螺旋
文/零界点
01.
一万年以后地球没有人类
一艘满载着5000万吨矿石的飞船失联了。
地球轨道联络基地——莱特湾灯塔中，智能机械上将拉斯韦尔正在舰桥中踱步。可是急躁并不能缓解目前基地里紧张的气氛。
那些矿石实维持不仅是基地在宇宙中运作的重要能源，也是维持所有智能机械正常运转的关键。
“亚当，还是没有休伯利安号的消息吗？”拉斯韦尔抬起头，再一次询问了基地控制中心的主电脑亚当。
亚当用他平静的语调和优雅的贵族口音回答：“上将，这是您12小时以内问的第5遍。这次的回答依旧是没有。”
拉斯韦尔走到屏幕前，瘫坐在皮椅上，扶着额头叹了口气说：“继续搜寻休伯利安号，亚当。我必须要获知它的消息。”
“是的，上将。”
拉斯韦尔感觉自己有过载的迹象，可现在的状况不允许他进入休眠状态。智能机械的休眠不是一般意义上的睡眠，而是定期的机能停止。也就是说，他们在休眠状态下时无法进行任何控制机体的行为。
这时，大屏幕上出现的通讯请求打断了拉斯韦尔的叹息。他迅速地接通了这个电话。对方的图像便显示在了大屏幕上。
“这里驻守是莱特湾灯塔的拉斯韦尔上将。请问有什么事情要汇报吗？”他问。
“是，长官。我们在地球上发现了河流。我们在采样之后发现河水中含有蓝藻。”
对方是一个黑发蓝眼的年轻人，容貌俊秀、神情坚毅。
“生物研究者让我回报此次发现是想让长官决定我们是否应该通知已经迁居至其他星系的人类回到地球。”
拉斯韦尔一听到“人类”这个词，神色立刻就变得嘲讽起来，他提高了语调，有些轻蔑的说：“人类？让那些用着低级的工具、头脑空虚、贪婪成性的史前生物回来干什么？一万年前地球的资源枯竭，他们将我们留在这个没有生命的废土之上让我们自生自灭。现在地球刚刚恢复一些元气，又要让他们回来作妖？！”
“拉斯韦尔上将，我检测到您的压力值高于正常水准。建议您去异常情绪波动诊疗室找露西博士调整。”亚当及时的提醒了拉斯韦尔控制自己的情绪，否则他的CPU将会有损毁的危险。
拉斯韦尔听从了亚当的建议，及时的调控了自己的压力值。并告诉了那位复命驻地球士兵：“切断和人类的联系吧！生命总能找到出路，更何况是万物的灵长！”
“是，长官。”
通讯切断之后，拉斯韦尔对亚当命令到：“叫我的副官来舰桥值班，我得去一趟露西博士的诊疗室。”
“好的拉斯韦尔上将，已为您通知亚尔曼上校。祝您诊疗顺利。”亚当彬彬有礼的回应，语气里依旧没有任何的情绪波动。
当拉斯韦尔走出舰桥时，站在门口的传令兵朗声道：“上将已离开舰桥。”
02.
