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史莱姆不为人知的历史

编者按:对于很多新手冒险者来说，史莱姆代表着即将到手的初场胜利。不计其数的它们每年前赴后继的战死，只为了帮助涉世未深但又富有勇气的孩子们升到 2 级。但我们对史莱姆究竟了解多少呢？

尽管它们人尽皆知，有着标志性的地位，但是不起眼的史莱姆们并没有像其他角色扮演游戏里的角色们一样流传已久的文化背景，比如龙、吸血鬼甚至哥布林。 我们既没有关于史莱姆的童话故事，也没有粘稠形状的反派或英雄，能够让我们能与之产生联想，但它们几乎出现在所有的幻想游戏中。 我们这么想，史莱姆完全就是从鸟山明大脑中的幻想国度进入 RPG 游戏中的，就像那个多愁善感的雅典娜一样。但是，在我们的世界和我们的想象中，史莱姆确实有着丰富的历史。

勇者斗恶龙(1989)

当然，我们不能夸大《勇者斗恶龙》为史莱姆带来的影响。不过确实很少有游戏能像《勇者斗恶龙》那样，对后起的幻想游戏产生如此深远的影响。 虽然在日本《勇者斗恶龙》的影响力最为突出，但它在日本的成功，也能帮助我们在其他游戏身上，找到它们共同的 DNA。在《勇者斗恶龙》大获成功之后，作为 RPG 玩家们最喜欢的出气筒，史莱姆也成为了标志性怪物并流行起来。

泪滴状的它，总是带着招牌式的傻笑迎接初生冒险者。这种外观形象的粘液无疑是历史上最成功的史莱姆造型： 大大的眼睛，纯洁的笑容，让人一看就喜欢的果冻形状，还带有极易被打败的象征含义，由此也不难看出这个生物是如何这么受人喜爱的。 虽然是《勇者斗恶龙》让它为众人所知，但这一切并非偶然。通过追踪它的血统，我们可以探寻到它更深层次的来源。

泛太平洋起源

《勇者斗恶龙》无疑是受到了西方 RPG 巫师的影响，史莱姆作为巫师山海集里的其中一位，无疑也是这一说法的有力佐证。 然而，巫师的史莱姆与《勇者斗恶龙》中的品种截然不同。 虽然它们都长得差不多，但是与巫师并肩作战的史莱姆可不是那么招人喜欢，这些史莱姆完全不柔软，形状也不规则。相比于《勇士斗恶龙》中的史莱姆也更加粘稠。

反过来，《巫术》中的史莱姆，则是直接照搬《龙与地下城》的。自 1974 年以来，史莱姆已经登上了极其重要的地位。这些史莱姆是无表情也无自主意识的怪物，争先恐后地吞噬血肉。它们的在现实中的对照有两种，第一种是个单纯的自然现象，第二种则是被称为「snottites」的单细胞菌群。

snottites

Snottites 最初命名于 80 年代，但是探险家们早在这之前就遇见过它们了。 由于这些小家伙的外形与人们熟知的钟乳石（stalactite）极其相似，因而得名。对于现实世界的冒险者来说，snottites 可是号危险人物，会有高浓度的酸性物质从上面滴下来。 这种酸有助于形成它们赖以生存的巨大洞穴，例如墨西哥托巴斯科著名的 Cuela de Villa Luz。 正是这种危险的酸液，孕育出了在《龙与地下城》中，藏于地下的嗜血泥沼怪。

《龙与地下城》中史莱姆的另一个祖先，来自于经典科幻作品。最著名的科幻史莱姆当然是 1958 年的科幻恐怖片《The Blob》。片中，一个与标题同名的史莱姆，随着一颗流星掉落下来，吞食了一整个中西部的小镇。到电影结束时，这个惊悚的史莱姆，已经变成了一团能消化一切有机物的巨大血红色圆球，人们只能借助北极圈的极寒冻住它。从太空坠落再到肆意妄为，这种类型的史莱姆在科幻和恐怖作品中出场率极高，其中就包括 Lovecraft 的《The Color Out Of Space》，但《The Blob》的剧情却是来源于现实世界。1950 年 9 月 27 日，《费城问询报》曾报道，有四名费城警察发现有一个不明物体降落在地球上。当他们上前调查时，发现是「一个颤动的果冻圆盘，直径 6 英尺，中心一英尺厚，边缘厚度位为一到二英寸。」当这几名警察触摸这块「果冻」时，却快速地溶解了，没能留下任何的物证。在当时，这个故事成为了媒体间的一个热门事件。

书写于星辰中

虽然从未像大脚怪或不明飞行物目击一样那么受欢迎，但是「天降星形果冻」事件（指流星坠落后，留下了一个无法辨认的粘性物质的事情）还是挺常见的。20 世纪发生的目击事件，都是目击不明飞行物或者被外星人绑架，与彼时的时代文化精神息息相关。但无法解释的星形果冻（偶尔还会给出类似于星际神奇，星球射击，caca de luna（月球粪粪）和巫婆黄油这样令人惊叹的名字）甚至可以追溯到更久远的时代。 早在 13 至 19 世纪，关于这些原因不明的粘液起源的科学争论就已经开始了。

当时最盛行的理论认为，星形果冻是由鸟类或臭鼬呕吐的真菌，或未消化的青蛙卵形成的。但其他的科学家和哲学家，为这个问题做出的答案更具创造性。斯堪的纳维亚的民间传说认为，星形果冻是女巫的狂欢者，也有人认为是陨石的排泄物。13 世纪的医学文献将星形果冻描述为陨石的残骸，并建议用它来治疗皮肤病。英国哲学家亨利·莫尔（Henry More）在 1656 年写道：「正如一些人所说的那样，那些颤抖、波动的胶块，正是流星的粪便。」

