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星之火》：它是否是上半年最值得注意的剧集

《星星之火》

尽管2020年已经过去了快两个半月，但你必须承认目前开播的新美剧中还没有一部达到了各方面都呈现刷屏态势的热度。去年，《切尔诺贝利》率先起跑，夏季《致命女人》接力，然后年底的《猎魔人》和《曼达洛人》作结。但今年许多品相不错的剧集都无法将其中明星主创/主演的人气成功转嫁到新剧里，比如Awkwafina“奶不活”自己在Comedy Central的新剧，Josh Thomas《请喜欢我》累积的观众也没有立刻转跳《一切安好》。这当中的原因细究有很多，但作为近年来一向有“爆”剧出没的春季档（2017年的《大小谎言》第一季和《使女的故事》，2018年的《杀死伊芙》），似乎在接下来几周内开播的剧集定会有某一部率先扛起今年美剧在国内的大旗。最近“虎视眈眈”地观察着每部新剧，好奇它们在之后的表现。

如果在这之前，有不少人对这个问题的答案会是Hulu开播不久的《星星之火》。“奥斯卡影后Reese Witherspoon+近年来的影视红人Kerry Washington+人气原著”的组合搭配各方面让人嗅到一股类似《大小谎言》的气质。而去年Hulu还在这个档期安排了后面在各大奖项包揽的《恶行》，这是这家流媒体今年上半年唯一放送的剧情新剧。从未开播前各大媒体的亮相以及两名女演员的卖力推广，它寄予了最殷切的期望。

开播前和朋友的“玩笑话”

就连我，一个可以被称为两位女主的“脑残粉”以及原著作者伍绮诗的忠实书迷的观众，也对这部剧的开播有了“十级滤镜”。尽管事情很多，但还是想把本剧作为今年公号第一部单独成篇的剧评，想从各方面聊聊自己对它的想法，无论是曾经接触过的书籍，还是对已经放送了三集的一些观感。

01

星星之火 Little Fires Everywhere

首集印象：75/100

[播出状态：更新至第三集]

一

两名女主和伍绮诗

第一次知道伍绮诗（Celeste Ng）的名字，是因为她的处女作《无声告白》。那个时候我在自己大学的选修课里遇到了一位很健谈的女生，当她看到我某天在看Liane Moriaty的书籍时，就很热情地坐在我旁边，向我说了很多由女性作者写的书籍---伍绮诗便是其中一位。她说这是一名新作家，自己虽然和她出身的背景全不相同，但却能很准确的感受这本书传递的信息。

比起其他更为深刻的名字和作品，我们倆打趣把这些小说和作家有些冒犯地称为“火车书/作者”。因为每天到学校里上课的单次车程都有1个小时多，所以在火车上最好利用碎片时间就是大量的阅读。不仅仅美其名曰“学英语”，或许也是一种认识更多新朋友的方式。曾因为类似《渺小一生》这样的书籍，参加了周边发起的读书会；也因为这些阅读，找到了更投缘的朋友…扯远了。但是分享这个小事的目的，是因为当初这位书迷同学所列出的一众作者，有不少人在之后迎来了自己的剧版改编：Liane Moriaty和《大小谎言》的故事已经不用多说，她的另一本《九个完美的陌生人》已经在Hulu进行策划；本身有《爱在招生处》的Jean Haff Korelitz在之后把自己的《早知今日》卖给了HBO和David E.Kelley，六集的《无所作为》即将在五月登场；就连因为另一本小说认识的Min Jin Lee，她2017年的《弹珠球》也早早被Apple TV+买下了改编权…

这或多或少可以归类于女性向剧集的抬头和爆发，也有越来越多的关键决策层拥有了女性电视人。再加上诸如Nicole Kidman、Reese这样的头部女演员所拥有的话语权，如今可能我们在经历着相关作品最好的时代。“讲出她们的故事”成为了这批女演员自己的使命，工业内部从开发到播出，都对这些题材有着不可估量的支持。所以更多的作品得以在小荧幕找到自己的生命，也提供了更多机会。虽然不能否认的是，这些作品质量有高有低，但相关的努力和能量在不断的传递：因为可能先是Nicole一个人，接着有了Reese、Jennifer Aniston、Julia Roberts、Drew Barrymore、Margot Robbie、Kaley Cuoco、Amy Adams、Laura Dern、Regina King…如同“星星之火，她们都在“电视极盛期”，贡献出自己的力量。

