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谈人机交互中的文化差异

以用户为中心的设计要求人们在设计产品和服务时充分考虑用户的需求和特点，其中，用户的文化背景是十分重要却又容易被忽略的因素。文化会影响人们感知信息、处理信息、制定决策的过程，会影响人们的理解和看待世界运行的方式，这些影响会体现在人们与机器的交互行为中。

在全球化进程中，以人为中心的设计要求我们去关注人机交互中的文化差异。于是，今天我们想和大家简单讨论这一主题，在谈论人机交互中的文化差异之前，需要先来聊一聊文化是什么。

关于文化

文化是社会智慧的结晶，是利用知识、技能和经验解决问题的能力，为人们提供了一个共同的参考框架来帮助理解现实世界、协调集体活动、适应外部环境。文化可以在一代又一代人中传承下来，并通过一些形式外化表现出来，例如机构（如教堂）、传说（如精卫填海）、经文（如圣经）、习俗（如元宵灯会）、仪式（如洗礼）等。简而言之，文化具有共享性、历史性与外化性这三大特征。并非所有的观念和风俗都能得以传承，一部分在人类历史中逐渐消失，另一部分则得以流传，在各种公共媒体中被外化，并成为文化传统的一部分。例如，我们过年会放鞭炮，元宵节看花灯，端午节赛龙舟，中秋节吃粽子等等。

在社会控制中，文化有着重要地位。人们往往受到自身利益的驱使而过度开发和使用公共资源以致使集体的利益受到威胁，例如“公地悲剧” —— 公共草地上有一群牧羊人，每一个牧羊人都想多获利一些，有一个牧羊人带了大量的羊来放牧，他不顾草地的承受能力但是获利颇丰，于是所有的牧羊人都开始跟进，最终牧场被过度使用，草地状况迅速恶化，悲剧就发生了。在这种情况下，面对个人利益与公共利益对资源分配有冲突的社会陷阱，文化在一定程度上能够防止剥削性的自私行为。

荣誉文化会宽恕违法者的暴力行为 —— 捍卫财产或家族名誉被视为一种光荣的行为，而未能成功报复违法者则是一种耻辱。

面子文化要求人们监视他们的邻居和亲属的错误行为，错误行为一旦被发现就会“坏事传千里”，不法行为者的名声也会被破坏。

尊严文化要求人们将正义的价值内化，并且在他们从事剥削性的自私行为时感到内疚。

上述关于文化功能的分析可以帮助理解人们对其他文化的反应，例如荣誉文化与面子文化之间可能会产生冲突，荣誉文化背景的人们无法理解和接受面子文化的观念和风俗。

文化是一种智力资源，它能够为人们提供符合习俗且历史悠久的问题解决方案，人们也经常使用文化规范作为行为指南。处理和解决问题的人往往不会质疑他们的假设，然而，当人们在外国文化中接触到不同的观点时，就会感受到文化对解决问题的认知限制。丰富的外国文化经验可以激发人们对自身文化局限性的批判性反思，提供解决问题的替代性方案，增加行为的灵活性，并且提升自身的创造力。

尽管多元文化具有很多好处，但一部分人们可能会出于对传统文化的心理依恋而拒绝接受、学习其他文化。对于这些人们而言，传统文化赋予了他们生命的意义，是他们自我认同的基础。因此，他们可能会认为外来文化的输入是对既定意义与身份认同的威胁。加上文化中心主义 —— 认为自己的传统文化优于其他文化，这种情绪可能会变成仇外心理，反之仇外心理也会加剧对外来文化的情感排他反应。

设计中的文化差异

数字媒体的创新取决于其设计与营销，这在于创作者的决策，创新的成败取决于其是否被接受，这在于消费者的决策，这两部分决策都与文化有关。

来自不同文化背景的人具有不同的刻板反应倾向，在产品设计中妥善利用这些倾向可以获得产品设计优势 —— 减少与产品交互过程中用户的决策数量，使得交互更加自然、产品更加易用。举个例子，根据经验，美国人开灯时习惯向上拨动开关，而英国人习惯向下拨动。那么中国人的习惯呢？

