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壮成“老赖”：时代语境下的“跻身”与“出离”
懂娱10月30日是主播大壮在陌陌上开播一周年的纪念日。
这一天，大壮直播间在线人数史无前例地突破了6万高峰，除了固定粉丝群体“壮家军”之外，陌陌上的多位知名主播、以及这些知名主播的粉丝也都纷纷前来围观。首先亮相的是包括MC九局在内的大主播及大壮的诸位圈内好友，率先掀起一波小高潮，直播间打赏大哥这时亦紧跟节奏，纷纷在直播间拉起火箭横幅——这是陌陌上最贵的虚拟礼物了，一个火箭价值人民币1888元，11个火箭是一个横幅。
过去一年，主播大壮收获的虚拟礼物超过3000万人民币，这些都来自于摄像头前三寸天地的网络直播。
一场直播大约3个小时，大壮每次至少都能坐在电脑前面收到价值两万元的礼物。一个名叫“谢sir”的人常常占据大壮的“榜一”，过去半年时间里，谢sir先后为大壮刷走了500多万——不知何时起，大壮开始称呼对方为“谢爹”：“他比我爸小5岁，没结婚也没孩子，拿我当个儿子。”
从主播到歌手的“升级”要感谢那首《我们不一样》——去年冬天，这首稍稍显得有些乡土的作品成为了这个时代的语境：去菜市场买菜、去早点铺买包子、去网吧打电竞、去棋牌室搓几把麻将、去麻辣烫店吃根火腿肠，你全都能听到有人在唱这首歌儿。
从一个失去工作的流浪少年成长为大型门户网站的头号主播，大壮的故事，也同样是这个时代的语境之一。
大壮是王轩儿时的外号，他是北京大兴人，小时候因为个儿矮没少被人欺负。等上了高中他的个子一下子就蹿了上去，这才得名“大壮”。
大壮学业不济，高三以后几乎不上课了，每天跟着表哥混“社会”。大哥给他的第一份工作是在地下赌场里放哨，经常为了赚一些微薄的生活费趴在草丛里被蚊子咬得满身包。因为有眼力见儿，又会来事，大壮被调到了赌场里给赌场客人端茶倒水、加油鼓劲儿，这是他人生里第一次得到提拔。
但赌博在国内毕竟是非法的地下产业，发展并不好，没多久大壮就迎来了自己的第一次“失业”。经人介绍，他又跑到澳门做起了叠码仔，所谓“叠码仔”就是帮赌场揽客的中间人——赌场会把几百万的信用筹码交给他们，客人来了不用先付现金，叠码仔把自己的筹码借给客人下注，替客人垫付一部分赌资。当客人离开之后叠码仔再从中抽取佣金：“那会儿去澳门玩博彩的人身份完全不一样，我们不问，都玩得特大。”大壮赶上了澳门博彩的最后一个“红利期”，财富随之迅速积累，很快就在北京买到了房子和轿车。
再之后澳门博彩业受到政府管制并迅速降温，大壮不得不第二次“失业”，返回北京。
回北京之后大壮手里并没有多少流动资金，这个时候没有任何文凭和可观工作经验的他唯一出路似乎就是当个个体户，做点儿小生意。但做生意需要本钱，他向一位朋友伸手借了三十万元。
但商界毕竟不同于赌博这种非法生意，拿到三十万元“第一桶金”的大壮并没有通过这条途径“飞黄腾达”，这三十万元也就迟迟还不上。每当债主向他索要欠款他都以“没钱”来搪塞，直到某一天债主突然发现他再也联系不上大壮了。
他始终都不知道，经商失利之后大壮盯上了一个新兴行业——直播。
据说这一行非常赚钱。
那是2016年年初，那个时候直播还是互联网行业里出现频次最高的关键词，据说平均每18分钟就有一个或大或小的直播平台开通，虚拟世界里有着自己的一套获取财富的方法，人气主播们掌握这样的方法就能拥有难以想象的丰厚收入。
入门时大壮还是个没有任何关注度的新人，但凭借在赌场上积攒下来的人际交往能力，大壮不久就经朋友介绍认识了一个在全直播界都赫赫有名的神壕“我已成年爱谁谁”——据说这个人在各个直播平台累积打赏的数额超过五千万元。
大壮运用自己在社会上磨炼多年的高超情商成功让“大哥”成了自己直播间的常客，“大哥”延续着自己的传奇风格，每次成千上万的打赏自然也不会少。这一天，大壮走通了这条“网红进阶之路”，年入百万、千万，对于这个早就因为“混社会”被父母切断了经济供应的“流浪少年”，似乎不再是个幻想。
昨天大壮欠款三十余万元被列入失信被执行人的事情上了微博热搜榜，有不少粉丝（也可能是水军）在微博上给大壮开脱：这笔三十万元的借款，大壮其实是陷入了高利贷陷阱。他们的证据确实非常充足——《社会与法》里有一张借条一闪而过，并没能引起大多数人的注意，但其实这是个非常重要的信息，大壮欠下的是一笔单月利息达到了三万元的高利贷。