二

在《无声告白》取得的成功后，所有人都对伍绮诗的下部作品翘首以待。于是2017年她带着《星星之火》亮相，在当年还获得了Amazon最佳小说的殊荣。在那个时候，我抱着尝鲜的心态抢先阅读了书籍的英文版。尽管个人认为较前作，是一次没有惊喜的平稳回归，但仍然记得阅读时对于翻拍的畅想：印象中的“Elena”就是Reese，完美精致的主妇，但也是那种恨不得让人想产生掌掴的“婊子”，随性、充满激情却“挑事儿”的Mia倒是没有直接和Kerry对上号（毕竟那时候还在经受《丑闻》的折磨），心理的答案更多是Regina Hall或者Angela Bassett。直到Hulu正式公布了翻拍的消息，那种激动或多或少掩盖了对文字本身的一些不满足和小失望。

开播前不久，自己在看完中文版写下的读书笔记

和处女作一样，两本书籍都在之后被内地的出版社引进翻译，印制了简体小说版。出于对自己可能因为语言水平错过精彩段落的怀疑，也同样都一一拜读。就在剧版开播前的一周，也正式温习了《小小小小的火》，并在自己的读书笔记写下了一些从英文版到中文版，再到改编，长达三年多的随想。

伍绮诗的两本书籍都着重于讨论“我”与家庭之间的矛盾关以及她们试图在成长环境选择的反抗。这或许与她自身的背景相关：作为父亲是物理学家、母亲是教授这样的“超强移民配置”，她优渥的家庭出身和东亚家长的保护为其提供了温床，成为一个不择不扣的“知（识）二代”。于是得以在好的学校就读，得以在高中时就参加关于种族关系的学生讨论，并且担任了学校文学期刊的编辑。但这种优等生和乖乖女的表象之下，她还渴望透过文字审视的，是自己进行选择的权利与和父母沟通的其他方式。所以《无声告白》和本书一脉相承，延续了这样的讨论。阅读两本书时，总会不自觉把自己的生活和里面的故事挂钩，所以我妈也会开玩笑说，在读她的书期间，我会呈现“平常从来也看不到的叛逆”。

现在回看《小小小小的火》，它其实本身有一些不能忽略的缺点。尤其是经过了接近一百多页的铺垫，终于进入了围绕养女“Mei Ling”的高潮段落，但此时故事开始退场，留下了一种戛然而止的仓促。而这之外，它有一种难以忽视的“精英感”，书中的Shakers高地其实就来自于伍绮诗自己在年幼生活和学习的经历。这里被刻画为一个完美的社区，有着最为规整的草地和打破所有距离的邻里互动。当然这往往预示着，它的平静表面下会迎来一场强大的暗涌冲毁一切。这种叙事方式和《大小谎言》或者（大概）很多“网红小说”一样，有读者会慨叹这些“有钱白人女性的烦恼”怎么没完没了。

但是抛开这些来说，这本书似乎更像是一个电影/剧成功的引子：两个在阶层、种族和思想全然不同的女性因为别人家的孩子“开战”，到最后酿成了剧集第一幕大火的发生。无论是她们，还是书中拉扯着Mei Ling抚养权的Bebe和Linda，所有人的共同身份是“母亲”。这是一部拷问亲情关系的小书，也更像是为了女演员们互相飙戏留下的天然剧本。

三

说了这么多有关书籍、伍绮诗的感想，再来重新回看电视剧。

因为仅仅只有8集，而Hulu首周放出3集，意味着整个故事会在六周内告一段落。第一集作为铺垫背景的集，显得有些奢侈和略微拖沓。因为不太熟悉原著故事的观众，或许会误以为这是一场仅仅围绕着Mia和Elena两人展开的战争。这其实和书籍本身也有着一样的瑕疵，作为故事中心，里面寻找自己女儿的“Bebe”在第九章才缓慢登场。她在第二集倾吐自己的遭遇，第三集正式爆发。如若直接将那场风波放到第一集，会在节奏和悬念塑造上显得更为有效。

而比之于原著，电视剧版做出了一些删减，比如其实Elena的租客里还有一名叫做杨先生的华裔，以及她第一次对Mia的调查源起于自己替Linda的“声张正义”。不过，它非常应景的加了更多的议题，尤其是在“精英种族歧视”和非法移民这方面。Elena看到Pearl和Lexie的黑人男朋友，就脱口而出“你们一定有很多共通之处”；Bebe在寻女过程中遭遇的困难；还有大姐随口形容Mia就是情景剧《考斯比一家》里的人物…虽然原著未在这些方面进行更多打磨，但是显然此次改编愿意把这些讨论重新带回剧作里。