星形果冻，它的名字就这样被确定下来了，被广泛认为是星星的排泄物。通过它，人们「证实」了恒星不仅是活物，而且还会吃东西。 许多其他诗人和哲学家都同意并在大量的文学作品中描绘了这一现象，表明必然有生命存在于地球之外。 人们的逻辑就是：哪里有粘液，哪里就肯定有生命。

在塔斯马尼亚拍摄的「Dog Vomit」粘菌

粘液和有机生命体之间的联系已经融入了这个词本身。「史莱姆」这个词来自古老日耳曼语中的「粘液」，其本身来源于拉丁语中的「泥」。希腊哲学家和后来的中世纪炼金术士认为，正是解剖学中更细微的部分，例如粘液、血液、胆汁和精液等，为其他无机体赋予了生命。当亚里士多德观察到从湿土中钻出的昆虫时，他对生命是如何自发的从无到有，而感到困惑。他改编了早期哲学家的观点，包括阿那克西曼德，阿那克西美尼和恩培多克勒。他们都认为某种形式的原始粘液，必定是将非生命转化为生命的催化剂。在「动物史」中，亚里士多德给这种粘液起了一个名字：「pneuma」。 Pneuma 指至关重要的温度，是让生命存在的五个元素之一。至于昆虫「自发」产出的腐烂软泥、沼泽或是肥料堆的恶臭，这些都是它的副产品。所以粘液既是生命的起源，也是一种产物。

得益于亚里士多德的著作，我们才得以深入地了解那个最古怪的时代。在那段时期里，科学仍处于萌芽阶段，炼金术士们热衷于观察，却又对深层次的研究兴致索然。许多的自然哲学家，沉迷于以人造生命形式（称为 humunculi）寻找生命的秘密。这些炼金术士的最终目标是，完成上帝在创造人类时做下的成就，从而让自己变得更接近于神。他们都认为，成为神的秘密就存在于粘液中。后来被认为是科学之父的人，通过文字描述了这份恐怖的配方。如在马的子宫中混合粪便和人类的精液，以此创造能够产生新生命的气息。有机粘泥的各种组合被混合到各类罐子和管子中，希望产生能够预兆未来，并解锁关于创造万物的秘密。即使后来这种黑暗的时尚消失了，粘液和生命之间的联系依旧留存于威廉·萨默维尔（William Somerville）等后来的诗人身上。威廉·萨默维尔一直盯着神秘的粘液，坚信这就是从外太空来到地球的生物：

流星般划过天际，使那个夜晚都蓬荜生辉，

拖曳着稍纵即逝的火光，她跑，她飞;

突然停下也不再能继续游荡。

在这痛苦的过程中，下垂下沉，

就像飘落的流星一样，她落在了那里。

地球上的果冻。

（The Talisman，1740）

豆荚人

当然，星形粘液的真正起源远比单纯陆生要复杂得多。 粘菌是 900 个物种的松散集合。其中的许多物种之间，其实并没有什么关联。最初粘菌被认为是一种真菌，如今我们知道了它们其实是由各种原生生物组成的。就像是一个古老的生命之国。就是在这里孕育出了植物、动物和真菌。

通常来讲，粘菌可分为两类：细胞和疟原虫。 细胞粘菌大部分时间都是以单细胞的形式存在，而非粘液形态。 例如在缺乏食物的情况下，它们会被迫行动起来，会合在一起生成一个单个的物体。在这种状态下，它们更容易通过在空气传播的化学物质，检测到食物的踪迹。在这之后，就会像一个巨型变形虫一样，朝着食物的方向移动。 Gelatinous Cube 就是一个完美的例子，作为《龙与地下城》中第二大著名的粘液，这个由 Gary Gygax 创造出来的立方体，原本仅仅是用来简洁的解释，为什么古老的地下城走廊如此崭新靓丽，四处散落着闪闪发光的宝藏，而不是腐烂的尸体。这个立方体本身就是一个单一细胞的集合，它们出于绝望而聚集在一起。现在它在地牢中穿梭，渴望着从苔藓到半身人，将一切的一切都清理干净。

如果《龙与地下城》中的史莱姆属于细胞粘菌，那么《勇士斗恶龙》系列中的史莱姆就是疟原虫。 疟原虫粘液本质上是一个巨大的细胞，而不是连接在一起的细胞集合。许多细胞的细胞质和细胞核就包含在这个巨大的膜状物中。 那个在《勇士斗恶龙》中，有着可爱大眼睛的史莱姆，事实上它的脸也许只是一个特殊的细胞核。

大多数人并不认为粘液是智能的、有思想的生物。然而，尽管没有神经系统，粘菌仍然具有惊人的认知能力。有测试表明，粘菌能够通过迷宫，找到两点之间最短的距离，甚至还有能力找到在多点之间移动的最佳方法。在 2010 年的一个实验中中，人们将橡木片散布在地图上，以此代表东京及周边的城市。把粘菌放入其中后，它的路径在食物来源之间形成了一个粘液网络，与城市之间现有的火车路线的地图非常相似。更有研究表明，它们甚至拥有记忆，能够学习和预测当前环境中的生存模式。这些实验的结果总结出了关于智力进化的新理论，以及「较低」的认知如何早于大脑进化的讨论。这些成果与结论不仅对科学家很有用，还被艺术家拿来制作「活着的画作」。先将粘菌染成不同的颜色，然后让其移动，留下各种形状和图案。

粘液进化成现在这种形态，正是证明了这是最适合它们生存下去的方式。毫无疑问，基于其形象而虚构出来的史莱姆也同理。毕竟，尽可能地让自己的种族文明有效地生存繁衍下去，才是永恒不变的真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