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打击英国,拿破仑发动了贸易战,后来……
英国作为一个岛国,其与生俱来的弱点就是高度依赖海上贸易。1769年开始的英国工业革命,让英国一跃成为世界上最发达的国家。经过几十年的发展,英国已经发展出一个具有极高外贸依存度的国家,是当时的“世界工厂”,包括法国在内的世界各国都与英国有着密切的贸易往来。除了技术以外,工业革命成功的两个基本立足点便是海外资源产地和海外销售市场,然而这也成了它的软肋。
1805年特拉法尔加海战。此战法国丧失了制海权,因而无力在英国登陆。
法国大革命以来,英国多次组织参与反法同盟,被法国视为宿敌。拿破仑·波拿巴成为法国领导人以后,多次同英国开战。1805年,法国海军进攻英国,企图一举将其击溃,却在特拉法尔加海角被英军击败,从此丧失了制海权。拿破仑为了削弱英国的力量、迫使其投降,于1806年11月在柏林颁布《大陆封锁令》,开始了历史上首次全球性贸易战。
拿破仑下令,法国及其附庸国(意大利、西班牙、德意志诸国等)公民、船只等不得与英国做生意,既不能向英国出口商品,也不能从英国进口商品,否则商品没收,人员入罪。后来,他发现许多商人通过中立国同英国做生意,便规定中立国船一旦进出英国或其殖民地港口,便会被视为敌对船只,不得同法国及其盟国做生意,否则没收。此举主要影响了俄国、瑞典、挪威等国。参与对英封锁的国家形成了“大陆体系”。
“大陆体系”:法国及其控制下的意大利、莱茵联邦、西班牙,盟友或中立国俄国、奥地利、波兰、普鲁士、瑞典、挪威、丹麦。欧洲大陆国家中,只有葡萄牙明确拒绝参与大陆体系。
拿破仑的如意算盘打得响亮:英国经济高度依赖外贸,如果没有了原料输入,没有了商品输出,英国的生产就会停滞,国库就会空虚,人民就会失业,经济就会崩溃。
而法国及其盟国控制了整个欧洲大陆,生产力水平远高于英国殖民地,市场广阔,物产丰饶,足以建立庞大的内循环经济体系。同时,法国也有辽阔的海外殖民地,并初步开展了工业化,在国际贸易方面并不会比英国更缺乏竞争力。
面对来势汹汹的拿破仑,英国采取了一系列针锋相对的举措,规定法国及其盟国船只也不得进出英国港口,中立国船只也不能与法国交易。为惩罚加入大陆体系的中立国,英国皇家海军在1807-1808年猛攻参与大陆体系的丹麦、瑞典,占领了许多海岛。
但英国终究比法国更依赖贸易。所以,相对法国的认真执行,英国对非法贸易采取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态度,放任英国船同法国走私者交易,甚至还伪造法方制作的贸易特许状等文件。
“贸易战”于1806年打响后,英国确实感受到一定压力,工业产能出现下滑,国际贸易额下降20%左右。但是,英国并没有被拖垮。英国毕竟是当时唯一的工业化国家,具备更强大产能,相对法国拥有生产力方面的优势。
早期蒸汽机。1800年时,英国有一千多台蒸汽机,装机容量1万马力,而到1815年,装机容量达21万马力,15年增长20倍。掌握了先进生产力,英国根本不怕法国挑战。
拿破仑没有意识到,由于英国占据了当时世界科技和产业的制高点,英国对各国的依赖度要低于各国对英国的依赖度。因为英国可以寻找工业原料和市场的替代品,而各国却无法生产出工业化英国所制造的商品。这就导致英国实际上在贸易战中占据更优势的地位。例如,大陆封锁6年后,法国已经无法生产出足够数量的合格冬衣,结果在俄国的寒冬中瑟瑟发抖,被俄军击溃。
在“冬将军”面前,侵略者冷,俄国人也冷。之所以“冬将军”先后打败法国和德国,根本原因还是法、德后勤不行,不能给战士提供足够的冬衣。
法国的对外贸易依存度虽然明显低于英国,但拿破仑还是低估了法国商业对外贸的依赖性。“贸易战”打响后,法国经济反而比英国受到更大的损失。主要出口商品小麦的价格暴跌一半有余,主要工业原料棉花的价格却持续上涨,造成工业停滞,失业率飚升。一度繁荣的沿海港口陷入萧条。 中立国和法国的一些“盟友”普遍不愿意服从大陆封锁政策。丹麦、瑞典、俄国是受害十分严重的国家,它们的领导人对同英国开展贸易采取默许态度。这是导致法俄关系恶化,乃至爆发了1812年战争的重要原因。最戏剧性的参与者是美国,初生的美国还没有复杂外交活动的经验,为报复英国的封锁政策而对英国实行封锁,后来导致了1812年英美战争(第二次独立战争),连白宫都被焚毁。
法国无力控制走私行为。走私者在英法之间的海域建立了多个秘密仓库,储存物资,开展交易。被英国占领的丹麦赫尔戈兰群岛成了著名的走私中转站。走私商人采取各种办法偷运物资,棺材、渔网、小船都成了走私工具,许多地方政府也给走私大开方便之门,让拿破仑疲于奔命。由于走私不交关税,“贸易战”反而让法国政府的收入爆减,而英国政府收入仍在不断上升。
走私者的小船。
拥有全球制海权的英国可以四处打击法国的海外殖民地,破坏法国的海上贸易,而法国却无法反过来破坏英国的海上贸易。结果,法国在海外的许多殖民地失守,或被迫同英国贸易以自保。结果,法国越是封锁,英国的反制就越厉害,法国贸易额不断下降,英国贸易额反而上升。
1810-1811年,法国工业陷入了崩溃的境地,拿破仑被迫于1812年初下令允许法国急需的商品以40%的关税进口,事实上放弃了大陆封锁令。为了报复俄国,拿破仑于1812年入侵俄国,没想到半年即被击败。1814年,拿破仑被反法同盟击溃,被迫退位,大陆封锁政策以失败告终。
1814年,输掉了贸易战的拿破仑在巴黎郊区枫丹白露退位,垂头丧气。虽然他后来又短暂地卷土重来,但终究气数已尽。
贸易战不仅未能帮助拿破仑拿下英国,反而在很大程度上伤害了法国自身及其盟友,终于把法兰西帝国推向了灭亡的命运。1814年以后,全球化贸易迅速发展,到1914年第一次世界大战前,以英国为中心、以自由贸易为原则的全球经济体系已经形成,两次世界大战和冷战都未能改变全球化的趋势。
贸易是互利共赢的,贸易战则是两败俱伤的。从拿破仑的教训来看,贸易战甚至不是一把双刃剑,它只伤及自身,却不伤害敌人。拿破仑发动贸易战,实属自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