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一切都赌在体育竞技上的人生是荒谬的
我讨厌运动番。我曾认为那只是老掉牙的青春、热血和梦想的杂糅,再泼洒上夕阳下的汗水,发酵出的满是超能力或是美少年卖腐卖基的故事。
但《乒乓》却给了鼠目寸光的我一个大大的耳光。这部由松本大洋的原作漫画改编,“天才监督”汤浅政明执导的动画,用汤浅独有的“毒品式”的风格,把腻到发苦的青春,描绘成了波澜壮阔的史诗。
跳动的乒乓球,2.7克的意义
乒乓球,塑料制空心球,重约2.7克。但在《乒乓》中,每个人的球,都远远不止2.7克。每个人奋力挥拍打出的球,空腔中都充满了不一样的意义。
对孔文革来说,乒乓球是故乡,是馄饨,是跑道上加速的飞机,是母亲逐渐斑白的头发。
他是落选国家队的失败者,是落地的凤凰。他要击败所有人,回到“乒乓王国”重建荣耀。但同时,他也是独自到日本生活的学生,是独在异乡的异客。他的球桌上,总有飞机飞过,载着他的思念,回到回不去的故乡。
对于风间龙一,乒乓球上承载了他的学校,他的队伍和他的家族。
他不喜欢乒乓球,但乒乓球可以撑起他的一切。他不知道打乒乓球是为了什么,但他知道他的球拍不是为了自己而挥。他的身上背负了太多,长胜的忧虑、称赞的痛苦、担子的沉重、孤立和苦恼……他只是想着变强,他只是在追求胜利。
对于Smile,乒乓球是英雄。
他是天才,不善言辞的天才。被称为“机器人”的他,只为了Peko而挥拍击球。因为是Peko,将他从封闭的盒子中拯救,也因为只有和Peko打球,他才能露出罕见的微笑。他无所谓胜负,因为乒乓球是英雄,乒乓球比赛却不是。
Peko说,乒乓球是热爱,是能打败这个星球上所有人的热爱。
他是英雄,是所有人的英雄。只有他一个人把打乒乓球当成一件快乐的事,也只有他,是为了自己而打球。他从不理会别人的看法,也不在乎比赛的胜利。他只看到梦想,看到热爱。喜爱这项运动,才是真正重要的东西。
2.7克的球上,承载着难以言说的意义。可能是他人的期待,可能是对胜利的渴望,也可能是对这项运动的热爱……这些附加的重量可能会把人压垮,但这颗塑料球却不会停止跳跃,它在等待下一次的挥拍和得分时的怒吼,然后在远处看着你酣畅淋漓的笑容。
天赋与努力 —— 乒乓球拍的两面
乒乓球拍,由底板、胶皮和海绵三部分组成,三者的合理搭配决定了一块球拍的质量。同胶皮一起贴在底板上的,不只有梦想和汗水,还有天赋与努力。
《乒乓》狠狠地撕碎了“只要努力就会有收获”的谎言。
当Smile用十五分钟轻描淡写地打败AKUMA时;当“越玩越强”的Peko,战胜了不可一世的风间龙一时,你会发现,《乒乓》的世界,或者说是竞技体育的世界,要残酷得多。
在这里,有天赋的打不过肯努力的,努力的打不过又努力又有天赋的,又努力又有天赋的打不过比你更努力更有天赋的。
这件事,AKUMA了解得比谁都透彻,因为他是《乒乓》中唯一的普通人。他是一个普通人,也是一个肯早起的笨鸟。靠着百倍的努力,成为了海王的先锋。
他看不惯Peko挥霍天赋的做法,用毫不留情两局胜利证明了自己。他也憧憬着Peko的天赋,用一句“你是有才能的,别放弃乒乓了”拉回了在深渊中的Peko。在他眼里,天赋是可望而不可即的,是用努力也无法弥补的。最终他也因为一句“你只是没有才能”而放弃了乒乓。
他明白,总有人是无法战胜的,他们为乒乓球而生,注定要站在世界的顶端。反过来,对他来说,天赋不够就是不够。《乒乓》用细腻的笔触,描绘出了竞技体育血淋淋的一面。天赋和努力就像是乒乓球拍的两面,缺一不可。而真正强大的人,既能用正手的天赋打败你,也能用反手的努力打败你。
乒乓球台之下,青春浸染过的时光
乒乓球台,规定台面为暗色,与地板颜色相区分。《乒乓》讲述的不是怎么打乒乓的故事,而是打乒乓的人的故事。让人感到燃的地方不是胜负对决,而是燃烧本身。
是为了乒乓而付出的一切,是能够将自己燃尽的觉悟。放纵、逃避、醒悟、哭泣、努力、每一次挥拍,每一次跑动,这都比得分更燃,比胜利更让人热血沸腾。
但在燃烧过后,留下的是伤感的灰烬。就像是第六集的圣诞夜。
孔文革在KTV唱着忧伤的歌;AKUMA在工地劳作;Peko醉倒在港口;风间龙一还在不停的练习;Smile与教练共度圣诞。他们身上,是承认失败的洒脱;是选择放弃的豁达;是不愿面对的沉沦;是扛起一切的担当;是等待英雄降临的孤独。
《乒乓》最让人佩服的一点,就是利用这小小的乒乓球台,描绘出每一个人青春的相貌,并且总能在这里找到自己的影子。但结尾的日后谈,又给了我们人生无常又充满希望的感觉。
十年后,Smile成了爱笑的小学老师;AKUMA早已成为人生赢家:风间龙一摆脱了令他痛苦的乒乓球;孔文革与Peko一同站在奥运会的赛场上……
Smile说:“把人生赌在乒乓球上简直荒谬。”为什么?因为人生其实很宽广,而我们都是活着的,这无关乎于天赋或是努力。
我想,这其实根本不是对体育竞技的亵渎,而是参透了竞技精神的真理。就像因腿伤而无奈退出体坛的刘翔,他也依然是英雄。
世界之大,人生之长。把一辈子都压在竞技体育上,只为了获得所谓的成功,是可笑的。在竞技体育中找到生活的态度,才是对的,哪怕是承认失败。这可能也就是《乒乓》想要传递给我们的道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