海默作为最冷酷、最现实的政治学者，在美国遭受了广泛的批判，大部分美国人当初并不相信世界如此冷酷，也相信中美不会走到这一步。

相比于亨廷顿的好坏两种结局，米尔斯海默的更为绝望。在当时，他的理论还被视为无稽之谈，但随着中美竞争的加剧，世界似乎越来越向他的结局靠拢。

我只希望，我们能保持一丝理性，避免米尔斯海默的结局，否则就等于证明，人类活在宿命之中，没有人能改变既定的命运，这将成为最大的悲剧。

希望米尔斯海默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