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别钩》:所谓命运,不过是天意的兜兜转转

《离别钩》:所谓命运,不过是天意的兜兜转转

古龙的小说,有四大系列,最为大家熟悉的,是小李飞刀、楚留香、陆小凤三者,还有就是七种武器。长生剑、孔雀翎、碧玉刀、多情环、离别钩、霸王枪,和小马的拳头,这七种武器,以七个中篇的形式,组成一个系列。《七种武器》中,能让我反复读的,只有《离别钩》。

“黯然销魂者,唯别而已。”江淹的千古名赋,正是“离别钩”名字的由来,但主人公使用这柄钩,从不为离别,而是为相聚。

《离别钩》:所谓命运,不过是天意的兜兜转转

1980年TVB版《离别钩》,谢贤饰演狄青麟

武侠加奇情,本就是古龙的招牌。《离别钩》的精彩之处,更在于布局之奇。在宿命这张无形的大网里,每个人玄之又玄的际遇,不过都是命运周而复始的轮回罢了。

《离别钩》里,有一正一邪两个主人公。

狄青麟,表面上是视富贵功名如粪土,却把名马美人作生命的世袭一等侯,古龙把他的颜值写得很高,大有“陌上人如玉,君子世无双”之势。实际上,他附属于江湖第一黑暗组织青龙会,杀人越货是家常便饭。他尊贵的身份,恰好是一种掩饰。狄青麟擅长用剑,他的师父,是位瞎剑客,江湖人称”瞽目神剑”的应无物。但他杀人时,只用一把薄如纸片的短刀,一刀毙命,刀薄且利,可以说是杀人于无形。

《离别钩》:所谓命运,不过是天意的兜兜转转

1980年TVB版《离别钩》,黄树棠饰演杨峥

杨峥,六扇门的小捕头,削瘦沉默,本着“不要命”的精神办案,他的处世原则是“打倒别人,不被别人打倒”。逢仗必赢的他,最擅长的招式却是“乱拳打死老师傅”,每一个和他过招的高手,都输得哭笑不得。只有顶级高手,才能从他的乱中,窥到他深厚的内功。杨峥不是不懂武功,他只是不想让别人知道他的家学渊源,因为他是杨恨的儿子。二十年前,杨恨仗着一柄造型怪异的兵器和诡异的武功路数,打遍江湖无敌手,结仇无数。后来,莫名其妙地失踪了。杨峥隐藏着身世,做个小人物,在六扇门任职。最先识破他身份的,是杨恨的故友,也是他唯一的朋友“神眼神剑“蓝一尘。当年杨恨就是为了救蓝一尘,身负重伤,不治而亡。

《离别钩》:所谓命运,不过是天意的兜兜转转

1980年TVB版《离别钩》,狄波拉饰演吕素文,杨峥最爱的女人

狄青麟和杨峥的交集,源自一场命案。

三月,洛阳,春。狄青麟用那柄薄刀,暗杀了威震河朔的大侠万君武。与此同时,中原镖局被劫镖,由杨峥负责追回的一百八十万两银子一夜间变成了石头。一连串的阴谋,将杨峥推向了替死鬼的位置,而布局这一切的,当然是狄青麟。

故事的结局,自然是杨峥拆穿了狄青麟的假面,杀死了狄青麟。但这些,都不是这个故事的精彩之处。

狄青麟死于杨峥那柄造型怪异的武器之下,它叫离别钩。离别钩是一件不祥的武器,带着戾气,因为它的主人从它成型那刻,便抛弃了它。刀与钩,才是《离别钩》故事的精髓,那是一种宿命的轮回。

《离别钩》:所谓命运,不过是天意的兜兜转转

杨峥拿着离别钩去找狄青麟决战前,偶遇一位姓凌的磨刀师傅。凌师傅从杨峥一个简单利落的动作,便知道了他的身份。“杨恨的儿子果然不愧是杨恨的儿子。”这位靠“磨剪子、戗菜刀”讨生活的凌师傅,年轻时是一位相剑大师,参破江湖险恶后,选择彻底地隐姓埋名。他讲述了离别钩的离奇身世。

