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筹22年,以梦想之名割韭菜
1997 年,英国乐队 Marillion 陷入了财政危机,为了让偶像兑现原定的巡演计划,美国粉丝们发起了一项筹款计划,最终成功募集到 6.6666 万美元,不仅助演出顺利进行,还顺便完成了世界上第一个众筹活动。
12 年之后,华裔艺术家 Perry Chan 把众筹搬上了互联网,成立了 Kickstarter。
然而,在起初几年如火如荼的发展后,众筹平台也开始纷纷遭遇瓶颈,被称为“众筹鼻祖”的 Kickstarter 转型成为“公益企业”,近日,另一家重量级的众筹平台 indiegogo 也陷入了新一轮的人员变动,大幅裁员,CEO 离职,高管换血。
而在中国,原本“为小众需求和创新”而生的众筹,则变得越来越像“卖脑洞智能硬件”的电商平台。
众筹商品在一次次跳票、虚假宣传后触发了信任危机,与此同时,缺乏更多商业想象力的众筹平台,也站在了十字路口。
“新事物的出现都有风险,怎样才能让有创意的人能够先拿到资金展开尝试,并且又能将风险降低?” 这是 Perry Chan 创办 Kickstarter 时的初衷。
精准地找到小众用户,聚合需求,用户为兴趣买单,团队回报以实物或创意产品,互联网带来的信息公开和流通,是众筹平台诞生的基础。
但不同于我们印象中以科技与硬件为主的形象,众筹平台最初主要是为游戏、电影、专辑等艺术创意作品服务的。2013 年拿下奥斯卡小金人的短片Inocente和第 87 界奥斯卡最佳纪录短片提名的Finding Vivian Maier,它们背后都有着 Kickstarter 的身影。
科技硬件大规模侵入众筹平台是在 2014-2015 年,“智能”概念一夜之间席卷全球,无数科技爱好者以车库为基地开始了“创业”,他们产品单一,体量和规模尚小,无法吸引到专业投资机构,而此时,诸如 Kickstarter 和 Indiegogo 等众筹平台,就成为了连接他们与用户的快速通道。
众筹降低了硬件行业的启动门槛,先通过 Kickstarter 等平台募得启动资金,然后根据订单数量小规模生产,获得利润以维持团队的运营,并同时寻求投资,以切入线下市场,或者在某个垂直领域进一步扩大优势,这个“众筹起步模式”一度成为了智能硬件的“标准答案”。
出于收益上的考量,投资机构往往不会为一个“有创意但前景未知”的项目买单,但消费者会。
从某种程度上,在众筹模式中,平台扮演了传统孵化器的角色,而消费者则是投资人,他们提前一步验证了市场需求,提供用户反馈,帮助产品迭代。
如果某项产品众筹成功且获得不俗反响,那么它至少已经拥有了基础用户群体、较成熟产品、供应链和盈利模式,这约等于帮投资人完成了项目筛选的过程,降低了投资风险。
事实上,在智能硬件众筹最红火的几年里,的确诞生了一批现在的成功硬件团队,我们耳熟能详的 Oculus Rift、Pebble Watch、Leap Motion 都是其中的例子。
2012 年 8 月,只有一个概念和几张图纸的 VR 头显 Oculus Rift 登陆 Kickstarter, 成功筹资近 250 万元。依靠这笔启动资金,Oculus 团队生产出了第一台原型机,并以此为起点,发展成为最终估值 20 亿的团队。
但随着人们对于智能产品的热情趋于冷静,给普通镜子加块透明显示屏便敢称智能的产品不再有人买单;加之Google、亚马逊、苹果、小米陆续加入战场,大幅挤压了没有供应链优势初创团队的生存空间,和智能硬件创业一起迎来下坡拐点的,还有众筹平台。
有数据显示,从 2013 年智能硬件浪潮兴起到 2017 年初,存活下来的智能硬件企业不到 10%。
在差不的时间,众筹平台也来到了第一个转折点,2016 年,Kickstarter 众筹总额度第一次出现了下滑,indiegogo 被爆出一波大幅裁员,而被誉为“中国版 Kickstarter” 的点名时间被迫低价“卖身”。
