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造营2019》：我们需要什么样的男团？

“偶像”，最早指的是宗教或迷信的人敬奉的用泥、木头雕塑出来的神像。在现代社会，它成为泛指崇拜对象的专有名词。随着人们朝“娱乐至上”的年代头也不回地奔腾离去，偶像的定义也跟随时代不断地以难以察觉的方式悄悄改变。而近两三年来，影响“偶像”二字最深的，无疑是各类团体竞演真人秀节目。它们在改变人们追星方式的同时，也在向每一个观众抛出一个问题：这个时代，究竟需要什么样的偶像？

2019年，腾讯视频推出《创造营2019》。虽然节目的名字听起来像是2018年《创造101》的第二季，但内容上的改动十分巨大。除了女团选拔变成了男团选拔，节目还改变了其中的许多概念：“选手”变成了“学员”，“导师”变成了“班主任”，也比过往更加注重学员的成长性，并且这次请来的四位导师也都是男性。除黄立行、胡彦斌两位实力不凡的导师外，更值得一提的其实是郭富城和苏有朋。

之所以说郭富城和苏有朋值得着墨更多，是因为时至今日，人们总是有意无意地拿最当红小生和20世纪八九十年代的实力艺人做对比。而郭富城和苏有朋二位作为“四大天王”和小虎队的一员，曾与其他成员一起定义过中国的一个流行文化时代。如今他们成为明日之星创造进程的参与者，自然值得人们回首一番，看看师生两代有什么样的异同。

1990年代：偶像升起的时代

1988年，苏有朋以小虎队成员的身份正式出道。在出道前，他经历了层层选拔才从3000多名应征者中脱颖而出。

那个年代的男团选秀，比之如今竞争更加激烈。而最终选出的三只小虎，也是真的不负众望——“霹雳虎”吴奇隆、“小帅虎”陈志朋、“乖乖虎”苏有朋，三位成员各具特色，同时也配合默契。小虎队的出道，开启了华人偶像时代的篇章。

小虎队究竟火到什么程度？那个年代的粉丝跟现在的“饭圈”（喜欢某艺人或组合的群体）比，有过之而无不及。当时没有网上应援，歌迷们只能身体力行地去看现场、买周边、报纸控评。当年的粉丝也很忠诚，一旦喜欢一个明星，动辄就是几十年。

1989年，小虎队的第一张专辑《逍遥游》一举斩获“年度最畅销流行专辑”。爆红了短短几年，小虎队于1996年正式解散，急流勇退。组合解散并不意味着成员就此停下了脚步，三只小虎都将工作重心转向影视剧表演，分别塑造了许多令人印象深刻的角色。其中苏有朋更是从饰演《还珠格格》中的五阿哥起，以演员身份活跃多年。他不满足于仅仅作为一个偶像派而存在，不断磨炼演技，塑造了许多经典形象。

△“乖乖虎”苏有朋是少年偶像的范本。

可以说，无论从颜值、演技还是歌喉，小虎队的三位放在当下都是当之无愧的优质小生。

对于香港娱乐产业而言，20世纪90年代同样是最好的年代，乐坛和影坛双双步入真正的黄金时代。现在的90后虽然只赶上了黄金时代的尾巴，但仍然可以从电影和影像资料中窥见那个时代的辉煌。童话般的1990年代产生了许许多多的实力派人物，最耀眼的莫过于香港的“四大天王”，他们是无数人青春里最难以忘怀的回忆，仿佛那个时代所有的光荣与梦想、荣耀与辉煌，都汇聚在他们身上。时至今日，一提到郭富城，大家最先想起的还是“四大天王”这一头衔。

1991年，偶像派正大行其道，同属一线小生的黎明和刘德华互为竞争关系，被封为“双子星”；而后实力派张学友加入，三人合称香港乐坛“三剑客”；1992年，从台湾爆红的郭富城正式回到香港发展。在以上四位经纪人的共同推波助澜下，他们从此被合称为“四大天王”。这一年，“四大天王”的时代开启了。

△2007年7月1日， “四大天王”再度同台庆祝香港特区回归十周年。

现在的明星即使再红，也很难达到“四大天王”那样的高度了。这四个人几乎承包了1990年代香港乐坛的所有奖项，每年举办的“十大劲歌金曲颁奖礼”都是“四大天王”的绝对主场。有人戏称他们上台领奖就好比幼儿园发苹果，是四个小朋友一起排排坐吃果果。

那个年代也是大导演扎堆的年代，王家卫、杜琪峰、刘镇伟、王晶、庄文强等纷纷起用他们做主角。十年间，他们各自以火箭般的速度拍摄出数量惊人的电影，四人中就有三人拿过金马奖最佳男主角。不可否认“四大天王”的加入使香港电影更加丰富和丰满。