杨峥的父亲杨恨,当年是炼剑大师邵空子的徒弟。“神眼神剑”蓝一尘得到一块精铁,来找邵空子炼剑。哪想邵空子失手,将这块百年难遇的精铁炼成了四不像,不像刀,不像剑,也不是钩。蓝一尘大怒,拂袖而去。邵空子则以身殉剑。这柄造型怪异的武器,落在了杨恨手里。邵空子生前还炼过一柄奇剑,名曰“灵空”,只可惜是柄凶剑。这柄剑的剑身上的光纹乱如蚕丝,剑尖上的光纹四射如火。邵空子认为此剑不祥,佩戴者必招致灾祸,便将此剑毁了。他用残剑炼成了一柄薄如纸片的短刀。这柄薄刀,被“瞽目神剑”应无物以一本残缺的古剑谱换走。

命运的轮回,就在这里出现。

应无物把这柄薄刀送给了自己的徒弟狄青麟,狄小侯学到师父全部的剑术,青出于蓝后,用这柄刀杀死了自己的师父。同样死于这柄刀下的河朔大侠万君武,正是凶剑“灵空”当年的主人。万君武虽未用它,却还是死在了用它改造的刀上。是巧合,是天意?也许巧合,往往便是天意吧。

狄青麟死在了杨峥的离别钩下,离别钩的招式,正源自应无物的那本残谱。杨峥用应无物的古剑谱,杀死了他唯一的徒弟。而离别钩之所以焕发神采,杀死狄青麟,是因为有人用自己的血洗去了它的戾气。这个人,正是蓝一尘。他故意激怒杨峥,被杨峥用离别钩断去一条腿。当初,就是他拿着那块精铁去炼剑,邵空子因它而死,如今蓝一尘又因它而废,俱是天意。离别钩也是不祥之物,生来便带着戾气,如今,它的戾气被当年抛弃它的主人用血化解了。

邵空子得残剑谱在先,炼离别钩在后。也许正因为有了残缺不全的谱,才故意炼出一柄残缺不全的剑。以残补残,冥冥中,都是注定的。

《离别钩》:所谓命运,不过是天意的兜兜转转

1980年TVB版《离别钩》,刘兆铭饰演蓝一尘

《离别钩》值得一说的另一点,是故事里的讽刺。

除了正人君子狄青麟的假面,另外两位闻名天下的剑客的身份,也像是一出笑话。

“瞽目神剑”应无物,本应是瞎子,结果却是装瞎,他什么都看得见,看得请,唯独没看清徒弟的祸心。“本来无一物”的应无物,被俗世一切所累。

“神眼神剑”蓝一尘,早已不是神眼,他视力退化得厉害,在没有光线的地方,几乎和瞎子无异。他处处炫耀自己的神眼,是一种故弄玄虚的掩饰。

蓝一尘早已厌倦,只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杨峥断去他一条腿后,他反而释然,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退隐江湖。结束刀口舔血的日子。

也许世间之事,就像应无物和蓝一尘一样,本就不是你我看到的那样简单。所以,杨峥在知道狄青麟的假面后,才会感慨“要做狄青麟那样的人,也很不容易,他也有他的痛苦。”谁没有痛苦呢?只要是人,就有痛苦。就看你有没有勇气去克服这种痛苦。如果有,痛苦会变成一种强大的力量,否则,你只有终生被它践踏奴役。

《离别钩》:所谓命运,不过是天意的兜兜转转

为什么离别钩从不为离别,而是为相聚呢?

杨峥和狄青麟决斗,狄青麟将那柄薄刀刺进了杨峥的曲池穴,杨峥用离别钩断了自己的胳膊,用“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方式,杀死了狄青麟。

杨峥要活着,因为他爱的人在家里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