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Orange的3D动画会如此吸引人？Orange创立人井野元英二采访

越来越被世界瞩目的日本动画都是怎样制作出来的呢？日本动画网站「アニメ！アニメ！」联合「Tokyo Otaku Mode」、「Bahamut」做了题为《这些制作出世界瞩目日本动画的工作室正在开创未来》的大型企划，采访到诸多日本知名动画公司和动画人。本次渣翻采访的对象，一家专攻CG的工作室Orange的社长井野元英二和制作人和气澄贤。虽然Orange努力外包十多年之后，才在2017年有了自己的第一部真·代表作《宝石之国》，但是身为一家技术宅型的工作室，还是有很让人期待的未来吧。

2004年，Orange作为一家专业制作CG动画的公司在东京都成立，过去的十多年里，Orange一直负责各种动画的CG外包工作，凭借其流畅的三渲二技术在业界树立了口碑。

为了解决三渲二中遇到的各种问题，该社以一己之力开发了各种外挂级插件，例如可以自动修正仰视角度下人物变形的“Camera-O-Matic”、可以根据声音自动对口型的“Lipsync”，以及可以轻易实现分层渲染的“Render Pass Manager”。

Orange代表作：《宝石之国》、《怪物弹珠 THE MOVIE 空之彼方》

CG动画工作室Orange，他们的座右铭是“站在观众的角度，做高质量CG”。创立者井野元英二在还是自由人监督的时候，就在亲自动手制作CG，可以说是一位日本CG动画的先驱者。井野元英二的武器，是用凭借在《创圣大天使》《.hack//Quantum》等诸多作品中担任CG监督积累的经验，高质量做出“像赛璐珞一样好的CG”。但是Orange所追求的目标，并不以“一样好”作为结束。体现Orange志向的动画《宝石之国》在国内外都受到很高评价，成为这家工作室名副其实的代表作。不仅关于《宝石之国》，还有正在向更上一个台阶进化的Orange的过去和未来，我们请到社长井野元英二和制作人和气澄贤聊一聊。

—— 井野元老师在2004年5月创立了Orange，这其中的契机是什么？

井野元：在创立Orange之前，我已经以自由人的身份做了10年的 3DCG。我跟 TV 动画相关的工作开始于《机兽新世纪前篇》（1999），到《基因攻防战》（2001）时几乎一个人做了全部的CG，做过远超过极限的工作量之后，我领悟到了个人的局限性。所以在 TV 动画版《攻壳机动队》（2002）之后，大概是做《创圣大天使》（2005）的时候，考虑到人数不多也可以先组织起来，就成立了工作室。正好那个时代的动画有一股“CG= 机器人相关”的风潮，战斗场景很多，制作也要花费相当的人力物力。我有预感如果不想办法降低那个程度的工作量的话，将来制作动画的环境会越来越严酷。另一方面，我感受到机械动画正在不断向CG制作转变。当时虽然还有很多机械场面还在用手绘，但是在制作现场也确实听到不少“能画机械场面的人越来越少”的谈论，就觉得这件事以后能成为一个好买卖吧。

—— 这是从日本CG动画的创世纪开始就在从事CG制作的井野元老师才会有的先见之明啊，当时有想过要成为一家什么样的工作室么？

井野元：“以品质为导向”，以及“确立CG制作的立场”。现在的制作现场也在坚持这两点。用CG代替作画们的手绘稿，可以说是一般公司不愿意做的反骨精神吧。当然，手绘稿有很多值得参考的地方，但是如果继续沿用的话，就会有这样下去CG可能要不行的危机感。CG和手绘稿不一样，所以作画的方式并不相通，CG的动作不可能在纸上画出来。但是当时CG还是刚进入到动画制作现场的时期，剪辑方法因工作室而异，而且业界普遍还对CG缺乏认识。当我们提议“如果用CG制作，可能要用不一样的表现方式”，对方也不见得会同意。结果就是不得不用上手绘动画的手法，但是这样做会扼杀CG的特性，我不想继续这样。因此，在被允许的范围内我做了各种尝试，我想可能我做的所有作品都没有照着作画给的指示来（笑）。