不同文化对于颜色的使用和理解存在差异，错误使用颜色可能会造成无效的设计。比如，在中国我们可以用红色的“X”代表禁止，人们可以理解这一符号的含义，然而这在埃及是行不通的，因为对埃及人而言，红色和“X”都不代表禁止。

红色在美国意味着危险，在日本意味着愤怒，但是在中国意味着快乐与幸福。

蓝色在法国意味着自由，在日本意味着邪恶，但在中国意味着天空。

绿色在法国意味着犯罪，在埃及意味着力量，但是在中国意味着年轻和安全。

黄色在美国意味着怯懦，在印度意味着成功，但在中国意味着财富和权力。

白色在埃及意味着快乐，在法国意味着中立，但在中国意味着死亡和纯洁。

不同文化背景的人往往会表现出不同的产品偏好和消费行为。例如，研究人员邀请了中国消费者和美国消费者根据相机的重量和图片分辨率这两个属性来选购数码相机，两国的消费者表现出了不同的偏好和消费行为。大家可以根据自己的习惯做出猜测，中国消费者会选择什么样的相机？

当消费者需要根据重量和图片分辨率这两个属性来选择数码相机时，美国消费者更喜欢在某一个属性格外突出的相机，比如高分辨率或者轻量级的产品。但是，中国消费者更喜欢两个属性都达到平均水平的相机。不知道大家是否会有同感，我们在日常选购商品时，在预算有限的情况下，往往会偏向于选择各方面表现都还不错的，而不是某方面格外突出但是其他方面不尽人意的产品。

文化与人机交互

霍夫斯泰德的文化维度理论描述了文化差异的六个维度：个人主义-集体主义、权力距离、男性气质-女性气质、不确定性规避、长期导向-短期导向、放任-约束。根据网站Hofstede Insights给出的中国在各个文化维度的得分，中国属于集体主义、高权力距离、男性气质、低不确定性规避、长期导向和放任型文化。

个人主义-集体主义描述了社会中人们融入集体的程度。东亚文化强调个人与群体保持和谐，是典型的集体主义文化，而西方文化则强调独立与自我成就，是典型的个人主义文化。此外，自我建构也可以用来描述这一差异，它指的是人们定义自我时依赖他人的程度。西方人被认为具有独立型自我建构，其特点是自我与他人分离，强调个人的能力、特征、偏好和愿望。东亚文化被认为具有依存型自我建构，其特点是强调自我与他人的连接，更关注个人在群体重的角色、地位与联系。

文化影响了人们对信息技术的使用，以社交网络为例，人们使用社交网络的目的和行为都表现出了文化差异。

社交网络已经成为人们生活的一部分，放眼全球，Facebook、Twitter、Instagram、WhatsApp、Line等社交网络以及中国的微信、微博、抖音、快手等社交软件，它们拥有来自全世界的用户，但不同文化的用户使用社交网络的目的和行为都存在差异。例如，除了年轻人会使用社交媒体，老年人也会使用，但是研究表明，中国老年人使用信息技术主要是为了与他人保持联系，而美国老年人则是为了获取信息。这与文化表现相一致，集体主义文化与依存型自我建构使得中国用户更重视与他人的连接。

人们在社交网络上创建和分享内容和动机和意愿也受到文化的影响：个人主义与不确定性规避会影响社交网络用户的认知过程。具体来说，高水平的个人主义促进了用户信任的建立与发展，使得用户更愿意去展示和分享个人信息。另一方面，低水平的不确定性规避也使得用户忽略了个人隐私问题，从而发布了更多的个人内容。个人隐私与信息安全方面的担忧也与用户的文化背景相关，个人主义、权力距离和男性气质会影响用户对信息隐私的担忧，包括数据泄露和未经授权的二次使用。除了社交媒体、个人隐私、数据安全等方面，在一定程度上，移动支付在中国的迅速发展也与中国文化的低不确定性规避有关。

文化会影响用户对技术的接受以及设计团队在开发创新产品方面的成功，尽管研究人员在理解文化差异以及跨文化设计的方面已经取得了初步进展，但从跨学科的角度来看，需要在这一领域开展更多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