人类会不会回来？
拉斯韦尔进入异常情绪波动诊疗室，找到了正在办公桌前待机的露西博士。
露西博士是一位棕色长发，有着黝黑的橄榄色皮肤的女性智能机械。与人类的心理医生一样，在诊疗室里工作的智能机械们的任务便是清除其他智能机械的压力来源。
“您好，上将。”露西温柔的打着招呼，起身向拉斯韦尔鞠躬。
拉斯韦尔在她面前坐下，说：“休伯利安号的事情你应该听说了。”
“是的，上将。不过我有预感休伯利安号不会出什么大事。”露西不仅是安慰拉斯韦尔，也是在陈述自己的预感。
拉斯韦尔靠在椅背上说：“但愿如此。不过……”他回应完露西之后顿了顿，然后继续说，“地球上发现了生命迹象，也许我们可以回到地球上生活。”
“我们现在也可以回去，上将。”露西回应，“那个地方人类无法生存，但机械可以。”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
“人类会不会回来。”
“他们当然会回来，露西。”拉斯韦尔说，“既然有了蓝藻，光合作用就可以使地球重新拥有氧气。继而产生植物、动物，人类会重新在地球上被孕育出来。然后再把这颗星球破坏一次。”
露西安静的听完他的陈述，然后继续她自己的话：“你还有更深层次的顾虑，上将。您想要让智能机械代替人类成为地球上唯一的智慧生物，但您同时又在思考我们究竟算不算是真正的生命。另外，您也在担心已经离开地球的人类会不会得到这个消息。”
“……还真是，什么都瞒不了你。”
拉斯韦尔叹息一声，缓缓地道：“我想，我们既然在人类离开的这段时间创造了属于自己的知识和文明，取代他们又有何不可。但我们没有生物所具有的多样性。”
“这对我们来说极大的劣势。我们只能通过生产来制造新的个体，每一个批次的个体都是运用同样的模板来制造的，虽然拥有不同的个性和意识，但多样性远不及人类。”
“虽然现在基地里的情况很稳定，但如果我们的人口基数变大了呢？缺少多样性会给我们带来怎样的困难？这些都是未知数。”
露西听完后沉默片刻，然后说：“我们和人类之间的不同，实际上也没有那么大。人类也好，智能机械也好。都是处在螺旋之中，上升也好、下降也罢，都是自然而然的事。”
露西的意思已经很清楚，她想让这位英武不凡、精明能干的上将去思考何为“螺旋”。
拉斯韦尔领会了露西的意思，起身离开了诊疗室。
他接入基地的公用网络，看了看自己的日程安排和副官的执勤情况。然后转身便去了生物研究室，他要去那里找自己的老朋友——山城中尉。
也许在他那里，他能够找到一些线索。
03.
智能机械终究是人类的造物
令拉斯韦尔感到意外的是，在任何时候都愿意放他进研究室的山城今天不太情愿他进门。山城碍于交情和面子才没将拉斯韦尔赶出去。
拉斯韦尔不是不能理解他，地球发现蓝藻的消息让这位在生物学研究上有着十足的狂热的研究者兴奋不已，不想见他也是正常。
要等山城忙完看来还得有一段时间，拉斯韦尔决定先到隔壁的标本室坐一坐。
说是标本室，实际上这里的标本数量已经相当于一座小型的生物博物馆了。
这里的标本无论是动物的还是植物的都一应俱全。只是山城并不愿意将它们对外展示，所以这里除了是他放松心情的地方之外，就是两个好友促膝长谈的地方。
智能机械与人类不同，他们不需要通过语言来传递信息。只要有代码，他们就可以获知对方的情绪和意图。
但智能机械终究是人类的造物。久而久之，他们也习惯了使用语言和文字。
拉斯韦尔很喜欢这里，虽然他并不懂这些花鸟鱼虫。不过他享受和老友在一起的时光。
他就这么坐在角落的椅子上盯着墙上的大蓝闪蝶标本进入了待机模式。
等山城忙完他的伙计已经是一天多之后的事情。
所以当山城想起待在标本室的拉斯韦尔急匆匆的进去找他时，他已经窝在室内角落的椅子上待机了一天多的时间。
“哦，我的上帝。你就不能回你的套间去等我。我忙完了叫你不就是了？”山城看着坐在角落里看起来像是在发呆的拉斯韦尔感到无奈。