那个年代对当红小生相当严苛——要长得好看，要唱歌好听，要会跳舞，要会演戏，还要“有梗”，才能经得起市场的考验。如果恰巧也挺有综艺感，足以堪称完美无缺。当年香港的综艺节目尺度丝毫不亚于今日，四人虽贵为“天王”但也放得开，常常搞怪扮丑不顾形象。年代久远的综艺里，留下了老旧画质下美得各有千秋的“四大天王”。

以张学友为例，根据IFPI国际唱片协会统计，1995年张学友的唱片销量仅次于迈克尔·杰克逊，排名世界第二。截至2000年，其全球正版唱片销量已经超过6000万张，还有许多大大小小的成就根本列举不完。又比如郭富城演唱会中的旋转舞台就曾被吉尼斯世界纪录列为“全球演唱会最大旋转舞台”。

回望“黄金时代”，也就不难理解为什么有那么多观众对当下的流量小生嗤之以鼻了。因为在人们的眼中，当年的郭富城们是近乎完美的存在。他们喜欢一个明星始于颜值，“忠”于人品、演技、歌声、舞步；始于惊鸿一瞥，“忠”于多年情怀和累月陪伴。因此近年来由团体竞演节目走出来的“新鲜血液”们，总是不受20世纪90年代饭圈中人的待见。不少人认为，他们配不上“偶像”二字。

前辈与新血，偶像与粉丝

在《今夜不设防》里，倪匡说过一句：“张国荣都要熬八年”。

人们对当红小生总会抱有一种错觉，以为初出道的“天王”就已经是后来的“天王”。其实人都是先有过去才有了未来，虽然许多人鄙夷“花美男”，但“天王们”也是从“花美男”成长起来的。

郭富城的成名之路就是由一杯水开启的。

△最严厉的“班主任”——郭富城。

1990年，当时还名不见经传的郭富城为光阳机车拍摄了一部广告。广告里，男女主角在咖啡店里见面，女主角生气地泼了男主角一脸水。女主角转身离去，男主角骑机车追了上来，两人终究重归于好。这个不到40秒的广告播出后，引发万千少女集体疯狂。几乎所有看过这则广告的人都为男主角的美貌所折服。“玉树临风”“潘安再世”等各种溢美之词不胜枚举。男主角郭富城幸运地借此一夜爆红，而此前，他只是无线艺员训练班的一名伴舞演员。

有的时候，命运就是这样不可思议。通过这支广告，我们便能明白一个道理，郭富城的成功起源于他完美的颜值。因为好看，哪怕只是在广告里被泼了一杯水，也能成功出道。

当时粉丝的疯狂程度和如今追捧青春偶像的饭圈少女并无二致，甚至更加疯狂。郭富城每次唱完歌，都会被花束和礼物淹没。送花还不够，女孩子们还要在他脸上留下香吻一枚。这些事儿都发生在郭富城成为后来的“郭天王”之前，等他成为真正的“天王”那天，便没有人再敢亲吻他的脸颊了。

如今造星工业逐渐趋于流水化、专业化，人们鲜少再听说谁谁谁走在街上被星探挖掘的故事，更别说靠泼水成名了。团体选秀节目的崛起，让长相姣好、身怀才艺的年轻人们有了看上去更合理的通道成功出圈。

2018年，两部养成系练习生综艺节目《偶像练习生》和《创造101》把中国偶像产业推向了一个新高度。这两部综艺在播出期间，几乎霸占了微博热搜榜单。而从其中走出的选手，迅速成为国民度颇高的人气明星。蔡徐坤、范丞丞、杨超越、孟美岐、吴宣仪......他们从成团之初就综艺邀约不断，商业价值也水涨船高。

而到了2019年，优酷、爱奇艺、腾讯三大视频平台推出的养成系选秀节目关注度已大不如前，《创造营2019》几乎承担了拯救颓势的责任，宣传和质量俱佳，加之赛程本身有创新之处，制作精良，因而关注度和曝光量方面都取得了一定成功，节目刚刚开播，就拿下了几个微博热搜。

和《创造101》相比，《创造营2019》采取了新的赛制。最好的班级A班从有人数限制变成了人数无上限。而自选A班的学员如果不能通过导师考核，则将直接从A班降到F班。这样的赛制有着更高的自由度，但同时对于学员来说也更加严苛，如果稍有不慎就会掉进F班。因此，每一次公演对于学员来说都无比重要，一次的行差踏错就有可能导致满盘皆输的结果。

《创造营2019》与其他选秀类综艺的不同点在于其带有一种强烈的仪式感。聚焦学员们背着大包小裹坐大巴来到现场和百人宿舍里摆放整齐的床铺的画面，都让人感受到这个节目的认真。