因《宝石之国》而改变的制作体制

—— 在公司成长的过程中，觉得最辛苦的是什么？

井野元：一直到《宝石之国》之前，我们都只是在做协力。随着下单不断变多，自然工作量也在大增，为了应对这种情况我们就得增加人手，做事反而比人数少的时候更辛苦了。做了这么久的转包制作，终于我们的实力得到认可，运气很好的接到了负责《宝石之国》元请制作的挑战。所以在接手《宝石之国》以前的阶段，我们是在过最危险的桥。

和气：我可以说是因为《宝石之国》被召唤来的，加入Orange的时候正好是要做这部作品的时期。刚开始主要负责一些转包来的工作，手里的作品能在10个以上。我不知道谁负责哪部作品，每周都有V编，每天都有交付的东西，如果一直持续都是这样的状态真的会吃不消。

—— 作为制片人，这样严酷的制作状况是怎样改变了的呢？

和气：当时有70多名工作人员，都是CG动画师和建模师。首先，是把作为“元请制作”必须的工作人员召集起来。然后是排整个的日程。现在也是这样做的，在日本做成CG的 TV 动画数量还不太多，在业内制作方式也都还没有完全成型。所以我们一边向很多CG制作公司学习制作体制，一边考虑Orange应该形成什么样的体制，最后两件事都做成了。目前的Orange有50名动画师和15名建模师，以及在《宝石之国》之后美术、摄影、作画、制作的相关人员也都入社了。在制作《宝石之国》的时候我是唯一的制片人，之后又增加了3个人，现在都负责起各种各样的现场事务。

—— 为了工作室的持续发展，员工培养也是很重要的一点，Orange在这方面做了哪些呢？

和气：做动画不能只有CG动画师，我认为让CG制作以外的工作人员了解每个部分重要性，是一个培育和促进改变思考方式的点。因此我们正在创造一个各岗位人员都可以轻松表达的环境。具体来说，在商讨会上我们会把涉及到的工作人员都叫来。到目前为止，美术和CG动画师之间不太有什么机会对接，但是如果了解对方的工作内容，就能感受到制作方式的转变。同样，色彩设计和建模师有沟通的话，登场人物的色彩也会随之产生变化。我认为创造一个让对话沟通变得更容易的“场合”，和成长这件事息息相关。

—— 通过了解彼此的工作，共同创作出更高质量的动画，同时也成为新想法诞生的土壤。据说在技术方面，内部还会有学习会，互通最新信息。

井野元：有“希望手艺变得越来越好”的愿望是理所当然的，但我认为要实现这个愿望必须经过长期训练，同时要有一个可以磨练技艺的环境。一方面，业界把要去各种各样的工作室修行当作一种风潮。我个人的想法是，动画和CG无论怎样做，都是持续练习几十年也看不到终点的世界。正因如此，我认为应该在一个地方坐下来踏踏实实的钻研，让技艺和精神等方面都有所提高，成为产生好作品的源泉。希望这样的员工能越来越多，这是我作为社长的理想。

吸收手绘和 3DCG双方的优势，做出高质量的混合映像

—— 由Orange制作的CG画面，有一个特点是三渲二的人物面部有轻微的不协调感。我以为这是井野元老师在个人制作时期经过试错后的结果，但最初的目标不是“像赛璐珞一样的CG”么？

井野元：在我心里这不是优先级最高的事项，而是为了吸引到观众而必须做的事情，我们也确实做到了。CG在与手绘结合做三渲二的时候很容易让人不适的地方，所以与其舍去，不如“让人适应”更自然。做到这一步之后，就是一个更靠近赛璐珞的方向。但是我在此时分出了另一条路，贯彻着“请先让CG动画师喜欢”的立场。最能体现出这一点的，就是《宝石之国》了。《宝石之国》中的角色，头发有宝石的质感只能用CG表现出来，相反面部皮肤是 2D 赛璐珞的。理由是现如今的日本动画，观众还很难习惯角色的面部是CG质感，也就很难对角色代入感情，所以这个部分还是手绘的领域。但是《宝石之国》角色的头发，如果放在5、6年前也有可能不被观众接受。比如在第三集“变化的磷”中登场的角色“ 温特利克斯斯”的蜗牛形态，做出了非常逼真的样子，如果放在几年前看的话还是会觉得太CG了接受不了。

