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里罪案》：能改变传统的可能只有时间

最近网飞悄无声息地出了一部新剧，聚焦2012年12月印度德里发生的黑公交轮奸案。基于警方记录改编，直接命名《德里罪案》，一共7集，每集大概1小时。目前豆瓣评分8.9，IMDb评分8.8。（BBC在2015年曾根据本案制作纪录片《印度的女儿》，拍摄对象包括凶手、被害人家属、辩护律师、政府官员和学者等，角度更加全面，但该片遭到印度禁播。）

《德里罪案》全程警察视角，重点是调查过程，基本按照时间顺序描述了从案发到6名凶手全部落网的经过。此时距离案件发生已经6年多，时事的热度早已过去，可能很多观众都会把它当作一部普通的罪案剧而已，但网飞用精良的制作表达了令人尊敬的创作立场。抛开创作背景，这本身是一部扎实的侦探剧，没有灵光乍现和神来之笔，破案全靠大量的走访调查、查看监控，抽丝剥茧的同时将各种线索有效整合，拼凑出事件的全貌。

这个案件当时在印度引起轩然大波是因为作案手段极端残忍，被害人最终伤重不治，而凶手毫无悔意。案件被媒体报道后引起了群众的激烈反响，包括全球对德里“强奸之都”的质疑。最终6名凶手中4名被判处绞刑，1名在监狱中自杀，1名未成年人关押3年后获释。案件推动印度修改法律，加重对强奸罪的处罚，对强奸案件适用快速审理程序。

但这部剧想探讨的并不仅仅是这个案子，而是以此为切入点展示了印度社会的部分真实面貌。案件发生后警察队伍代表社会的中层力量在全力侦破案件，力图维持正义和秩序。但愤怒的底层民众聚集在警察局、法院周围，誓要将凶手就地正法。警察在破案的同时还要保护已经被抓获的嫌犯不被打死，案发现场不被破坏。而上层在看到案件的巨大影响力之后开始利用该案进行权力斗争，想要掌管警察队伍的议员通过舆论造势，组织调查程序和听证会，试图逼迫警务处长辞职。警察队伍内部因此需要应付案件之外的种种麻烦。

这样的安排虽然有出于警察视角的原因，但更多反映的是印度社会的割裂。高级警务人员以上，在工作和生活中都使用英语交流，对嫌犯和群众则要讲印地语。英国殖民者离开之后，印度上层顺理成章接手了一切。包括这个案件的发生，其深层次的原因可能也是如此。

而本剧的结尾，也是希望和绝望并存。案件顺利告破之后，年轻的女警和同为女性的副警务处长的对话有《真探》的最后两个侦探一起仰望星空的感觉：我们破了一个案子，为被害人伸张了正义，让凶手受到了惩罚，这样就够了。至于更多的意义，并不在我们的掌控之中。

关于印度女性的地位的问题，在近年的影视作品中得到了持续的关注，但是在这个案件中表现得更加直接和尖锐。凶手认为强奸中女人的责任更大，晚上外出活动的都不是好女人，被害人如果安静地接受强奸可能还有一条生路。

包括后来的极端暴行，已经不是满足性欲而是宣示权威，作为女人敢反抗男人就要受到惩罚，凶手认为自己在一定程度上是维护了印度的传统和尊严。我想后来被害人被称为“印度的女儿”，是人们想提醒这个古老的文明，女人也是你的孩子，她们不是男人的奴隶。

而每次有表现印度女性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的作品出现时，都会有观众感叹在中国做女人还是更加安全和幸福的。我的想法是，在还有让女孩带着女人的血企图杀掉女婴这种魔幻剧情上演的时候，我们是没有觉得自己很棒的资格的。至于这种“传统”如何能结束，可能只有依靠时间的力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