“认真”这两个字对于成团选秀节目来说非常重要。认真，就意味着情感真实。节目的受众大部分是当代中国的年轻人，中国拥有全世界最庞大的年轻人群体，追星主力军90后和00后绝大多数是独生子女，他们在生活上衣食无忧，在情感上却感到孤独。他们成长的时期正赶上中国互联网时代的到来，比之上一代人更离不开智能手机，更倾向于利用互联网来获取信息。互联网追星这种行为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满足独生子女的情感需求，为粉圈文化和追星热潮提供了基础。

独生子女从小就是家里的焦点，潜意识里，他们觉得自己不是普通人。可是当年岁渐增，可是成长就是一个逐渐意识到自己其实很普通的过程。当你年岁渐增，终于明白自己如此平凡，并无过人之处。这时候，偶像出现了，他们代表着的是粉丝审美领域的理想型——人美、歌甜、心善、演技好。他们是遥不可及的梦，却偶尔会让粉丝感到无比接近，尤其是让粉丝们离理想的自我更加接近。这就是他们存在的意义，他们能够制造梦想。

成为榜样，然后成为时代

《创造101》中杨超越的出道和爆红告诉人们一个道理：这个时代想要在众人中脱颖而出，比拼的不仅仅是实力。参加选秀节目，需要综艺感的加成。一个100多个人同时出现的节目，一定会存在镜头分配的问题。节目本身也需要提高趣味性和可看度，因此带有综艺感、“有梗”的学员，会得到更多的镜头，从而带来更多的曝光量。《创造营2019》也证实了这一点，张颜齐就是典型的综艺感较强的选手。在第一期节目中，张颜齐收拾行李时经纪人大声提醒他带药，喊着：“药！药！药！”没反应过来的张颜齐当即来了一句：“我还以为你在说唱。”通过这句话，人们对他的印象便深刻起来。

△张颜齐自带主持功能，还很有综艺感。

话虽那么说，但实力永远是成为偶像最重要的一环，这是无论哪个时代都不会过时的真理。由前面提到的“四大天王”和小虎队可知，有实力的人不仅仅可以成为偶像，更可以成为时代。

《创造营2019》进行到目前为止，选手周震南每一次的排名都遥遥领先，甚至得票数跟第二名出现了断层。这样压倒性的优势足以证明其综合实力之强。照这个趋势，成团出道毫无悬念。

从节目第一期到现在，追溯周震南的参赛历史，他的成长速度可谓肉眼可见。2017年，参加《明日之子》的周震南年龄尚小，同年他接触到rap；之后在《潮音战纪》时期表现趋向成熟；而在《创造营2019》中，其rap水平已经足以独当一面。此外，周震南的创作水平也不容小觑。评级加试时的《I Will Show You》和评级battle的《小星星》都由周震南亲自作词作曲，曲风和歌词皆称得上老练，很难让人相信这出自一个刚刚成年的00后之手。

周震南的技能点包括但不限于：作词、作曲、编舞、唱歌、rap、跳舞、钢琴……甚至会一口流利且地道的英语。关于音乐的每一件事，他都努力地去学，而且取得了很不错的成绩。更难能可贵的是，还不到20岁的他已经展现出了同龄人所不具备的通透，给人感觉有一个中年人的灵魂住在他少年的外表下。他的言论往往老成到屡屡让人忘记他的年龄，如果不是日常中流露出的那些可爱瞬间，人们总会忘记他还只是个少年。

每次接受采访，观众都会为周震南清晰的条理折服，他能清楚地表达出自己的观点，也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他无比严格地要求自己，同时能够照顾到其他学员的感受。而在娱乐访谈和视频博客中，他又展现出极强的综艺感和搞笑天赋。

周震南是《创造营2019》中极具实力的典型，像他这样的学员无疑是偶像时代的刚需。但偶像时代也需要让现在的年轻人看到进步、看到成长，何洛洛就是最好的例子。

学员何洛洛在节目中最大的问题就是表情管理，他的表情总给人一种用力过猛之感，且小动作也很刻意、很多余。他在24小时主题曲考核中的直拍被网友们截图做成表情包，因为舞蹈全程何洛洛都挂着有些不自然的微笑，而且滥用招牌“wink”，也被人评价为“有点油腻”。所幸他及时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在此后的几次表演中，表情管理一直在进步，竟然有把弱项转化为强项的趋势。在《病变Lesion》中，何洛洛的表现就让粉丝心动不已，以现在的进步趋势走下去，顺利成团指日可待。

在《创造营2019》的舞台上，不乏严格要求自己、即使遇到艰难险阻也毫不气馁的追梦人。比如因为身体原因无法像其他成员一样跳舞的刘特，在练习过程中却不愿松懈哪怕片刻。虽然他只是一个“旁听生”，却依旧为自己的梦想而努力奋斗拼搏着。