—— 作为一家制作CG的公司，观感也很重要。世界主流是以像照片一样为方向，在日本则相反混合 2D 的情况更多一点，那么在Orange情况是怎样的呢？

井野元：关于这方面，与其说是制作方面的独断，不如说是彻底的以“观众优先”为考量。因为现在的观众不仅只看动画，真人片也好游戏也好，接触到CG的机会大大增多了，对于CG的习惯度和宽容度也在不断变化。因此，我们会经常关注观众的反应，“现在这个时代看这样的东西肯定没问题”，在这种程度的基础上再稍加入一些新东西，表现出稍有一些冲击力的东西。从这个意义上来说，《宝石之国》其实是过度期的作品。这和其他工作室一样，“这个程度接受起来没问题了吧”，CG动画人们都在一点点摸索。现在动画风格样子的角色登场唱歌跳舞或者出现在社交游戏里，年轻一代都已经觉得很“普通”了。然而唱跳没问题，一旦有故事情节和情绪出现时，就会让人感到有违和感。但是随着越来越多人开始接受用CG做出来的唱歌跳舞画面，往后人们可以以普通心态看待CG动画作品的时代可能就会到来了。

—— 在制作人和气老师看来，这是井野元的个人立场，还是Orange全体都这样认为呢？

和气：怎么说呢，社长本人就是动画人和CG监督，是Orange最大的特色吧。社员的共识，即“制作本身是最重要的事情”是渗透进整个工作室的。

很高兴能从网络上直接得到反馈

—— 《宝石之国》无论是作品本身还是技术方面，都得到了很高评价，这次作为元请制作，还获得了什么呢？

井野元：《宝石之国》现在可以说是Orange的代表作了呢。对于我个人来说很有成就感，发现知道Orange的人比我想象中多很多时非常高兴。另外在《宝石之国》之前，我的CG制作受到了某些批判，但在这部作品中没出现这种状况，非常满意。

—— 那么找到下一个要攻克的课题了么？

井野元：找到用CG表现面部表情的方法。手绘是人手一笔一笔画出来的，很柔软，CG没有这样的柔软性，怎么弄都像人偶一样。在制作《宝石之国》的时候，我考虑很久如何表现出这种柔软度感觉，为了让画面看起来更自然，我们花了2年时间开发出Orange独自的系统，可以把 2D 的嘴放在 3D 的脸上。虽然用在《宝石之国》这部作品中感觉还不错，但是还不完美，今后的作品还要把手绘作画的柔软性更多的加入到CG中，让表现各种各样感情的表情都成为可能，CG的可能性才会变得更大。为了扩大作品的长度，我们又挑战了剧场版的《怪物弹珠 THE MOVIE 空之彼方》。作为元请工作室，亲身感受到需要多少工作量，希望今后也能把这次经历活用到体制建设中。

和气：《怪物弹珠》是一部让年轻人担起更多责任的作品，对于社内是一次很好的提高机会。

—— 所以接下来Orange的目标是什么样的呢？

井野元：那些现有技术无法呈现的作品，该用怎样的方式制作成动画，是我眼下在思考的事情。从技术层面来讲，《宝石之国》用到了动作捕捉，实现了我从自由人时期就开始有的愿望，接下来我想试试面部捕捉。虽然在技术层面上，现在是被东映的动画师们超越了，但是用于实时渲染的 Unity 我们依然在编程开发中。我们正在探索结合新技术的同时，表现很有趣的东西。此外，最大的目标是创造出具有Orange特色的视觉表达，让人一看就会知道“啊，这是Orange！”的映像。为此我们也吸收了海外工作室的优秀技术，希望能与日式手法很好的融合在一起。

—— 最后一个问题，希望得到海外粉丝怎样的应援呢？

井野元：因为《宝石之国》受邀参加过一些海外的活动，会场放映时海外粉丝给我们的欢呼就是非常棒的激励。另外在作品上映的时候，SNS 或者 Twitter 上会有抒发观后感的势头，能看到很多反馈也会让我们很开心。如果想要应援的话，海外的用户也可以在网络上留言追问“还有第二季吗？”，我想这也可以成为一种动力吧。

和气：《宝石之国》是Orange的第一部作品，之后的是一部《怪物弹珠》。今后我们也会一如既往制作高质量的作动画，每次都想让观众看到不一样的东西，还请继续多多支持我们。

井野元：把Orange想象成一个孩子，虽然有点调皮但是性格却很好。在我们挑战新事物的时候，可能会放入一些让观众觉得不习惯的东西，但是会发生什么我也预测不到，就请享受Orange带来的动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