虽然众筹平台上硬件数量依旧居高不下,但这时的众筹已经多少变了味。“众筹超千倍”成了不少硬件团队的宣传手段,与此同时,各类众筹刷单行为的报道也屡见报端,像 Pebble Watch、出门问问这样的“硬件奇迹”也再难有复现。
除了备受这些不靠谱硬件团队的拖累,此前被繁荣掩盖的众筹平台商业模式 bug,也在这个阶段集中爆发了。
作为众筹的鼻祖,Kickstarter 和 Indiegogo 都成立于 2008—2009 年间,至今上线 10 年,Kickstarter 众筹项目的总金额达 40 亿美元,是众筹平台旦之无愧的“老大”,Indiegogo 则以15 亿美元次之。
然而,虽然总体众筹金额惊人,但平台自身的日子却过得相当拮据。
根据规则,从众筹金额中抽成是平台唯一的收益途径。
以 Indiegogo 为例,众筹发起人有两个模式可选:“全部或者零” or “灵活资金”,无论哪种,一旦众筹成功,Indiegogo 便会从中抽取 4%—9% 的金额作为佣金;如果失败,所有资金原路退回,发起人和平台一分钱也拿不到。Kickstarter 的模式也基本相同,佣金比例保持在 5% 左右。
从2009年—2018年,Kickstarter 平台上众筹成功项目的总金额
我们算了笔账,以这个比例计算,成立 10 年来,Kickstarter 的累计收入只有不到 2 亿美元,虽然早在 2010 年就宣布实现盈利,但此前 CEO 在接受采访时,就曾表示 Kickstarter 每年近收入仅有 500 万美元左右。
尽管如此,在众多众筹平台中,Kickstarter 已经是商业上最成功的一家。相比之下,Indiegogo 到目前仍处于亏损状态,去年 CEO 就预言过团队将面临的财政窘境,他表示团队已经 4 年未获得外部融资,如果情况延续,indiegogo 将在今年陷入了巨大的危机之中。
2016 年,在业绩出现下滑后, Kickstarter 主动转型为一家“公益企业”,它仍旧是一家盈利性质的企业,但性质的转变意味着,它已经不再将收益增长作为最主要的目标。
说到底,众筹平台的“一次性抽成”模式,在很大程度上限制了它的商业想象力。
和电商平台比,它缺少了广告这个重要的营收增长点,众筹团队卖一波就走,也无法带来持续性的收益;而相比孵化器或者投资机构,众筹平台之分现钱不占股份,自然也就再无任何的增长和增值空间。
在陷入增长瓶颈和财政危机后,现在的众筹平台正站在一个转型的岔路口,想“活命”,就要在电商和孵化器的道路上选一条。
Indiegogo的步伐已经迈出了,它已很难被单纯地定义为众筹平台,从两年前开始,它就开始尝试去做更多产业链上下游的事情,帮助创业团队筹措资金、寻找供应链和销售渠道。
2017年底,Indiegogo推出一个名为Concierge的计划,为筹集金额超过50万美元的团队提供创业指导,创业者可以直接与电子元器件分销商艾睿电子达成合作,让英迈(Igram Micro)成为自己的全球分销商。
与此同时,Indiegogo还在计划开展股权众筹,通过向众筹项目进行投资,获得一定比例的股份,如果最终得以落实,那么Indiegogo基本将彻底摆脱众筹平台的角色,转而进化成一个全面的“孵化器”。
而大洋另一边的中国,京东、阿里则是目前最大的两家回报众筹平台(众筹产品或创意)。
但基于强大的电商基因,无论京东众筹或是阿里众筹,它们看上去都更像一个附属于母网站的,专门售卖“脑洞电子产品”的页面,大量已在国外众筹成功的商品,打上中文标志后重新卖一遍,甚至还有厂商想出了,把自行车拆解后自由组合的“众筹游戏”。
总而言之,在这些找到“续命之道”的众筹网站上,你很少会遇到跳票、bug的情况,但也很难找到让你兴奋到血脉喷张的真正创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