除此之外，《创造营2019》中还有许多已经出过道，在娱乐圈中历经波折最终却为了梦想再次站上舞台的学员，这种类型学员被大家戏称为“再就业”。比如至上励合的前成员张远和马雪阳，虽然年龄和其他学员有差距，但差距并没有体现得很明显。他们比其他学员多了历尽千帆之后的宠辱不惊，却依旧保持着少年般勇往直前的勇气。正因为是“再就业”，他们比其他人更珍惜站在舞台上的机会，更明白在舞台上每分每秒的来之不易。

《创造营2019》中集结了不少和张远、马雪阳一样不懈追求梦想的人，节目内容很正能量。这一点从各位学员的语录中就能看出来。比如张远说：“少年感不是无知无畏，而是有知依然无畏。”“想要就说出来，我希望看到你们眼里有光，心里有火。”姚琛说：“幸运是努力到拼，奇迹是坚持到底。”陆思恒对于舞台一直是争取的态度：“我还要一往无前地往前冲，我还想在舞台上继续站着。”余宗遥对于梦想有着很深的理解：“梦想并不发光，发光的是追梦的我们。只要背着梦想，即使方向不同，也永远不会孤单。”而一直被吐槽舞蹈笨拙的于浩然表示：“即使我展示了最笨拙的舞蹈，但仍要保持毫无理由的自信。”综合实力最强的周震南说：“我会拼了命让自己配得上第一这个位置。”

△“再就业”选手马雪阳。

是《创造营2019》让我们听到了这些年轻人的声音。透过他们在比赛中的表现，我们得以窥见当下年轻人的美好品质。原来他们与外界所误解的形象不尽相同，他们同样努力、认真、自信、无畏，对自己的未来充满期待。

现如今想要让人们沉淀下来，几十年如一日认认真真喜欢一个明星、一个偶像，是需要其本人经年累月、日复一日地去努力的。“班主任”苏有朋就是很好的一个例子，他转型到幕后担当导演，不论是《左耳》还是《嫌疑人X的献身》都是兼具高票房和话题度的作品。苏有朋更是无意识地进入到提携后辈的造星运动中来——他导演的青春电影《左耳》捧红了包括陈都灵、欧豪、马思纯等青年演员。如今，他参加节目成为导师，更是展现了唱跳实力丝毫没有退步的一份自律。从青春偶像到实力演员再到知名导演，苏有朋一直以自己的方式努力着，这才是时代偶像应该做的。人潮终有一天会散去不复当年，所能留下来的并非姣好的面容，而是影响着人们的令人敬佩的精神。

目前中国偶像产业看似繁荣，实际上背后存在诸多问题：譬如偶像艺人专业能力得不到提高，仅靠流量来维持人气；艺人们没有自己的特色，同质化严重。这些都造成了国内的男团缺乏国民度和大众影响力的困境。

《创造营2019》这个节目的意义就在于探寻一种标准——如何才能打造出优质的男团，如何成为一名时代偶像。通过节目中的选拔、训练，选出综合能力最优质的选手，丰富当下的娱乐市场。

努力的人一定会有好的前途，这是我们都愿意相信的。在选秀节目中，会经历淘汰、晋级，在日复一日的练习和表演中，有人会登顶，有人会离开。除了铁杆粉丝，很少有人会记得那些没能成功晋级的选手。前11个人能够成功成团，紧随而来的还有各种团综、节目，至少能保证很长时间的曝光度。而其余的人很有可能从此销声匿迹，回到平凡的生活中去。

无论如何，《创造营2019》都是一次成功的选秀。从关注度、国民度和节目本身的质量来看，腾讯这次结结实实地打了一场胜仗。自开播以来，节目里出现的很多选手都给观众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们性格不同、表现各异，却都有着属于自己的粉丝群体。他们都有着出众的外表，同时都在试图找准定位，形成自己的风格。作为明日之星，他们的辨识度颇高，各自精通不同的领域，但也为了能把舞跳齐、把歌唱好而不懈努力着。

△（从左至右）朱微之、胡浩帆、四正、高嘉朗、陆思恒。

在粉丝们的注视下，这些少年会长大，长成更好的人，甚至有的人会一直留在公众的视线中。而无论他们的前路如何，《创造营2019》的旅程都应是他们心中无法磨灭的回忆。而正是这段经历，造就了他们每一个人。

文章原载于Q杂志中文版6月刊，杂志出刊时尚未成团。最终周震南、何洛洛、焉栩嘉、夏之光、姚琛、翟潇闻、张颜齐、刘也、任豪、赵磊、赵让乘风破浪，以“R1SE”之名正式成团，他们的旅程至此正式展开，少年未来可期。

从左往右依次为：赵磊、刘也、翟潇闻、夏之光、何洛洛、周震南、焉栩嘉、姚琛、张颜齐、任豪、赵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