不过也有很多讨喜的地方。尤其是两个方面：

以Pearl为首的五个青年演员，反而成为了前三集的明星。Pearl与母亲对峙时，向她怒吼着“我不想只要一面墙”可以说是全剧第一个情绪炸弹。而Richardson的四个小孩都在很短时间内完成了他们的角色塑造：大姐Lexie和长子Trip是那种入选返校节最受欢迎的校园红人，但前者有着浅薄虚伪的标签化富家女性格，后者没心没肺；Moody作为整个家最早接纳Pearl的孩子，是“暖男”性格。

至于最小的女儿Izzy，敏感、脆弱，和母亲的对话一点就燃。她不断增长的反叛精神和对这种糖水生活的厌倦，和家里的其他人格格不入。演员们把这些特质处理得很好，我感肯定他们之后会有很多其他的项目。尤其是饰演Pearl的Jade Pettyjohn和Izzy的扮演者Megan Stott。

而值得注意的是，此次的剧版翻拍可能会最被人津津乐道的就是里面的置装布景或者对话中所涌现的流行文化符号。原书如若不是偶尔会聊聊居民们对“莱温斯基案”的看法，会全然忘记这是一个九十年代的故事。但是剧版却在处处进行着体现：孩子们观看的《真实世界》和Ellen的出轨余波，这部分的故事有在此前Apple TV+制作的节目《从暗到明》有所提及；而背景音乐还出现了红极一时的《危险性游戏》所用到的插曲还有野人花园；以及在1996年首演，引起了轰动，最终成为了这群主妇读书会主人公的《阴道独白》…有更加放大和专注这部分。

至于Richardson一家房子的典雅和精致，以及Mia住处（工作室）体现的不拘小节和奔放，相信会在之后成为不少家装杂志和博客的文章主题。影视化让这些书中不能完全展现的细节，做出了更加奔放和大胆的表达。

四

一些很有趣的细节：

看到这里，突然穿越回了“Green姐妹花”，这大概是《晨间风云》的“前世今生”。

我很想特别再多写一下黄璐和她饰演的“Bebe”。毕竟在书中，她作为外来人，闯入了这个表面宁静的生活，最终如推到了“多米诺骨牌”，有了之后更多戏剧性的场合，可以说是整本书的“戏眼”（尤其是后半段她在Linda家门外痴痴幻想着孩子的模样，那大概会是一个“艾美Moment”）。但前三集中，留给她的出场不是特别多。

但是这位一直奔波于各种独立小片，低调扎实的演员真的值得更多的关注。而非仅仅因为《演员的诞生》和刘芸发生争吵，就被迫“登上热搜”。她，以及即将登场的陈法拉，在我眼里都是值得敬佩的演员。因为你不想被桎梏于某种枷锁或被固定时，最好的方式就是打破它。

Judith Hill翻唱的Phil Collins的“In the Air Tonight”也太好听了，这可能是Cold Little Heart，最打动我的电视剧插曲。她是谁？《美国之声》第四季止步于八强的明星选手。MJ曾经的伴唱，以及获得了奥斯卡最佳纪录长片的《离巨星二十英尺》里的主人公。

“作为父母，你的孩子不只是个人，还是一个处所，好比代表永恒的纳尼亚世界，你现在的人生、对过去的记忆、对未来的渴望都存在于那里。每当你望向他，就会看到这个世界，想起他小时候的样子，憧憬他未来的长相，甚至像3D图像那样同时看到他的过去、现在和未来。这个世界让你目眩神迷，假如你知道该如何到那里去，它会成为你永远的避难所。每次离开那里—每当你的孩子离开你的实现—你都会担心自己再也无法回到那个地方。”

以书里最喜欢的一段话作结。

尽管《星星之火》或许不会成为受到所有人爱戴的佳作，它所关注的话题也未曾像其他题材那样伟大与神圣。但我仍然很开心这本书在3年之后，在女性题材创作环境最好的今天，在有Reese这样的好演员加持的今天，可以重新找到它的生命。曾经在火车上翻看、因为挤车慌乱装包产生的折皱，书页间产生的记忆和过往都渐渐明晰；这是一种得体的庆祝，无论是对伍绮诗和她的文字，还是曾经真诚进入过这个故事的读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