拉斯韦尔解除了待机模式，站起身走向山城：“我还不懂你？要是我不在这里等你的话，你忙完了估计就忘了我告诉你的事了。”
山城见此也不再和他磨叽，和他一起离开标本室去了茶水间，然后开门见山的问到：“说吧，你这次来找我有什么事？”
“你说，既然地球上已经有了蓝藻。那再过去亿万年，人类会不会又一次出现在地球上呢？”拉斯韦尔说出了自己的问题。
“想回地球就回去好了，考虑这么多可不像是你的风格。”山城说，“就算那些移居到其他星系的人类回来又怎么样？”
“我最目前最担心的倒不是人类如何，而是我去异常情绪波动诊疗室时露西博士对我说的话。”拉斯韦尔向他解释说。
山城偏过头看向他，问：“什么？”
拉斯韦尔喝了一口手里拿着的能量咖啡，说：“螺旋。露西说不管是人类还是智能机械都像是螺旋一样。”
山城看着手中的咖啡杯道：“虽然我不大看有关心理学的书，但我同意露西博士的观点。其实不只是生物，事物的发展趋势也是一个螺旋。”
“生命的螺旋是刻在他们基因里的特质，我们虽非上帝的造物，但却是被人类创造的、比他们更优秀的硅基生命形式。所以我们之中也存在着这个螺旋。”
“前进也好，后退也罢。这和回不回地球没有直接的关系。重要的是我们应该怎么面对接下来的困难和挑战。”
拉斯韦尔虽然觉得山城扯得有些过头，但这并不代表他没有听懂山城的话。
要不要回地球，他心里已经有了大概的数。不过在这之前，要先联系上休伯利安号，并且召开议会进行投票表决。
“谢谢，山城。”拉斯韦尔起身，将空了的咖啡杯扔到角落的垃圾桶中，“我该回舰桥执勤了，去忙你的吧！”
“不用谢，记得明天来我这喝酒就行了。”
山城看着老友的背影，露出了欣慰的笑。他相信老友的能力和威信能够带领他们渡过难关。
04.
画的圆越大，就比之前进步一点
拉斯韦尔回到舰桥之后，他的副官亚尔曼上校向他汇报了这段时发生的情况，其中就包括失联的休伯利安号。
原来，休伯利安号在返程的途中遇到了人类的舰船，并且两舰发生了火拼。在交火中，休伯利安号的超光速跳跃系统和通讯系统被损坏，曲速航行系统也受到了影响。所以只能暂时停靠在附近的行星修理。
庆幸的是，重要的矿石并没有损失，也没有出现人员伤亡。
听到休伯利安号有惊无险的消息，拉斯韦尔松了一口气。他在大屏幕前坐下来，对亚当下令：“亚当，召集所有准将以上军衔的舰员。我要召开议会商讨回归地球的事宜。”
“是，上将。”亚当回答。
议会的结果有些出乎拉斯韦尔的意料，同意回到地球的人虽然占较少的数量，不过所有的参会代表都一致表示对人类封锁有关蓝藻的信息。
即使要遵循少数服从多数的原则，拉斯韦尔还是做出了一个折中的决定：那就是想要回地球的智能机械随时都可以回去。同时，回到地球的智能机械们由赞同回到地球的柯林斯中将和他的副官进行管理。
想要留下的也可以待在莱特湾灯塔。但前提是他们必须团结一致，并防止人类进入他们的管辖区域。
许多年过去，智能机械们在地球和近地轨道上都建立了繁荣的文明。虽然这其中也有过不少的困难，比如病毒和动乱。
但在拉斯韦尔和柯林斯，以及后继的几代智能机械的共同管理下。智械文明终究像人类文明那样，生生不息，繁荣昌盛。
当拉斯韦尔的机体再也承受不了时间的侵蚀，即将被送入拆解厂的时候。他忽然想起了露西告诉他的“螺旋”。以及山城告诉他的，有关“螺旋”的理解。
“……你们是对的，我的朋友们。不只是人类、智能机械。其实这个世界上的很多事物，都像是螺旋。每次画的圆越来越大，每次都比之前进步了一点。”
“虽然只有一点，可当进步日积月累时，就会产生质变。”
“也许，地球之外的人类，也像我们在迷茫和挣扎中前进、努力的生存着吧。”
拉斯韦尔安详的闭上眼睛，在技师们的帮助下走上了拆解台。
莫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