以月收入破百万的薪资水平，大壮并不是还不起这笔三十万元的债务——仅仅是文章开头所说的一场直播，观众为他不断刷屏的礼物就能达到这个数额。
网友由此推测他不还可能是碍于不想承担这笔利息：自2014年8月至今已经过去了53个月，按照欠条约定的每月利息三万元，大壮实际需要支付债主共计159万元的利息。
但是这个说法是有着重大讹误的。
因为放贷团伙最后的起诉行为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一旦走上法律程序，法院是不会承认超出法定数额利息的，月息三万显然属于远超合法利息范围的高利贷。换言之，四年之后高利贷团伙已经不指望能从大壮手里讨得一百余万元利息了，只希望他能早日把三十万元本金归还上。
法院真正要执行的，也是这三十万元本金加上合法利息，这部分钱是大壮当初从债主处挪用的，于理于法都必须归还，但他依旧选择了躲债。
他是确实不想背负责任，直到对方向法院申请强制执行并因此限制了他乘坐飞机、高铁出行，这对他是有打击性的——据说《我们不一样》让他一曲成名之后年入千万的直播已经不是他的主要收入来源了，他的主要收入来源就是凭借这首作品走穴商演，而限制乘坐飞机和高铁显然断了他的“财路”。
直到这个时候大壮才把三十万元双手奉上——如果再不还钱，他的损失将远超三十万元。
当天晚上，大壮在微博发布了一则声明并附上了一些图片作为证据。
这则声明很好理解：自己作为实际意义上的担保人被“躺枪”了，真正的借款人是自己表哥，自己代为签了欠条。表哥本来按时分期归还，不料过程当中突遭意外失去了劳动能力，这笔钱因此还不上了。
按法律规定，这个时候是应该由担保人还钱的，但是债主没有自己的联系方式，所以自己成了法院的“被执行人”。在得知此事后自己已经把欠款全额结清，而《我们不一样》是自己将全部欠款都结清之后才发行的。
这样的时间顺序实际上直指央视是在“诽谤”自己，按照央视的叙事顺序，大壮是凭借《我们不一样》出名在先，因为被列入失信被执行人黑名单并因而发现自己的出行受到了阻碍无法完成演出合同才最终还钱。
CCTV并非毫无底线只为流量的野生自媒体，作为普通看客，我们真正相信的还是央视的权威性，而大壮自己所说的“替表哥签下三十万元借据”也显得匪夷所思，没有足够的说服力，也未能晒出包括银行流水等在内的证据证明自己的准确还钱日期。
而这也给所有“公众人物”上了一课，想通过“失联”的方式让自己的黑历史不被暴露，在这个时代，是行不通的。
而不满足于当个每天在摄像头前讨要礼物的“网红主播”，不惜一切代价想要跻身音乐圈和娱乐圈的大壮未来是否还有可能在大众传媒上“登堂入室”？
也许不会了。
其实“老赖”和经济收入水平并没有完全关联，这是突破大多数人认知的——资产过亿的大众明星李亚鹏、杨洋都曾传出被列入了法院的执行人名单并且有着上千万的大额标的。
以杨洋为例，他身上曾经背负的两千万元的经济纠纷主要来自于在答应出演《轩辕剑之汉之云》的时候只要了一千万元的片酬，结果《微微一笑很倾城》成为爆剧，杨洋身价上涨，一千万元早已不是一个有诱惑力的数字，为了能接下更“贵”的剧（同时段拍摄的另一部剧给杨洋开出的片酬是八千万元），他在出品方同意将片酬抬升至两千万的前提下依然弃演，遭到了出品公司的起诉索赔，因此案件可以定性为是一次违约纠纷。
而和大壮这样明码实价“欠钱不还”的，在娱乐圈里还是独一份，但倘若放眼全中国，那么这个数字却是相当惊人的：截止2019年3月10日，中国失信被执行人数量已经增长到了1329万人之多。
而更恐怖的是这个数字背后的“预备军”：网络数据调查显示，截止2019年，中国90后人均负债（只算网络小额贷款，不包括银行房贷、车贷等大额贷款）已经达到了12万元。负债，已经越来越趋于年轻化、普遍化和高风险化——有极大的可能，这些负债至少是无法按期归还的。
而面对欠债不还，法院目前所能做的只有从他个人名下财产里扣押、查封和变卖，一旦失信人名下没有任何固定资产和存款，这笔钱便难以通过任何合法手段追回。
为此需要做的，是诚信机制的进一步建立，和对失信人财产来源的进一步掌握与“失信”社会成本的不断提升。
